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我大学的时候,我经常会叫上于浩楠,苏颜,林紫栎,白乐他们一起去唱歌,然后在KTV里面疯狂的嘶吼,记得那时候我们几个轮番唱王菲的歌,苏颜喜欢她的那首《天空》,而我喜欢她的那首《红豆》。隔着白色的墙壁和瓷砖,我听着放在客厅桌子上的电脑里放着的音乐,响起这样的字眼: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一下释然了。
我打开热水器水龙头,把浴霸的灯开到最大,放水洗澡,边洗边哭,把眼泪都流干,把回忆都带走,怪不得他们说,我的眼泪都是让于浩楠给惯出来的,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有伤心,不会经常在上海打电话长途向苏颜哭诉,在想念在疲惫在忍受的时候,都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如果没有他,我不会一个人这么难以忘怀,四年再加上一个四年,没有谁是谁的,没有必须和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恨;如果没有他,我不会知道我的心可以多脆弱,只要想起他,所有的回忆只要与现实对比一小下,然后被陌生的时过境迁一改变,再有变故来轻轻敲打,我就会疼的龇牙咧嘴了。
可是他们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我曾经是多么多么的幸福过。
曾经的你,过得好吗?
在千金小姐身边的日子,我怕她照顾不好你。她也许会给你最好的生日礼物,会陪你逛商场买名牌男装,会和你一起去各种餐馆吃大餐,会给你无数的机会去创业和成才,会把你的生活提高品质,会让你在经历了被照顾之后,忘记照顾我的日子。我怕她不会做饭,拿不稳刀铲,像我一样只会炒鸡蛋西红柿,让你像五年前一样生病的你宅在家里,我自告奋勇做饭给你吃,你吃了三天吃到胃酸还说我做的好吃。我怕她不会洗衣服,像我一样把你的T恤洗掉色,洗染色,不过也许不会吧,她买给你的衣服应该不会掉色的。我怕她不会下楼买菜,害你又和卖菜的吵起来,为了我的三块五毛钱拉我走出菜市场,结果我们晚上泡面过夜。我怕她不肯给你妈妈捶背,因为伯母那个人虽然是刀子嘴,但心还是很好的,她嘴上总说我单亲脾气不好,可还是会让你把端午包好的粽子送到在上海的我手里。我怕她不会和你认错,就像我一样,让你一直没完没了的站在失败者的位置,得不到一句道歉或者正方辩手的资格,让你感觉到疲惫却不会说出口。
我怕她,怕她像我一样,那么固执,那么蛮横,
我怕她,怕她太温柔,太懂事,
这样你就会时常拿出记忆里的我来比较,然后心里可能会说:“景瑞,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浴室里全是我的啜泣声,就连于浩楠打来的电话也没听见,就连许格发来的短信也没看见,在出浴缸的时候还滑了一跤,扶着墙爬起来,拿着挂钩上的白色浴巾裹在身上,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拿起手机看着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摁下了C键,关了机。
第二天被定好的闹铃振醒了,然后刷牙洗脸去上班。
我要迎着东升的太阳,想没受过伤一样继续我的疯狂。
进公司被许格迎面而来的欢笑吓了一跳,我路上还在担心的尴尬被他妖孽的笑声一下子给恶心的无影无踪了,就听他边笑边道:“景瑞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的企划通过了,宋飞很满意。然后接下来就是流程具体的处理和设计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我听了这好消息以后,不怎么高兴,我一脸愁云惨雾的看着他,面带惨笑的说:“许格,咱们又要和八婆作战了。”
许格一脸灰机飘过的冷表情骂我:“能不这么泼冷水吗,会造成南极冻雨把北极熊冻死的。”
我扑哧一声乐了,然后他也笑了:“起码咱们的努力没白费,哈哈,尤其是你的背诵,宋飞说你挺有心的,所以就看你的面子,用咱们了。”
他此时美的可以化化妆去演贵妃醉酒了,那个眉目之间的沉溺啊,他一脸笑盈盈的小脸绯红,五迷三道的就把杨洛从办公室里勾搭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两个妖孽一起跳贵妃醉酒,杨洛说:“下班我请你俩吃饭!我的功臣!”吓我这一跳,我以为他会对着许格说:“晚上请你吃饭,我的爱妃!”苏颜听到也凑到我身边说:“看看,原来是伪娘啊!”
