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浩楠远去的背影,和闪烁着的那些刺眼的亮光,恍惚而无助,台下的人影我已经看不清楚,欧华斯小姐从我身后牵起我的手,继而转动了系在她脖子上的话筒,洪亮的将那句广告词熟练的脱口而出,“华斯,让女人永远美丽。”掌声雷动,继而开始发放奖品和出售新品,忽然一阵风吹起我薄纱般轻软的礼服,一个冷战我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和闪烁着的白色闪光灯,我深知那些闪亮统统都不属于我,我像一个样貌丑陋的人被暴露在这个人头攒动的广场,没有人知道美丽的背后要付出的代价,即使曾经我们都那么虔诚的渴求过。
月色已被薄如帷帐的云彩遮住一边,散落的星星,一颗紧挨着一颗,这些画面在于浩楠眼中,他多么羡慕,星星之间即使第二天就会从天空中消失,也会彼此相依,而不像现在,相爱的人,要远离。随着急刹车的声音,王敏从车上气急败坏的下来,用尽全身力气的摔上了门,她踩着高靴走到于浩楠面前,她看着他,他看着天,还没等到王敏颐指气使的发泄出对于刚刚他离开的不满和不解,于浩楠就抢先转过头对她开了口:“为什么?”
王敏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做什么了,你以为是我操控的?让她难堪?”
“难道不是吗?小敏,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于浩楠看着她。
王敏被他的一个看破红尘般口吻的疑问戳在心口,
“以前,为什么你只会想以前呢?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骗我说还没下班,我却亲眼看见她倒在你怀里,你抱她抱的那么紧,你以为你说加班所以先不回去让我别等你先睡的话我都那么相信吗?你在公司看着她睡着,一个人在两个熟睡的人身边用心尽力的对着电脑忙了一整晚,眼神红肿的回到家我问你是不是哭过,你说熬夜熬得,可是那天公司根本就没有派任务给你。你在公司拿下宋飞和唐琳婚礼策划一起庆功的那天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于浩楠怔在那里,看着王敏,看到王敏那双平日里凌厉倔强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想要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再解释说你没有和她在一起,不要和我说你已经不爱她了,不要再骗我了。如果你那么爱她,那么不想和她分开,为什么说要对我负责呢,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也不是没人要。你知不知道!?!”
于浩楠看着王敏哭花了的妆容上,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浸的模糊,他扬起手抹去她眼上的泪,他抱住她,说了那句这辈子只对一个女人说过的话:“我们结婚吧。”
浓稠的黑暗能把热度吞噬,改变白昼,颠倒是非,甚至泯灭过去发生过的被人称作回忆的那些事,涵盖曾经说过的话,那保证永远不会变的诺言。假如相爱,是为了相守,那么相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相爱,是想让爱的人幸福。在王敏幸福的哭泣在渴望得到的结局中,王敏流着泪的脸上绽放的笑颜,而于浩楠在王敏肩膀上,在她看不到的方向,他看着地面又看向天空,没有憧憬和美好,他想,只有这样,景瑞才不会再受到伤害,无论是有关于回忆还是王敏妒忌的那些把戏。他都不想,景瑞再有任何可能发生的尴尬和难过。已经不能守护在她身边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让曾经相爱的人再因为自己不快乐。那样真的太自私了。
第二天,在华斯“焕肤计划,让女人永远美丽”的代言公众于世的各大街道广告牌上,包括报纸上的宣传和杂志上的广告都印有昨天晚上的照片,当然,突发事件不可能给公司带来任何的好评,这些事情的源头除了我和许格知道原定模特何莉失踪,临时换人,意气用事,被牵扯的还有杨洛,还有昭华和云豪百货的负责人。于浩楠看着我,而我的解释似乎根本没有效用,“策划不周”“用人不当”“欠考虑的方案设计”等等我和许格低三下四的解释,都没有打动一脸“全是你们的错”表情的唐云豪。
办公室的气氛好似被暴风雨侵袭的海港,各种眼神和表情的交替丝毫不像是来庆功异或是做结算入账的,倒像是来决一死战的,唐云豪皱着眉喝了一口沏好的茶,他对于杨洛的解释和我与许格的辩解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反而他想拒付这笔款,说是代言与当初敲定的人选不相吻合,违反协议内容,就是想让我们掏钱白干。杨洛的脸上没有应有的乌云密布,他该有的担心和不知所措没有一点征兆,像公司的钱是大风刮来似的,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认栽的心理,然而迎着一阵阵笑声渐行渐近的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笑盈盈的迎上前与慌忙站起来的唐云豪握了手:“呦,唐总,来庆功的吧,我也是我也是,昨晚的活动很成功啊!您说是不是?”
她说着看了杨洛一眼,天神骤降一般的出现了欧小姐,解救了正在备受精神压迫却不能爆发的深陷苦难的我们,她熟练地运用着语言:“哎呀唐总,您不要太生气了,虽然与原定的模特不同,但突发状况在所难免嘛,而且,说不定是有些人别有用心呢,”说到这儿,欧华斯的眼睛凌厉起来转向我,我心里一紧,她不会以为是我想出名而把模特打发走了的吧,后来一想应该没这种可能,连许格都说我粗糙的不可打磨,更别妄想飞上枝头了,所以我警觉的看看周围,发现王敏就在自己身后。心想难道欧小姐知道什么。
“昨天的广告也很成功,群众反映很好啊,所以咱们这个代言专柜就定在您的公司了,就别在意和追究这些细节上的问题了。您大人大量。”欧小姐说着拍拍唐云豪的肩膀,然后就似彩虹照进阴雨天,一下晴了个通透,唐云豪脸上达到满意的笑脸,继而握握欧小姐的手,看着她说道:“既然您都发话了,我哪能不给这个情面呢?哈哈哈哈,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希望贵公司好好地去管理一下自己的人,别让这种违约的‘突发事件’再发生!”说完这句,他就拂袖而去,欧小姐目送他走后,将手上的LV挎包扔到杨洛桌上,然后对着杨洛说道:“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我说了帮你拿下这个代理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借助这个百货公司呢?”
