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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从未想过,我真能在深圳见到路云,这个我少年时钦慕不已的女子。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高一新生的一次摸底考试,那次我们所有骄傲不已的男生都只考了一百来分,我自诩数学天才也不过一百一十多分,只是据说有个同学竟然考取了一百四十多分,若不是她粗心大意写错了一个数字,几乎就是满分,这个同学还是个女孩,叫路云。那时,我心中很不服气,才借着发卷子的机会仔细瞅了瞅她,她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神情中似乎还有什么不如意,无端的失落。难道她自己不开心吗?那样子叫人又怜又爱。我原本想着这样学习好,尤其是数学好到这个程度的女孩子,多半不是恐龙也是豪爽的须眉了。不想竟是如此清纯文静,还很害羞内向的样子。我看着她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徽因。无端的自怨自艾。那样子像极了,我对于她的钦慕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一直很想亲近她,但她总是淡定超脱的样子,少言寡欲。总是埋头想着什么,或者看着窗外。每次早自习我们都读得累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吟诵诗词曲赋,声音青翠欲滴,似乎一掰就能断的翡翠。原来她不仅数学好,似乎还很痴迷语文。

后来终于有一次,快分班的时候,我听说她要分到文科班去,很是意外,在走廊碰到她,很想问她为什么,但她对于我的笑靥如花只是轻描淡写的扫视了一眼,很快就低了头,我瞅着她不好冒犯,她总是给我一张不敢,不忍打扰的感觉。我让另外一个女生找到她,对她讲了我的想法,希望她不要去读文科,就读理科。后面不知道她是否听了我的劝告,果真还是选了理科。我终于吁了口气,一次遇到她,她先对我笑了笑,我便也笑了笑,终于第一次跟她有了正式交流,自那之后我们终于打破隔阂。

一次学校举行五千米的全市马拉松长跑,不知为何,她竟然报名参加了,老师都没想到。她那么瘦弱,参加也没什么意思,但她竟然坚持跑了回来,虽然是倒数不知道多少名,而且一路都是自己跑来,那时有许多人中途叫人载着自己偷懒的,她却一直坚持着。只是到了最后,老师和同学看着她劳累的样子,都说她怎么就去了,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想凑个热闹好玩一把,正说着就一头栽了下去。她果真是弱不禁风的,就这样累倒了。我趁机英雄救美一般将她抱到她们公寓,那时我们男生和女生是分开的,原本是男士止步,但这时也不顾得了。这辈子,我就那么抱过她一次,但时至今日都不能忘记,这一生,无论再拥抱多少女子,估计也再能有那样的感觉了。似乎是什么一直可望不可即敬畏神灵的事物,终于被自己这样实实在在的拥在怀里窝在手中。我的心剧烈跳动不已,心中却是得意。

她是那么柔软娇弱,让人不禁想要保护一生,不要她受到任何风霜侵袭,安稳度日,一生一世。

我感觉到她似乎醒了过来,但不好意思张开眼,周围都是嘈杂的人群,同学和老师七手八脚的一路跟着。我多么希望他们不要跟来,我一个人足够可以照看好她了。但是现实完全没有电视剧演绎得那么浪漫,所有的心动,美好,都只在众目睽睽下,暗自窃喜的一瞬,面上还要装作无其事,不过是一个男生同学救护一个女生同学,是个男生都会做的一样。