“好了啊!就这么定了,晚上我请大伙吃饭!现在先去工作先去工作!”
许格没好气儿的冲苏颜说:“听见没,老板让你工作去呢!”说着从苏颜身边转了个身回到办公桌,苏颜冲他撇撇嘴,也工作去了。
忙碌是最好的止痛药,时间是最好的解毒水儿。无论你的伤口多深,都会被忙碌冲刷掉脓液,然后顾不得别人撒盐和自己玩命的哭喊,就在工作的繁复中愈合了。无论你失去的感情有多铭心刻骨,都会被时间浣去执着浣去伤感,甚至浣去不知所措和无可奈何,最后留下的都是你曾最珍惜不过的回忆罢了。我忙碌的忘记了时间,也就不会去伤心失神。
一转眼,一天的工作忙碌结束了,应了上午许的诺言,杨洛请我们大伙吃了顿火锅,主要是请许格这个妖孽,还有我这个背课文的小学生,陪客是苏颜,裴磊,当然少不了他以为我们的熟人:于浩楠。还有他迟到的新女友王敏,以及灵儿姐她们。裴磊这时候正进门入席,看到许格和苏颜斗嘴,一手勾在许格的肩膀上,如痴如醉的看着正在和苏颜唇枪舌剑斗嘴挖苦集结之战的许格说道:“哦,你真的是太勇猛了呢!”然后公司同事里就是各种各样的爆笑,看着苏颜冷眼旁观许格和裴磊勾勾搭搭,看着杨洛对自己满意的笑笑,看着余光里的于浩楠笑了,也一眼瞥见王敏的不屑和令人讨厌的破坏气氛劲儿,王敏朝着杨洛走来,说道:“呦,杨总高兴了,什么事啊?合同谈妥了?”
“恩,是,都是景瑞的功劳。”
“是吗?景小姐好能干啊。”说着王敏就走到于浩楠的身边搭起他的手,然后妩媚发骚的看着于浩楠说道:“浩楠,你说是不是啊?”苏颜一转脸看向我然后无奈的向上看看做呕吐状,于浩楠放下了她的搭在肩膀上的手,然后说:“景瑞在大学也很能干的,在系里的广告设计和平面蓝图上都得过奖。”许格走到我身边,然后一脸吃惊的看着于浩楠:“你说真的?就她?”
“是啊,她一直都很能干,系里的才女。”
当时的场面是这样的,首先是苏颜看着于浩楠,她心里应该在说:还算你丫的说了句人话;许格本是想帮我长长脸目的达到他很开心;裴磊看着苏颜得意的表情,心里暗暗表示无奈,情场无常;王敏被于浩楠放下的手使劲儿的攥攥拳头,我似乎能在嘈杂的办公室里,听到我北偏南的位置上那个横名冷目的浓妆女人在咬牙根儿,咯吱咯吱的,我后背鸡皮疙瘩都起义了;杨洛好奇的眼神以及温柔的眼神,此时只照射在我的身上,我估计他把我看成脑袋上带光环的智慧女神雅典娜了。于浩楠的眼中闪着光,他仿佛能看见我当初上台领奖的时候对他吐的舌头,他仿佛能看到当年他背着我,我拿着奖杯一起吃串儿回家,他看着我,好像希望我的眼里也有这些回忆,并且希望我真的记得。
杨洛听了,然后凑过来到我身边:“是吗?是吗?那一定有很多人追咯?才女?”说着看向我。
我刚刚详细叙述的场面被他的一句话震颤的山盟地裂了。像当年唐山大地震中的逝者一样,我的所有的无辜和委屈都被埋葬在坍塌的记忆中,于浩楠看着我的眼神中忽的暗了下去,许格皱着眉瞪了王敏一眼,苏颜撇了一下嘴,裴磊摇了摇头,杨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周围人的面目表情被他的一句话幻化出了多少个模样,王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知道杨洛的无心会重重地刺我一刀,她知道这一刀扎的多深多重。欲望过于剧烈和强烈就不再仅仅是对自己存在的肯定,相反会进而想要否定或取消别人的生存的资格。王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从我看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地能看到她的强势和凌厉,我讨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每一个女人在捍卫自己的爱情时,都不约而同的化身古罗马的圣斗士,在爱情的竞技场上与对手决一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一种执念。哲学上这样定义它,一个人过分专注于某事某物,长时间沦陷于某种情绪,这一情结就会成为有形,将之束缚住。有执念,亦有将之执行的资本。在这个角度看,我的资本比她丰厚的多了。而且我享受过富裕的生活,就不会再苛求一辈子富裕了。
