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府清和居的书房的密室内,冷星煌和公输堇言一坐一站,在两人面前还站着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他是冷星煌的暗卫之首——凌月群。
密室内很安静,只听得见冷星煌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紫檀桌面的声音。
“你是说,那拥有重瞳的人已经在夜城出现了?”良久,冷星煌沉声问道。
凌月群微微点头,恭敬地答道:“回主子,属下确定那人已经出现,但属下却有一事不明。”
“说。”冷星煌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公输堇言听了出来,不禁暗自摇头。
“据修的调查,在夜城曾出现过两个拥有重瞳的小女孩,是一对姐妹花,不过十年前那一对姐妹被一批死士追杀,之后姐姐被他们杀死,妹妹却从此不知所踪。但属下发现,姐姐似乎死了,又似乎没死。”
冷星煌沉默不语。该死的,要是她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冷星煌一个冷眼扫过公输堇言,公输堇言立刻打了个冷颤。
公输堇言拿着扇子在手心轻轻的敲着,随后接着他下面继续说:“是不是凌用异能追查过?”
“是,凌说,姐姐虽然身死,但灵魂不灭,附在其他人身上,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不知道。属下已经尽力在追查了。”
“那妹妹还没找到?”
“是的,自那件事以后,妹妹就完全找不到踪迹。恕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冷星煌依旧沉默不语,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
公输堇言也只是笑笑,说:“我倒是觉得你们追查不到这是应该的,若真的让你们那么容易就追查到了,那她们就不是预言里说的人了。”
凌月群愧疚的低头。他还是觉得是自己太没用了。
冷星煌敲打着桌面的手停了下来,冷酷的站起身,声音带着几许焦急的说:“行了,本王和言本就不是迷信之人,查不到就不要再查了,就算那是真的又如何,本王可不是信命之人!”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公输堇言看着他的心急如焚的背影,叹了口气。
就知道他一刻都呆不住,看来,烟芜在他心里占的地位,已经是连夜城也比不上了,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希望是好吧。
不过说来,要是烟凝像烟芜那样,他会比他更不理智吧?毕竟,不同于煌的身份,他是自由之身,若非重情重义于他,他可不愿意生活在这处处都是阴谋诡计的地方,他宁愿过平淡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怎么走过来的,有那样一个皇兄。
公输堇言走到凌月群的面前,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肩膀,轻快的声音道:“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这件事要办起来,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就算是我和煌亲自出手都不一定能查出来。行了,走吧。”
公输堇言和凌月群出了密室之后,并不见冷星煌,想他出去之后肯定早就急冲冲的飞了出去吧。
“言公子。”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了书房,看样子是急忙赶过来的。
公输堇言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问道:“是不是王妃出什么事了?”要是烟芜出了什么事,他可就死定了,当然他也不是担心自己。以煌现在对烟芜的在乎来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想必他会发狂吧!可现在并不是在边疆,若让冷言辰知道了,以他卑鄙的性子,一定会让人抓了烟芜的,到时候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回言公子,王妃在千代丞相府的后门巷子里……”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公输堇言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我现在去找她,你们快点去找到煌,把他带回王府。”
凌月群看他那焦急的模样,心下不禁好奇道:这千代烟芜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主子和言公子这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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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
大厅内四大隐世家族的家主都严肃的端坐着,目光一致落在前方负手背对他们挺立的白衣男子,不觉心下有些焦急。
“少主,还请少主告诉属下,少主自己的想法。”终于,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声音厚重而富有威望以及严肃。
流泠书一门心思都在那不知怎么了就突然发病的女子身上,哪里还听得进他们所说的重要的事?本来他就不想当这个所谓的少主,只可惜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谁让他生在了流家,也幸亏他生在了流家才能遇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淡然女子。
四位家主说的所谓重要的事便是那关于预言的事,可这事如何能跟她比?但他也是身不由己,他从不在乎那个预言,都在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传言可谓,传来传去便离了事情本身的真实性,越传越玄乎,那些传言中又有几句可信?
现在是如是想,流泠书绝不会想得到待会儿他就改变了想法,开始有些在意了,而他也绝对想不到,几年以后,这个传言和那个男人说的就的的确确的成事实了,而到那时,他就从已经开始有些在意变为他已经做不到不在意了,因为这不止关系到夜城的存亡,也关系到他最心爱的女子的生命。
流泠书是,冷星煌也是,绝幽谷里的人更是。
“这件事就交给贺兰家主去处理吧,不必再来问我。”流泠书转过身淡淡的说。
“少主……”那青衣男人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流泠书一挥袖给制止了。
这名青衣男人正是流泠书口中的贺兰家主贺兰明。
“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以后我不在,就都交由贺兰家主处理,像这样的重要的事就不必大费周章让我赶回来。”说到最后,流泠书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怒气。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那我便走了。”流泠书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隐含的利光让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少主果然是少主。
流泠书眸光一沉,拂袖走了出去。
他们要是还要废话,他就保不定会怎样了。
“你是要去找千代烟芜吗?”正在流泠书准备出夜城的时候,那个神秘的俊朗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流泠书一惊。这人好高深的武功,跟了他这么久,他竟没有发现,若非他主动现身,怕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吧!
