“只要与敌人近身作战,他们的火炮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在吃了几次亏之后,派恩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并将其运用到眼下的这场战斗中去。
在这位严厉到冷酷无情的将军的威逼之下,罗尔帝国军的士兵们豁出了自己的生命,冒着圣龙军所射出的铁弹、炮火而前进。他们损失了不少人,也见过了许多可以说是血腥到极点的画面。渐渐地他们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心也慢慢地麻木起来,对于周边的一切,也觉得无所谓了。他们前进着,不曾理会那些倒下去的人,哪怕其中有他们要好的伙伴。
部队冲了上去与关信腾的步兵队战斗在了一起。血很快染红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其中有罗尔帝国军士兵的血,也有圣龙军士兵的血。尽管这些士兵们身前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区别,但是从他们逐渐冰冷的尸体中流出的鲜血,却是一般的红,一样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在这场无情的战斗之中,派恩并不是一个傻子。在登上前线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看到了自己胜利的希望。“敌人的兵力太少了,只怕还不到一万。而我的手里却有五万的人马。”他迅速地将双方的实力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估算。而这个估算的结果却令他大为欢喜。只见他那小小的有着几分阴狠的眼睛飞快地转了转,一个将“异教徒”全部歼灭的计划,迅速地浮现出来。
“托恩、雷列达。”派恩眯起了眼睛,严肃地叫唤自己手下两位将军的名字。他们是这中军轻步兵队的将军,也是跟随着派恩反身救援的人。
“大人,有什么事吗芽”两位将军齐声问道,话语中充满了疑惑。本来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应该和最普通的士兵一样奋战在前线才是,却没有想到当他们将要纵马向前的时候,被主帅给唤住了。
“你们两人各带一路人马插到敌人的两翼去,配合我的中军将他们包围起来。”派恩思考着说道:“前头有我的三万士兵牵制着,他们没有办法来干扰你们的包抄。”
“大人想将他们全端了芽”托恩瞪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我要用这场战斗的胜利来洗刷前几次战败的耻辱啊。”派恩沉声说道。
见到主将如此坚定地作出了决定,托恩和雷列达也只有按照这办法去做了。他们迅速地清点了一下手下的士卒,各自凑足了一万人,便率领着手下的人马飞快地插向圣龙军的两翼。
一切都如派恩所预想的那样。尽管在穿插的过程中,关信腾早已发现了这两路罗尔帝国军的异常举动,但由于正面派恩那三万人马的猛攻使他根本就腾不出空当来对付这两支人马。
眼见敌人的包围圈就要形成,关信腾立刻果断地下达了命令,让所有的部队主动放弃原先所占有的阵地,而慢慢地在高地之顶聚合成圆形阵来抵御敌人的围攻。为了保证这样的阵形变动完成得更加顺利一些,关信腾再也无法安然地待在后方指挥了。他迅速地提刀向前冲,像一个普通士兵一般投入到与敌人的厮杀之中。
关信腾随手砍倒眼前的几个不知死活冲到他面前来的敌人。对于这些小兵,他根本不曾有什么感觉,反正以他的功力要消灭这样的“菜鸟”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实力之间的差别使他能无所畏惧地面对几十上百人的攻击而面无惧色,并让他能消灭包围在自己身边的敌人。但在这样的战场上,他却不能单单考虑死在自己刀下的究竟有多少人。
将军的职责是统率全军,并取得胜利。这一点他是非常明白的。因此,他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与眼前敌人的厮杀之上,而是将自己七分的心思放到了自己身后逐渐远行而去的那群人身上。
“真不知道,炮兵队已经走了多远。”他心里挂念着。在眼下与敌人的短兵相接中,作为远攻武器的火炮非但派不上任何用场,反而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累赘。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关信腾在罗尔帝国军冲上来的那一刻便让这些大家伙迅速地离去了。
战斗还在继续着,由于人数上的差别过于巨大,使得关信腾和他的手下不得不渐渐地缩小所占的阵地面积。在近半个时辰的厮杀之后,他们所占领的地盘也不过是桌亚尔高地顶头那一块一百余丈的小地方罢了。罗尔帝国军的士兵在派恩的亲自指挥之下,已经将他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围住了,让他们无法突围出去。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优势之下,派恩也无法立刻攻入这一百多丈之内的防线。尽管包围圈缩小了,但罗尔帝国军所受的伤害却更大。在圣龙军步兵队和火枪手的紧密配合之下,使得罗尔帝国的人马每前进一步,都要献出几十条生命作为前进的代价。
可眼下的危险依旧让关信腾身旁的士兵们有所担心。虽然依靠优势的火力能够尽可能地抵挡住敌人前进的脚步,但就这样被包围着无法离去,也是一件令人极为头痛的事情。“抵御得了一时,却无法抵御到永久啊。”士兵们担忧地看着关信腾的脸,低声喃着。此时,就是这些只知道与眼前的敌人厮杀的普通士兵,也真切地看出了罗尔帝国军的人马有将他们全部剿灭在此的意思。