我没有痛,因为我知道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他唱给我听的时候,我就相信我所经历的所有的苦都会有尽头,相聚和离开,都是暂时的,然而今天我终于记清楚后面的那句: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此时只有我知道,这一个关于夸赞我的瞬间于浩楠是属于我的。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记不起最后一回见你时你穿的衫我穿的衫,还有时间还有地点,还有感情。我一直以为,在这么久之后,我已记不起你的脸。却不料,你的一切,我原来都记得。
因为只有我们俩才知道,那个所谓的系里的奖项,一个是于浩楠熬夜帮我赶出来的,另一个是于浩楠设计了好长时间的稿子填的我的名字,在这两个奖项的背后,只有我知道他的艰辛,他的熬夜,他的疲惫。我想,在这个独家记忆里,只有我和他,没有别人,没有公司,没有琐碎的事,没有现实,没有隔离,没有告别。人与人若是果真到了要离散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的,而且说不说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我忘了谁说:如果,你真的肯把整个人生放进去,这个世界也绝不会亏待你。这是至理名言,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一直都放在他手里。
两个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不够用上一世,只能到半生。相遇那么短,天涯却那么长。多年后不期然又见,能说的亦不过是那句用烂了的‘别来无恙’。我不求他在爱我,只要大家都能幸福安乐,在不在我身边都一样的。做出行动的人必须是我。他可以不爱我,但不可以骗我,他不知道他只要勾一勾手,我就会忍不住走过来,所以,于浩楠,你不能让我对你越陷越深。我不能让你再去以一个旧情人的任何怜悯的心态可怜我。
我笑了笑,看着于浩楠,看着于浩楠旁边的杨洛,对着杨洛说:“我们班男生都奔着苏颜去了,哪有功夫追我啊?”我没来得及给素颜递个眼神来示意她要背上王敏砸向我的锅,苏颜听了我的话,就装作一脸没心没肺的冲裴磊说:“就便宜你了,想当年,我们班…”
这个话题就被她的精彩言说蒙混过关了,于浩楠和我都在感激苏颜奋不顾身的解救我们,可我知道的,再多的回忆也回不去,留着也没大用,倒不如当做大家茶余饭后的感叹,当年的惊奇错愕,当年的真诚热烈,当年的义无反顾,都可以这样被评说,满足各种心理需要的去理解和诠释,而当事人的你我都明白,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至少在我心里的你,是这么想的。
我喝了很多酒,吃了好多的菜,呛得喉咙疼。可也要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饭。
聚餐完事之后,许格说要送我回去,裴磊拖着喝多了的苏颜上了车,王敏没好气儿的看着正在扶我的于浩楠,问他:“你走不走,许格送景小姐,你送我回家。”于浩楠松开我的胳膊,看了看许格,对他说:“那景瑞就交给你了。”
“恩!你们先回去吧”许格看得出于浩楠的不舍。许格知道于浩楠当初在酒吧哭着和自己讲的那个他对不起的女孩就是刚进公司的我,明白一切的许格,能看出于浩楠的心。他很清楚,男人的心若是爱得太深,便会再也发不出声音。
于浩楠和王敏开车走了之后,许格半抱着我,走在霓虹灯照亮的大街,一边听我说我和于浩楠的故事,一边应和着我,我喝多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然而许格却记得很清楚,后来他告诉我,那一晚,他陪我,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