当然,流泠书也只是在心里惊了一惊,面上担忧的神色褪去,换成了冷漠,凌厉的眼神盯着那俊朗男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暗暗发功好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俊朗男人见此,笑了笑:“父子果真是父子,连警惕的模样都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只可惜他的能力还不止这些,却偏偏被封住,还有他那……
“你认识家父?”流泠书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如果真要打起来,他或许还不能够赢他,当然,如果用毒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况且,他对他也没有恶意,要真想动手,早就动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废话这么多。
俊朗男人只笑,答非所问:“你应该叫我伯父,不,你应该叫我岳父大人。”俊朗男人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如果没有几年前的那事,他现在就应该跟她一同叫他爹了吧,或许,也有可能连孩子都出来了,他都能当爷爷了,只可惜……或许,并不坏,那孩子对他还有感情。
流泠书眸光一沉,正要说话,俊朗男人脸色一变,变得严肃起来:“你也是一样对不对?那种心痛的感觉你已经有过了好几次对不对?”
流泠书一怔,随后明白过来。的确,烟芜今日的情况他也遇到过两次,第一次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烟芜的时候,她中了艽毒;第二次就是前几天她被关进山洞的那天。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却疼痛至极,而且叫你没有外界的助力没办法疼晕过去,药物也没办法制止,或者消减。可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有时怎么知道的?难不成?
俊朗男人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但也不解释,只是继续说:“你每次疼痛都是在她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而她这一次是第一次,想必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她,流泠书,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在没有查清楚那重瞳女孩的灵魂附在谁的身上之前,尽量不要去见她。”因为,药效退了,她若想起,洛瞳变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会怎样谁也不会知道。
这跟那事又有何关系?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等他开口就大略的解释了下。“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告诉你的就是那个死掉的重瞳女孩名叫洛瞳,洛阳的洛,瞳孔的瞳,她错把烟芜当做了杀她的人。行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做吧。”话落音,人已不见。
流泠书听完,手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听从了心里的感受——回去弄清楚那个洛瞳到底附在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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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墨虽然被贬了职,但却并没有搬出丞相府,甚至连门前的匾额都没有动过一分,可见冷言辰还是有意留着他的,那么多宗罪定下来,千代墨却还能好好的在朝廷里当官,不是冷言辰留着他有用,就是千代墨有什么东西或者事能令皇上也动不了他,不过这种机率是几乎没有可能的,想来,还是皇上就着他有用的,只是到底有什么用就不知道了。不过,相信在不久之后,烟芜就知道为什么千代墨犯了这么多的罪,甚至欺君,皇上还会留着他,而千代墨也不会想到,在他为他办了那么多事后,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千代丞相府(暂时就这么叫着吧,反正过不久就没了,也不用了。)后门,烟芜捂着心脏努力往墙上靠,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洛欣一来就看到自家姐姐这样痛苦的隐忍着,而自己又不能帮到半点,不觉难过死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洛欣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烟芜身边,扶着她,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对,才好。
烟芜顺势倒在洛欣的怀里,紧紧咬住的下唇早就鲜血淋漓,但不敢放开,因为这样才能有那么一些些忽略心里的疼痛。
到底是什么让她怎么痛苦?这不是第一次了,可自从娘亲死后,就再也没有发作过,这次又是什么引起的?好痛……
有什么模糊的影像在烟芜的脑海里闪过,却来不及抓住。
“芜儿,你要记住了,以后当你心痛的时候,都要忍住,不要向别人泄露你有心悸,明白吗?那是你的致命的弱点……”
“芜儿,你要坚强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娘亲现在只能靠你保护了,所以你要坚强,知道吗?你是娘亲现在唯一的依靠……”
“芜儿,娘亲真的对不起你,可那是娘亲欠她的,娘亲要还她,你不要怪娘亲,娘亲也舍不得,也好舍不得……”
“芜儿……”
“芜儿……”
曾经一次次发病时,娘亲都会在自己身边,说着那些不知何意的话,现在那些话,都浮现在脑海里,却配合着闪过的一次次的模糊场景,竟是那么的让人难过。
……
“姐姐,你坚持住,欣儿带你去看大夫,你坚持住。”洛欣满脸泪痕的哽咽,瘦小的身子将同样弱小此时却忍受着无比痛苦的烟芜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欣、儿……”烟芜睁开了只剩点点清明的眼睛,艰难的咬清楚每一个字词。“放、我、下、来,离、开、这、里、我、会、更、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就是这样。
“姐姐。”听到烟芜的声音响起,洛欣激动的差点让烟芜从她背上掉下来,不过幸好最后稳住了,听到她的这话,洛欣也不问为什么,也不想为什么,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让姐姐不要那么痛苦,既然姐姐在这里痛苦会减轻一点,那她就在这里陪着姐姐,哪也不去,就算丞相府里的人来赶了,她洛欣也不会让半步的!
