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是深圳众多上班族中的一员,拿着不死不活的工资,做着没完没了永远忙不完的工作,每朝每晚淹没在成千上万挤公交车的队伍中,心中坚持着遥不可及的梦想,靠着所谓的正能量支撑着独自的行走。
今天好似往常一样,六点多就早早起床,窗外有些许鸟叫,她欣赏一番,洗漱,喝一杯蜂蜜,带着耳塞一边听歌一边翻着白落梅的书看了十多分钟,吃了早饭,换上半淑女半优雅的裙子,穿上不高不矮没有响声的高跟鞋,拧上包,将手机插上耳塞,快步向着公交站台奔赴。她素来不会与人争抢,未免迟到,她都是退后一站。一切都是那么按部就班,她已习以为常。只是有那么一丝深深的失落,被若无其事的外表掩藏的极好,因为她觉得只有自己知道就好。
如今她已经八零后第二批即将奔三了,个人问题却一直迟迟得不到解决,身边家人亲人屡屡催促,自己心中早已向往家庭组建,只是苦等不见这个人的到来,每每以为等到了,走近一看又都是镜花水月,远远的只能观看。脑中还在回荡昨天好友电话中的倾诉,说终于得知自己初恋的消息了,她说那你哭什么,她说他要结婚了。路云叹了口气,骂了句,你已经是有老公的人了,好友说,不是的,她只是后悔没在结婚前去见见他。路云已经记不得后面的话了,只是用大家都管用的一套,记得,大家都长大了,无论你今天多么难受,明天也要若无其事去做该做的事情,上班,吃饭,生活,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路云忽然心生感慨,自己的初恋又在哪里呢?
当年的当年,记得在一次数学考试完后,一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路云你的数学这么好,将来定是北大无疑了。不如我们一起,如何。
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相约的人果真去了北大,她却流落到一所不入流俗的学校,暗自伤怀了四年,没谈一场恋爱,四年后又四年,如今工作也近五年了。她想着当年他考取的是北大的光华管理学院,后面多半出国留学了,正好她是做人力资源工作的,可以在网上设置相关条件查阅相关人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也是,他多半是出国了。国内的这些人才网站多半是难寻到他的踪迹。同学中多半也无人知晓,因为他们分过一次班,她所在的班级与他都没有交集,唯一的熟人也在前两年因病过世了,看来这辈子是再无缘想见了。好友中有做猎头的。没想到她只是将特征和猜测随意说了个大概信息,他们竟真的找到了几个相仿的可疑人,她经过一番甄别,很快就发现当中的一人,与某人极为契合。84年生人,湖北随州人。当年高考成绩排行第二,北大光华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金融专业研究生毕业。11年回国,在深圳某外资投资公司做金融分析和风控。路云看着好友传来的资料,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看了许久,好笑的说了句,当年不是说要读法律的么,怎么终究还是选商科了,当年不是信誓旦旦要读哈佛的么,怎么跑去宾大了,当初不是说要留在美国不回来的么,怎么还是回来了。
路云看了看,笑了又哭,哭了又笑。过了好一会,拨通好友的电话,说就是他,让她帮忙打听他的近况。
他们不愧是猎头中道行深的,很快就查到了他公司所在的地址,住处,最叫她惊喜的消息是,他们还查到,他这周末会去海岸城的健身房锻炼。
路云看着短信上的地址,心中忽然忐忑不安,心热发燥。
她特地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穿了一件最贴切她气质的改良旗袍裙子,清新淡雅,本就显小的她看着还是当年的清秀模样。她看着自己笑了笑,不知道他看着会是什么感觉,还认得出自己么。
待到了健身房,找了许久不见身影,向教练一打听,教练竟然很快就知道她要找的是谁,说是不是叫刘文风的,说他就在里面,要不帮忙叫,路云想说好,但又赶紧说不用不用,不及说完,教练忽然指着远处说,那,出来了,路云一愣,第一反应竟是夺路而逃,但又不甘心,小跑了一段,转了个弯,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戴上眼镜,隔着电梯天井远远的注视着健身房的大门。
她好笑自己像个间谍一样,果然没多久,里面走出几个人,她一眼就认出了当中的他,还是当年的儒雅书生的模样,只是成熟老成了不少。
路云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如果当年自己也能如他所期望的,轻松迈进北大,如果她不生那一场病,如果家中不发生变故,或许,她现在就坐在他的旁边,成为当中的一员。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自己注定不是。
路云远远的看着他们下了电梯,步入海岸城广场,停在了一家咖啡厅外面,很自然的坐了下来,路云犹豫了一下,也很自然的走到了那家咖啡厅,选了一处离他们很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是露天的,即使不点咖啡也没人来赶你走,路云就坐在他们旁边静静的倾听着他们说着她几乎听不懂的话,拿了一杯奶茶来喝,不足十分钟,却好似想了一个世纪一样长的画面。完了,付钱,提包,离席,一如平常,很自然的就离开了。
外面骄阳四射,深圳的夏天,日头毒辣是出了名的。晃得人睁不开眼。她看了看远处的站台,想打车,想撑伞,但最后都放弃,就让太阳晒晒自己,补补钙也好,反正自己够白,不怕黑那么一点点。她从包中拿起手机,带上耳塞,将声音开至影响听力下面的最大一档,一面听着歌,一面仰望着天空中若有若无的淡淡白云和一望无际的蓝天,走了好远,到了一个人行道,刚好绿灯来了,似乎也没有红绿灯,但有许多人凑空过了去,她便躲进人群过了马路,来到对面的站台,刚好,她的车来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她的眼睛一直湿润润的,想要流泪却又流不出,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伤心,或者开心,抑或失落,然而很讽刺,她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好似不曾见到任何人,也是,毕竟他们从未真正开始。而时间飞逝,当年的种种早已不复存在,一切都被时光掩埋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