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快一点的时候,许格开着车和裹得严实的我一起去F大厦四层的时装区去买衣服,挑了半天,好看点的,我看看价签就给放回去了,便宜点的又没有好看的,我想这毕竟是许格掏钱,不能买太贵的,左挑挑右转转就是没有要买的,半小时后被许格强拉着进了ONLY,然后身手敏捷的他以最快的速度用眼神扫射着挂着的样品,用他细长的手指对服务员指了指架子上的几件,又回头看看我,对服务员小姐说:“拿一米七左右的。”,我刚想问他看上哪件了,就看见店员小姐拿了一件红色领口黑白条纹身段的长袖衣服,还有一件公主袖子的红色长身大衣以及一条黑色绸缎的围巾,他接过来递给我说:“穿上试试。”我没有反抗的余地地被他推进了试衣间,然后他在外面等我。我脱了层层的大衣换上,我觉得这些衣服太艳了,特别是那件红色的风衣,我拿起衣服一看贵的要命,一千七百多,还是件风衣,真是贵啊,刚想拉开皮料的试衣间帘子就被一双手推回来说:“你先试试再说,别婆婆妈妈的跟我说贵不贵的事,这属于工作需要的开支,到时候找杨洛报销,踏实儿的试吧。”恭敬不如从命,我麻利的换上拉开帘子,许格正好在休息的椅子上站起来,他拿着手机正在摁着什么,我喊他:“哎,怎么样?”
听我喊他,他猛地回过头来,眼皮向上一挑看着我,那表情我该怎么形容呢,就基本是升级版的苏颜看到帅哥的时候,已经不是哈喇子流到下巴和心花浪放小鹿狂撞的地步了,完全是傻在了那里,我看着他发愣说不出话,我以为自己很傻于是走到镜子跟前,照了照,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风衣,领口有点大,我又回过身正对着他,问他:“是不是有点大,显得傻了吧唧的。”他结结巴巴的说:“啊?没,没啊,还行,对了你等我下。”
说着就往店外面走,我想叫住他:“你干嘛去啊?”
“等我下,等我下”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我坐在试衣间旁边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久好久没有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无论是在上海当编辑的跑腿儿还是在北京当导师的跟班儿,穿的不是黑就是白,要不就干脆就深蓝色的。长长的头发,有些发黄,可能是最近上班太忙的缘故,没时间好好地打理,早上走的太急晚上回来太晚,吹风机疯狂被我使用,我捶捶脖子,好像睡落枕了,酸痛感顺着骨头缝儿往外面冒。于浩楠说的对,我就是不能喝酒,一喝多了就一身病,不是把自己弄的胃病犯了要他大晚上背我去输液,就是把家里吐得哪哪都是害他连夜收拾屋子大扫除。对着镜子我仔细看着这张没有过多的脂粉修饰过的脸,既没有精雕细琢的五官,又没有吹弹可破的肌肤,对自己是有点苦,我是不是该把自残结束了好好地疼疼自己。
正想着看着许格气喘吁吁的从店门口的玻璃后面现身出来,边喘着边对我说:“试试这个。”说着递过来一个盒子。
“什么啊?你跑什么?”我接过来一脸疑惑。
“容我缓缓再说。”说着他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拿过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高跟儿的靴子,靴子的设计很漂亮,上面有精致的蕾丝纹路镂空皮面儿,还有崭新的皮子味儿,他递给我,我顺应他的意思,脱了自己脚上的棕色皮鞋,穿上那双黑色的靴子,拉上拉锁,鞋子很合适,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一下子高了很多,有点站不稳,不过还是向前走了几步站稳了,他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把围巾从我手上拿过去,叠了几褶,走到我跟前儿,他比我高出一头半,我的头刚好到他的下巴,这个差距很容易让我想起于浩楠,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我只是留意着他脖子上的一道疤痕,离近了才看见平时围在围巾里不肯露出来的皮肤上,离喉咙最近的地方有一道不易被发现的疤,像是被刀划过的。我刚想问他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儿,他就用围巾从我头顶绕过去把我搂到他的跟前来,然后三下两下,把黑色绸缎质地的围巾围到了我的脖子上,再然后,他就像一个完成雕塑的美术家一样一边摸下巴一边得意的看着被他生拉硬套打扮完毕的我,笑着,还笑的挺美。
“我的包包哪里去了啊?我去付款你等我啊。”
一地鸡皮疙瘩得有三四斤的,从镜子里能看到刚刚拿衣服的店员小姐打了一个冷战似的笑了笑,我真受不了男人在声带上没预兆没原因甚至没完没了地发生基因突变,无奈的也笑了笑。看着他去结了帐,店员小姐收拾好我脱下的大衣,装进包装袋里,递给我,他一边出门一边看着我说:“恩恩,这样还像个女人,比男人婆好看多了。”
“喂,你说谁是男人婆啊?!”