不得不说,洛欣是个很好的姐妹,很忠心的奴仆,她对烟芜的真心,实在是比某些明面上对烟芜好,为烟芜牺牲了很多,背地里却一个劲的陷害她的那种人要好的多,而现在烟芜身边就有一个,而那个人会是烟芜最大的威胁,也会是所有人最厉害的对手。只是现在烟芜还不知道。
洛欣将烟芜放回原处,自己也跟着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烟芜,心下满满的全是担忧。
姐姐,你一定要没事啊!
“娘亲……”烟芜呢喃,洛欣双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凑近烟芜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没关系的……”
“姐姐,你说清楚一点啊。”洛欣吸了吸鼻子。
烟芜咬紧牙关,一缕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啊,你别再咬了姐姐,都出血了!你要咬就咬欣儿吧,姐姐。”洛欣焦虑的竟用手去掰开烟芜紧咬的牙关,伸手放到她的嘴边让她咬自己,宁愿让烟芜咬她也不愿看到烟芜咬伤自己。
只可惜烟芜咬的太紧,不愿松口,洛欣掰不开,再者她也不敢真的去掰,怕弄伤她。
“滚开!”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看见洛欣被人甩了出去,正好被紧接着前来的公输堇言接住,而靠在墙边忍受着极大痛苦的烟芜已经被人给抱走了。
“啊!”
“你没事吧?”
“姐姐,不要!”
公输堇言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欣儿,带走烟芜的是王爷!”
洛欣更急了:“姐姐说她离开这里会更痛苦的啊!”说完,就往王府的方向跑去,却被公输堇言一个手刀给打晕了过去。“群,把她送回王府。”
要是让洛欣这么回去,估计煌会更生气,只是,为什么烟芜离开这里会更痛苦?公输堇言眯了眯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张望的看了看四周。烟凝呢?公输堇言皱了皱眉,抬脚去找烟凝了。
他可不会现在回王府去看烟芜怎样了,不是不想,是不敢,现在回去无疑是找死,还是去找烟凝的好,等煌气消了,再,再去道歉吧!公输堇言干干笑了两声。
——离千代丞相府后门不远的,就是千代烟芜未出嫁前住的心梦阁。
心梦阁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里面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是,这根本没人来的心梦阁的院里,那不知名的花儿种了一大片,没人浇水也没人松土更没人照顾,那花儿偏偏就是成长了起来,正娇艳的盛开着,花香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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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府月和轩里。
“千代烟芜!该死的女人,你给本王松口!”一声暴怒的怒吼从冷星煌的房间里传来,震动了月和轩的所有下人,因此,本来就小心翼翼的下人更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了,再不过一会儿会儿的时间,月和轩除了在冷星煌的房间的两个人,就没人了!
房间里,烟芜的唇上已经是一片猩红了,能感觉的出来,她现在所受得痛苦比在千代丞相府后门所受的痛苦更胜,到果真应了她所说的那句话——离开千代丞相府的后门那里,她会更痛苦。
冷星煌红着一双眼,抓着烟芜的下巴的手更是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让她松口,很明显的,他现在就算是强行想撬开她的牙齿也不行了,除非她愿意自己松开。
“啊!”显然,烟芜已经承受不住了才会大叫。
冷星煌忙趁着机会把手伸到了烟芜的嘴边,只可惜烟芜这一次却没有再咬下去,因为她已经痛的晕了过去!
烟芜的睡相和刚才相比,安详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满是细汗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冷星煌的手猛然收紧,心渐渐静了下来,粗糙的手心捧着烟芜的小脸,转身亲自打了盆水进屋,亲手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眼底的深情,温柔如水全笼罩在了这个左脸尽毁的丑颜女子身上。
隐着气息蹲在房梁上的凌月群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冷星煌,似乎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冷星煌。
他何时见自家主子这么温柔深情过?而且还是对这么一个丑女!真不知道千代烟芜到底有何德何能让主子这么为她,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群。”
“群。”
可能是凌月群太过于专注于心底的疑惑了,没听到冷星煌叫他的声音。
“凌月群!”因为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烟芜,冷星煌没有怒吼,而是夹杂着怒意的低吼,当然还加上了一道能够冻死人的目光直看向凌月群。
“嘭!”凌月群一个激灵不小心摔了下来。
惨了惨了,要死了要死了!
冷星煌下意识的看向烟芜,见她并没有被凌月群掉下来的声音吵醒,心微微放了下来。
一道冷光扫向已经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低着头等待着他的怒火降临的凌月群,沉声怒道:“给本王滚出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厉害。
凌月群惊讶的抬头看着隐忍着怒气的主子,傻眼了。主子,主子竟然只叫他滚出去?!!
冷星煌的怒气更盛,凌月群立马回过神,一瞬间就消失了在房间里。
冷星煌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温柔的抚上烟芜尽毁的左脸,轻轻的吻了上去,带着怜惜,带着温柔,带着深情。
烟芜似乎感觉到了一般,睫毛颤了颤却并没有醒过来。
冷星煌也躺到了床上,双手将烟芜紧紧抱在怀里,头深深埋在烟芜的颈间,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渐渐浅睡过去。
幸好,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