“将军芽怎么办呢。”贴着关信腾身旁的一位年轻的士兵问道。并不能说他胆怯,因为他的脸上、身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从最初的战斗打到此刻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懦夫,但对于眼前及以后的事情,他们也确实没有多少把握。
“要支撑下去。”虽然眼下的形势很不好,但关信腾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多少惊慌。“最多再过两刻钟的时间,敌人就会全线撤退的。”他如此说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敌人会撤退芽”士兵们互相传播着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讯息,心里充满了不解。在这块极小的地方上,他们已经抵挡了罗尔帝国军近二十次的突袭。尽管让敌人损失了几千人马,但自己也有着近千人的伤亡。此刻他们正喘息着,准备应付罗尔帝国军下一轮的攻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这样稍稍空余的时间,去讨论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的。”关信腾看着士兵们那疑惑的面孔,开始解释:“罗尔帝国军来攻打我们,其中的一个关键就是要夺回被占去的城池,因此他们这次带了大量的魔法师用于攻城。如果在此刻他们接到自己的魔法师部队遭到我军的侵袭,面临毁灭的危险,你说他们会怎么做呢芽自然只有撤兵去救援了。”
“那去袭击敌人魔法师的部队岂不是很危险芽”一位个子高大的士兵有些憨憨地问道。不管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但只要是处在一条战线上,这些士兵都会担心自己战友的情况,大家都像是一家人一般互相关怀。
“你笨哦。”一位小个子的士兵笑道:“将军派出的是骑兵队啊。来去如风,那怎么会被敌人来一个两面夹击呢芽”
说到这件事情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由于明白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士兵们的心安定下来。他们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四周紧紧地包围着自己的罗尔帝国军,等待着他们下一波攻势的开始。“反正不需要考虑很多,我们只需要专注地消灭眼前的敌人就好了。”他们如此想着,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风,缓缓地吹着,无声地掠过一片沉寂的战场。这并不是没有人的平静,而是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征兆。双方的人马都无言地瞪视着对方,一种沉闷至极的气氛在场上凝聚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对于自己的人马连攻二十次都无法消灭掉的对手,派恩除了愤怒还是愤怒。这简直丢尽他的脸啊,想当初他对付哪一个敌人不是一两次冲锋就搞掂的。怎么如今连攻了二十次也无法消灭对方呢芽五万人马至今也无法消灭眼下的一万之众,这一个事实让他恼羞成怒。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的,反而将这一切的差错归结到手下士兵们的头上。“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伟大的罗尔帝国军,竟然变得如此不济了芽”他嘲讽地瞪视着手下的军士们,对他们下了一道极为残酷的命令:“下一次冲锋,你们一定要将敌人一举歼灭。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们就自杀好了。”
稍事休息之后,派恩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长长的剑锋指向蓝天。“冲啊……”他大声喝道,对山坡上的“异教徒”们展开了第二十一次攻击。
明晃晃的刀枪又开始了大撞击。面对被自己杀掉的敌人,所有士兵的心里除了庆幸之外就没有任何的思想了。殷红的鲜血和疯狂的战意已经迷住了场上士兵们的眼睛,使他们除了懂得与眼前的敌人厮杀之外,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
士兵们丧失了理智,在此刻他们已经无法称得上是一个人了,用比较恰当的话来说,他们已经是一部机器,一部名为战争的机器。机器的齿轮在双方将领的推动下“轰隆隆”地转动起来,将人的思想和生命吞噬进去。此时,无论是关信腾还是派恩都无从理会士兵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们所做的只是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化作一颗颗无声的棋子,在名为“桌亚尔”高地的真实战场上,摆开一副血腥的棋盘。
鲜血的红色、脑浆的白色、尘土的灰色,只怕是此刻士兵们最常见到的三种颜色了。在山风的呼啸声中,他们忘我地厮杀着,似乎要将一切的生命从天地中掠去。呼吸着血的气息,他们不能自已地呐喊,然而发出的声音只是这简洁而明了的一个字——“杀”。
战斗是最明了、血腥的了,它与那些政客们使用的阴谋不同。它不是遮遮掩掩的,而是将一切残酷的情景摆放在你的面前。在战场之上,如果仅仅是被砍掉脑袋,那或许还算得上是一种比较轻松的死法。而那些被锋利的长枪刺破腹部而导致肚破肠流的或是被连续不断射来的利箭和枪弹击中的,无一不是在痛苦中呻吟了好久,才慢慢地断气。还有一些人,由于厮杀得过于忘我,以至于自己身上受了伤也不曾知晓,最终因血的流逝而无力地倒在地上。