说着我们追追打打的下了楼,旁人看了肯定说我们像极了一对儿让人羡慕无比的小情侣,可我必须解释,他刚出门说要送我衣服的时候,一路都重复着苏颜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小瑞瑞。”我渐渐发现他这个人还不是很差劲,不像苏颜说的刻薄自私外加上高傲目中没人,我看到的是一个伪娘外表下有血有肉的男人,有时候细心,有时候随性,有时候很像小孩子,有时候又表现的比我成熟的多,也许他不是我想的那么现实,起码他不去掩饰他的世故和自私,这比社会上当面笑脸背面刀剑特能装孙子的男女们强多了,就算会表现出不得已的逢迎和迁就,也不会隐藏心里愤青儿的根儿。就冲这个,我就觉得他是男人,不是伪娘。
在路上,他开车,我看着要准备的资料,许格边转着方向盘边对我说:“这是唐琳,她昨晚传真给我的礼服要求和婚礼当天对摄影师的水准要求,一大堆呢你看仔细了,尽量满足她的条件,实在不行的也不用将就着来,反正合同都签好了,她还能反悔不结婚?不用看她脸色。”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毕竟人家是第一次结婚,谁都希望有个又好又完美的婚礼,又是女孩儿,挑剔点任性点儿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我准备圣战的唇枪舌剑和激情澎湃都渐渐干戈变帛玉,耐心和换位思维无比的泛滥,回答许格说:“恩恩,谁让她也是咱们的同胞呢,都是女人,谁都不容易,长这么大结次婚,我尽量做到她要求的。”
许格一听,瞬间又变异了:“谁和你是同胞啊?我是男人,赤果果的。”
“还排排坐呢!你不是说咱俩是姐妹吗?”
“我说可以,但你不能说,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也就对赤果果的你没兴趣,对漂亮的女孩我还是有雷达效应心潮澎湃的的。”他说完这句,我的脸刷的烫了起来,从右边反光镜上都能看到面红耳赤的我,我看看他,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多余,语出惊人了,我们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我拿出包里的湿纸巾擦了擦脸,他也结巴似的说:“哦,对了对了,穿那么多,你热了吧?我给你开开点儿窗户。”车子渐渐在红绿灯的位置停下来,我们彼此看看对方,齐刷刷的两张猴屁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清楚地记得他说:“你这衣服真好看,哪买的啊?”
我也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这个啊,就刚才和伪娘一起逛街买的。好看吧?”
“是,是挺好看的。呵呵,伪娘是谁啊?”
“哦,就是那个脖子总戴围巾,老是娘里娘气的说话的那个我公司的同事。”
我们在这样的对话下居然谁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这时候要是苏颜在,估计早就乐翻了。
开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施华洛了,我一看就惊了,光顾着和许格鬼扯,都忘了这是以前和老妈买菜的时候常经过的那家店面,店后面就是我家小区,我想把头发弄得厚一点,避免我家附近杂七杂八的大爷大妈破天荒的去我家甩闲话告诉我妈我已经从上海回来了。我对着后视镜玩命的把头发往前面撩着,许格一把拦住正在表演着还珠格格里面皇后剪发那一幕的我,然后把我摁回了副驾驶的座位,侧过身来从我前面的储物箱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黑色丝带,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给我,“把头发扎起来会更好看,让您的大脑门照照太阳也杀杀虫子人也能变聪明点儿”
他哪知道我此刻的用意,我边把发带还给他边继续撩着头发说:“我不用啦,哎呀我头发软扎起来太少。”
谁知道这时候他做了一件让我十分惊异的事儿,也让正好经过此地习惯性地对着黑色车玻璃照照仪容仪表的我妈异常惊异的一件事,他不顾我的阻拦,拿着发带侧过身压在我身上,把我的头发一把攥在手里,然后轻轻地用发带系在我头上,关键是他系好了之后的十秒钟之内发生了最狗血的画面,倒霉的许格左手手臂西服的扣子勾住了我身边的安全带,右手又离奇的挂在了手刹杆儿上,他一下子压在我的身上,最少儿不宜的是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简单点儿用我老妈的话说就是当街不嫌寒颤大马路上亲嘴儿,这悲催的一幕被老妈看得清清楚楚,黑玻璃里面密爱的年轻人在老妈面前迫不及待的现场直播了。我们刚反应过来就被我妈猛然拉开的车门吓了一跳,我妈说:“景瑞啊,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小伙子谁啊?你们刚刚干嘛呢?”说着露出了一脸老不正经的坏笑,虽然说老妈用这个词很不礼貌,不过真的很贴切啊!我本以为她会拉着我的耳朵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回来都不和她说,甚至在大马路上家门口儿的地界儿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子卿卿我我,结果她却笑得像丈母娘见姑爷一样心花怒放。
我和许格忙下车解释道:“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刚才不小心撞上了,然后现在要去工作,关于我怎么会回来和为什么回来我回头再给您解释啊,您可千万千万别生气!”