原本无碍,过了几天,她便恢复正常,一次我在路上遇到她,看着她远远走来,就站在当地,就等着她过来,她抬头发现了我,没有逃离和犹豫,走了过来。我笑说你真是林妹妹啊,她却撇了撇嘴说她才不要做林妹妹呢。我便问她那要做谁,原本我以为,她多半会说宝钗探春之类的书中人物,不想她说,她要做自己。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就是这么一点一滴,我总是不受自控的被她吸引。末了,我对她说了自己非北大不上,叫她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按部就班的上北大,我知道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我们就这样相约北大。不想,高开前夕,她竟然生病了,我以为她多半会放弃高考,不想她竟然还是忍着参加完考试,但自此我再也没见到过她。我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一些,她自然考得不怎么样,只是她毕竟底蕴深厚,那样的情况下,竟然也考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我以为她会复读,不想听说她居然去上了。后面我辗转从好多同学口中想要打听她的消息,但都一无所获。后面,我按部就班的上了北大,一如往常的努力,大学中也谈了一场看似圆满的恋爱,毕业后因为各奔东西分手,我没有任何悬念的又去了美国留学。一切看来似乎都在延续着所谓的精英路线在行进,我也比较满意一路的轨迹,只是总有那么瞬间,心底深处谁也不知道的角落会油然而生一种美好温暖,曾经的感动那么真切实际,却从未有幸体会,便淹没殆尽。直到前年,我在华尔街一所风投公司实习两年后,打算回国,我想了几所城市,原本上海是首选,但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来到深圳。当年年底的同学聚会我见到了久别的同学,一番吹嘘追捧在所难免,期间很自然的就提到了路云,都说不知去想,这时一个我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同学突然说,你们不知道吗,她在深圳呢。我当时若无其事,心中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翻涌,不知道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问起可有她的联系方式,他们都说没有,也只是从校友那里偶然听说一二。我便作罢,回到深圳后,我一头扎进自己的工作,每日忙到深夜,从大楼的玻璃窗俯瞰深圳的深夜,深南大道清晰可见,其他都是迷茫一片,偶然会想起某个人与我在同一片天空下,只是不知还有人在念想着。过了一年多,我已经渐渐淡忘此事,不想一次与几位同从美国回来结识的好友聊天,其中一朋友忽然碰了碰我,说是不是你的钦慕者,看那边有一美女似乎一直看着你。我想多半是花痴,没做理会,他过了一会,说真的,就是在看你,你看,起身走了。我无所谓的瞟了一眼,顺着好友的手指果真被柱子半挡的位子上,一个女子正起身要离去。看身形还不错,我笑了笑,她的侧面一晃而过,却是在哪里见过。我不放在心上,继续谈笑风生,只是越来越不安,忽然有什么东西堵在心上越来越明显,我意识到我是想要去弄清刚才那女子到底是谁。一个人的名字突然成了最大的嫌疑,我犹豫了一下,起身追了出去,朋友们一阵欢笑,他们自然不知个中情由。只是我终究慢了一步,我下楼后,循迹好一会,才在茫茫人群中捕捉到缓缓而行的她,我以最快的速度赶紧追了过去,只是总是被人群挡路,深圳的人真的很多。她眼见着就要走到马路对面,我不顾一切开始喊了出来,只是她一直无动于衷。难道我还不够大声,我继续一路追赶一路喊,都惊动了一路的人群频频回头,但她一直没回头,我意识到她多半是戴着耳塞,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周身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世事总是那么不巧,她那么快就上了车,我已经跑得不比刘翔慢多少,但还是追不上,我跟着公交车跑了好一会,不知为何,突然就好似回到了年少的时光,十六七岁的时候,原来那个女子一直在心中不曾忘却不曾离去,只是却总是这般遥遥相望,我多么希望能追上她,再次将她拥在怀中,说一声当年一直没来得及说的话,我是多么的喜欢你。

我就那么一直追着,终于到了下一站,车停了下来,我是来得及追上去的,只是我却心生犹豫了。我放慢了脚步,奔到站台的时候,车再次发动了。我却彻底停了下来。我可以打车追上去的,但最终放弃了,眼泪却汹涌了弥漫了满面。我知道,我们这一生已经彻底错过,不复再来。尘封许久的美好画面,瞬间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拦一辆的士,一路跟着那辆公交车,一直跟了十几站也不见她下来。我想看她下来,又怕她果真下来,因为那样我一定忍不住想要弄清她的去处,一定忍不住去亲近她,那么接下来的变故,我可能承受?我已经在一个轨道中行了许久,不容偏离,我下车了。这时电话响起了,朋友们问我到底去哪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结婚了。女友是与我相恋数年的,一样的从美国归来,我们在一起最合适不过。我会和她一起相濡以沫,相伴一生。至于今天,就让我在心底为一个叫路云的女孩再疯狂一次,心中纠结难舍,默默想念,只有上天知道,曾有一个人让我如此疯狂的追寻过,这个女孩叫路云,这一切,上天知道就好。

第二天,周一的早上,一如往常,路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安之若泰的起床,洗漱,喝蜂蜜,看书,去到旁边大学城的林中听鸟叫看茶花。回家吃饭,赶车,到了公司楼下,才不到八点四十。等电梯的时候,没有任何念想,不知为何,忽然就那么很自然的回了一下头,心好似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似乎是什么找了许久的,从未想过果真能找到的,早就不做指望的,突然就真的这么不禁意的找到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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