这句话,把当场的我,许格,杨洛以及王敏,于浩楠,问得霎时懵了,杨洛看着一脸吃惊的我们,他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欧总有事要谈。”
“杨总,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回家看过妈一次,你不小了吧,二十七岁还像十七岁一样的一意孤行吗?”在我们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欧华斯如机关枪子儿一样悲壮的言辞,她从办公桌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杨洛面前质问着他,杨洛没有说话,而是走向了面对楼下车水马龙的落地窗,站在那里,留给我们所有人一个背影,他转身说:“我不想回去,我只想要我的妹妹。”
“可她是妈啊!”
杨洛步步逼近欧华斯,他双目圆瞪,大声的吼道:“我妈不会抛弃我和我爸之后又把我的妹妹送到孤儿院。害我爸去寻亲的路上被街头的歹徒抢劫,在离孤儿院最近的街巷口连捅数刀,死于非命。那年我才六岁,你才八岁,她带走了你,却没有带走我,贫民多得是,她忍不了就抛夫弃子跟别人跑了!她不是我妈,我没有这样的妈!”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杨洛那张白皙英俊的脸上。“你混蛋!”
一句咒骂之后,欧小姐离开了,杨洛没有说话,王敏把于浩楠拉出了办公室,许格也冲我挤挤眼示意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杨洛孤独的身影,并非他冷漠,他只是忘不了亲眼所见一辆黑色的奔驰把妈妈和身着粉色裙子的姐姐开车带走,他只是怨恨为什么被抛弃了的是自己,在大女儿得知妻子要把刚降生的孩子送去孤儿院时被拦路抢劫连捅数刀死于巷口的父亲,他忘不了爷爷临死前对他说过的那家孤儿院,他忘不了自己是怎样被小朋友嘲笑而发奋读书直到有所成就以为重拾亲情之时,却仍不能完满,他伪装的那么温暖善良的背后,隐藏着暗沉的回忆和过去。
这一天,我们谁也没有再看到杨洛走出他的办公室,奇怪的是王敏也安守本分的没有再找麻烦,我在思索杨洛身世并回想欧华斯的眼神和话语的时候,我根本没心思去和当代小三儿打游击战。许格看着王敏安然自得地坐在办公桌前舞弄头发和指甲就气不打一处来,毕竟昨晚发生的所有麻烦都是因她而起的。于是他开始各种匪夷所思的指桑骂槐推脱着本就不用自己和我来承担的责任,我的思绪被他打断细听着他破口而出的言辞,没有肮脏的语言和纯粹的臭骂,他只是猜测到底是谁把姓何的模特放走并导致环节失控,其间包含像被柯南打了一样的毛利小五郎死昏状的推理究竟是谁有时间和动机去指使策划这场活动,还包括对各个岗位的分工和时段安排,所有的作案时机条件都在王敏的行为职能范围之内。
在许格得意的夸我昨晚如何的倾国倾城超凡脱俗之时,再也坐不住的王敏忽的站起身,我以为她会离开异或是讽刺我只是丑小鸭偶然被施法成了十二点前的白天鹅,以她的毒舌和醋意她绝对可疑运用狮吼功和七伤拳打败本就孤军奋战的我,然而她扔向我的不是甄子丹来切磋口舌战,而是扔了一颗原子弹,让我像被哥斯拉怪兽用庞大的脚趾踩扁在地一般,吐得满身是血。她甩了甩头发,走向于浩楠,拉起他的手,站在所有同事面前,幸福而缠绵的表情下温柔的声调说着这六个字:“我们要结婚了!”瞬间欢呼雀跃的办公室同仁们都提交给公司副总千金那种极富炫耀晒出幸福的眼神,她满意的笑着,并挑衅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我,随众人一样的我拍着巴掌,死也不能第一个死,要等到没人的时候最后一个死。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我看着于浩楠,我敢肯定他在公布消息的一分钟之前早已决定并知晓了王敏的决定,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甚至逃避我,忽的他转向目不斜视的我,我听到自己心裂开的声音,记得那年说要娶自己并一生一世疼爱照顾自己的人,正拉着别人的手说要举行婚礼,或许是我太不明白,这世界如此多变,变得不是你我,不能责怪时间空间和人心多变,即使是埋怨那份持续了四年的爱,都要忍痛提示自己,那印有光斑和年轮的回忆里珍惜如命的爱情早就不顾自己阻拦死在过去了。
我本就有如纹身难褪般深深把他印记在心,现在被红色喜庆的讯息撞击着刺扎着,此时于浩楠看向自己那种似于无声诀别一般的最后的眼神更像一颗重磅炸弹,把过去所有可行不可行的承诺、爱恨过的感情、哭过笑过的回忆、甜过苦过的泪水都合并成火药,把我最后的坚强炸的血肉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