我妈真的一脸的坏笑啊,皱纹都堆出来了,边笑边说:“哦哦,不急不急,于浩楠他妈都打电话和我说了,不就是分手了吗?没事儿,没事儿,分了还好呢,你也不用费劲吧啦地老往上海跑,也不用那么拼命地工作了,他们老于家不要我闺女,这不也有人要吗?长得顺顺溜溜的,人模狗样儿的比她儿子强多了…”在接下来的唠叨话中,我都听愣了,于浩楠他妈真是够能作的,我们俩低调分手就别高调和我妈玩着手儿了,更让我郁闷的是我妈竟然放心我一个人苦比苦的去疗失恋的伤,一人租房一人儿过段日子,装傻装不知道。这是亲妈吗这?
许格很礼貌的和我妈打着招呼叫了声“伯母好。”
“哎,好好,办完事回家吃饭呗?”说着给我玩命的递眼神儿,我就装看不见,然后和我妈装傻说:“妈,妈,天不早了您也会去吃饭吧啊,我们一会儿还有工作呢,先不和您说了啊,回去把您。”说着我就拉着许格朝婚纱店走,我妈在后面赔笑的招呼着再见,然后我的手机就响了,里面是我妈瞬间轰过来的短信,此言道:“小伙还不错,麻利儿收了,一命抵一命,你岁数也不小了,别玩失恋又单身,赶紧的抓工夫领家里让我给你考察考察。面观是过了。”
看完我特无奈的松了口气,一是为了我妈不犯心脏病去为了于浩楠抛弃我而大动干戈,另一方面是老妈突然出现把刚才的尴尬场面砸破了免得不好收场,最后的无奈是,亲妈还是亲妈,最了解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给我时间让我歇心养伤。
看到唐琳一件一件跟不要钱似的试着里面的婚纱,我能理解笑容背后气的压根儿直痒的导购小姐有多烦躁,不过耐不住人家唐琳小姐要求高啊,这件暴露那件裹得太紧又显胖,许格整个过程都很耐心,我真服他了,搁那天我早烦了,还是宋老板聪明,知道用工作忙来推脱把这么劳神的活儿交给我们这些个策划负责人,在大小姐一直试衣服的过程中,我必须对她表示出好看或者不好看的时候来迎合着让她心里虚荣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这样之后才不会给摄影师和影楼人员添麻烦,一直到六点半,终于敲定了七套婚纱和四件礼服,以及一套晚礼服。她终于满意的开车离去,我呢,也终于能坐着许格的专车逃开地铁的高峰时段回我的小窝了。
一路上车里放着音乐之声,主持人的打趣儿和玩笑使这个堵车的夜晚变得没那么无聊,我和许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俩人丝毫没有提刚刚少儿不宜的部分,他聊着聊着就看着我,看得我直发毛,我真是怕他又基因突变出什么玩意儿来。
“景瑞啊,我有个事吧,想和你说。”
“什么事儿啊?你说吧”
“就是,就是,就是…”我真是怕他跟我道歉说刚刚不是故意的啊,千万千万你别说,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就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我那个,那个,我,我,我就是想和你说我的房租涨价了现在,车子贷款也挺高的,就是现在经济也不很景气,我想,想…”
“你不是要和我这个穷鬼借钱吧?”心想你别做梦了。
“当然不是啦,你哪有什么钱?我是想说,我是想说能不能和你合租一起住,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啊,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房子处在老城区那边儿,没那么贵,而且你一个人负担那房子也有点重,不如我和你一起租啊,一人一半儿。”
我想就不会那么好又买衣服又买鞋的,肯定有阴谋,不过他分析的也不无道理,我想我一个人也快没钱来交房租了,有冤大头一起负担我也不用打私活儿作图那么辛苦,我装作一脸无奈的说:“哎呀,房子要是我的当然可以啦,但房子不是我的,我得问问房东啊。不然到时人家发现了要赶我们走的。”
许格被我泼了冷水又哀求道:“我出三分之二总行了吧。你不说我是合租的,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不得了吗?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公司的人的,我也不想人家说闲话啊。”
我心想这过村儿就没店儿的好事必须要矜持一下再答应,也不能不给他点希望,我装作镇定的说:“那好吧,我考虑下。”说完许格大方的请我吃了饭,饭局上我们都很高兴,饭后他送我回到租屋,然后开车离去,我隔着阳台上白色的窗帘,透着月光看着开车离去的他,车渐渐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我感觉到一阵冷,开着一道缝儿的窗户把我吹的清醒,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我为什么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呢,就像当初被于浩楠亲了一样。他的唇贴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竟然有一阵阵不可思议的心跳加速,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是热热的,烫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