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地上的尸体也越积越多。由于战场的狭小,使得活着的人们几乎是站在尸体之上与对方厮杀的。一切都是在红色与白色的互换之间进行着,依旧活下来的人们,所做的也紧紧是死命地保护住自己,而不让自己流血。
罗尔帝国军在牺牲了许多人之后,终于在西南的一角撕开了圣龙军防御阵地的口子。他们迅速地将大批人马穿插直入。“只要冲进去,就是胜利。”他们叫嚣着将手中的兵器斩向阵地内的人。
由于阵形的破损,圣龙军也很难支撑起阵形的其他地方。然而他们又不愿意就此投降。于是一场没有人命令的混战开始了。一切凭着自己的本能去做,这是现在士兵们的行为。在进一步的厮杀之中,战场便成了好些不相邻的部分。士兵们叫喊着,砍倒自己面前的敌人之后,便迅速地插向另一堆中去寻找新的猎物了。
从最初的内外对峙到现在的混战一团,战局的发展无疑使关信腾和派恩都无法确切地把握。但就是在这样的混战之中,圣龙军的士兵们还是发挥了他们极大的优势。尽管无法做到以一当十,但凭借这比对方那些临时征召起来的,只经过几场少得可怜的战斗的罗尔帝国军轻步兵高出不止一筹的作战能力和圣龙军所特有的小“阵形”,他们还是抵挡住了罗尔帝国军的攻击。并且让其中的许多人倒下,成为地上那众多尸首中的一具。
“混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芽”瞅着眼前的混乱一片,派恩深深地不解了。这和他所想像的不同。在他最初的考虑之中,只要自己的部队能够冲破敌人的防线,敌人一定会在混乱的叫喊声中引颈受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然守着自己的阵地不放。他愤怒无比,心中更是认定这样的“异教徒”军无疑是整个世界文明的毁灭者。他并不明白所谓万众一心的道理,只是一个劲地认定:只要自己再加上一些力量就可以将敌人全部消灭。
圣龙军艰难地抵御着敌人的攻击。在这样被紧紧包围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不再是为了坚守阵地而战斗。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一切都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他们不想死,可又没有逃亡的道路,在一切无门的情况之下,他们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兵刃,来为自己的生命多争取那么一刻的时间,即便这是在苟延残喘。
魔法师的悲哀
战斗还在继续着,面对罗尔帝国军不断的围攻,圣龙军的抵挡已经变得越来越松散,更多的战士倒在了敌人的刀剑之下,成为这他乡异地之上的一缕游魂。他们中的许多人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他们往往不是被眼前的敌人所斩杀,就是被不知从哪不经意射来的毫无杀意,甚至称不上是针对自己的流箭或是流弹所击中。这是无从估计的,你根本就不清楚它是从哪里来的,混乱蒙蔽了士兵们的眼睛,使他们无从考虑周围的一切,而仅仅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关信腾此刻是忙碌的,他以自己一人之力配合着紧紧跟随在他周围的亲兵,不断地在敌人的队伍里穿插,想将那被冲散的圣龙军士兵们重新聚合起来。尽管他明白这样做似乎是徒劳的,根本救不了多少士兵,但他依然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他一向认为自己是冷静的,是理智的,然而看着手下的士兵们遭到如此攻击,他仍然会为之冲动。
青龙刀的青光在阳光下闪烁着,依靠着它主人那十分高妙的技巧,它轻灵地游走于罗尔帝国军的身体之间,贪婪地吮吸着这些人体内的鲜血,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对于这把锋利而有灵性的刀来说,它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它有一个好主人。在那双有力而灵活的双手的操控下,它显现了一把名刀的威风。然而它毕竟是一把刀,一把不会说话的兵器,虽然有着灵性,但却无法察觉关信腾此刻内心深处的忧急。
“一定要将士兵们聚集起来。”关信腾焦急地想着,手中的刀出得更加凌厉了,每一击都拖曳着三尺长的刀气而出。似乎要将自己的情感借由这恐怖的刀气宣泄出来。他带着身后的战士们往前冲去,一路上留下了一具具并不完整的罗尔帝国军士兵的尸体。
相较于关信腾的焦急,作为罗尔帝国军最高统率的派恩此刻倒是一副悠闲的模样。由于罗尔帝国军已经成功地冲破了圣龙军的阵形,将其凄惨地分割成好几十段,使其无法互相救援。现在的罗尔帝国军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了战场上的优势,关信腾一方的败落似乎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这才像话嘛。”派恩笑着,翘起了嘴角。从最初的返身救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真正地露出笑容。他此刻才不理会自己手下士兵们的伤亡是多么惨重呢。在他的眼中,那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颗颗棋子,是为他通向高官之路的垫脚石。他并不会去吝惜他们,因为他和这些普通士兵,是处于两个完全不同阶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