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与洛克菲勒曾经碰到的对手们相比,波茨这位顽固的长老教会员(Presbyterian)进行了更为顽强的反击。波茨通过进一步降低价格来回击洛克菲勒,并开始在海岸港口建造更大的炼油厂,整顿他后面的独立石油生产商,储备大量的油罐车、驳船、轮船以及码头设备。正如弗林所说的那样,在这场激烈的冲突中,宾夕法尼亚的油田和大山都发出了巨响,双方以及支持他们的铁路公司都遭受了重创。但是洛克菲勒不会停止,因为标准石油公司的整个组织系统都陷入了危机中。
在这场喧闹的交战中,就好像约翰·洛克菲勒经常祈求上帝伸出援助之手一样,洛克菲勒的敌人们受到了沉重打击。1877年夏天,由于工资减少,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的工人展开了罢工,他们的罢工很快就蔓延到了邻近的铁路公司里,其中宾夕法尼亚系统中的罢工尤为暴力。美国历史上最有破坏力的劳资战争出现在了巴尔的摩以及匹兹堡。好战的暴徒们与武装部队交战,由于遭受了伤亡,他们便在那些拥有巨大价值的资产上纵火。这场风暴的原因是,铁路大亨们将员工的薪水减少了20%,而将货运火车的长度加倍。在这场风暴中,宾夕法尼亚的铁路企业迅速地向标准石油公司妥协并达成协议,这样他们就可以自由地转向,击溃那些叛乱的工人。帝国运输公司的全部生意都按照他们的条款卖给了这个石油联合,而波茨则撤走了。在费城,相当欣喜的洛克菲勒和他的合伙人们接受了正在流泪的波茨的投降。
标准石油公司战胜了一个过去看上去似乎是不可征服的铁路帮,这件事情给整个石油行业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恐慌运动中,很多其他的企业都匆忙与洛克菲勒达成协议。到1878年底,洛克菲勒控制了现存的所有管道系统。通过一个新的运费联营,洛克菲勒随心所欲地控制着不同区域或城市的石油运输或供应量。
到1876年时,石油行业已经呈现出极大的规模,年产量已经接近1000万桶。标准石油公司则大约控制了其中的80%,而且价值3200万美元的石油产品出口也要通过标准石油公司的渠道。但是在1877年,布拉德福德大油田(Bradford oil field)在一片狂热的繁荣中开发了。于是,1859年骚乱的煤炭石油场景又再次上演了,人们涌向新的油田,土地的价值疯涨,石油就像是不可控制的洪水一样喷涌出来——一夜之间,就喷出了现有石油产量的一半。市场再次变得不景气,而就在此时,洛克菲勒似乎已经完成了对旧石油区的征服。
洛克菲勒将要做什么?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在一种如同战时军械部的高度紧张中,洛克菲勒管理着他的组织,因此管道输送、精炼和营销的能力可能会及时地扩充,而且几乎无法维持的供应量问题也将迅速地被解决。洛克菲勒正倾尽全力地进行着一个巨大的项目,而且在这个危险的行业上他又赌上了几百万美元。之后,他压制了那些不守规矩的生产者。凭借自己的管道线路,洛克菲勒强加了苛刻的条款并拒绝储存。这迫使生产者以64~69美分一桶的低廉价格销售为了“立刻装船”而开采出来的石油,否则那些石油将会重新流回地里。
生产过剩是无法控制的。石油人对于束缚他们的这个巨大机器十分不满。这些独立公司再一次聚集了他们所有的力量,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保护性联合。他们成立了石油议会。他们筹集资金,建设了一条巨大的“免费”管道线路。这条线路跨过山脉来到海滨,并且使他们最终摆脱了包围着他们的铁路公司。新的潮水管道公司(Tidewater Pipe Line)将会打破标准石油公司对铁路运费的控制,将原油输送到海边。
现在,洛克菲勒的代理人正在宾夕法尼亚州议会中游说,想要阻止这条提议的管道线路。失败之后,洛克菲勒的密使们就分散到宾夕法尼亚各地,尽可能地收购敌人前进道路上的路权。但是,潮水管道公司的工程师们也以同样的速度秘密行动着。他们避开洛克菲勒设在路上的防御,并在1879年4月,完成了这个艰巨的项目。
通过连续的站点,这些巨大的管道将会使石油翻越阿勒格尼山脉的山顶,下行至威廉斯波特(Williamsport)。在那里,这条管道再连接上与这些独立厂商们团结起来的雷丁铁路(Reading Railroad)。在生动的庆祝之中——尽管标准石油公司的间谍们正在怀疑地旁观着——阀门打开了,石油穿越了山顶,朝着海边涌去!洛克菲勒被挫败了,但是这些生产者们和他们免费的管道要将海边的原油卖给谁呢?尽管他们严责了洛克菲勒,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洛克菲勒对出口控制到何种程度。
反对洛克菲勒“阴谋集团”活动的热情达到了最顶峰。那些决定要保持“独立”以及乐意扞卫他们进入市场或抢夺顾客的神圣权力的小石油商们在各地都获得了同情;而且在纽约和宾夕法尼亚当地政治家们的帮助下,他们也开始上诉。他们的骚乱变得如此猛烈,以至于宾夕法尼亚的议员们开始以“限制贸易的阴谋”起诉这些垄断者们。1879年4月29日,法院发出了传票,当地的一个大陪审团称洛克菲勒集团为了“确保对石油行业的垄断,压迫其他的炼油商,伤害运输业,敲诈不合理的铁路运费,以及欺骗性地控制价格”。他们以刑事阴谋起诉了约翰·洛克菲勒、威廉·洛克菲勒、杰贝兹·博斯特威克(J· A· Bostwick)、亨利·弗拉格勒、丹尼尔·戴(Daniel ODay)、范德格里夫特以及标准石油公司的其他首领。同时,在纽约州,州议会也任命了一个以年轻的律师巴顿·赫本为首的铁路公司调查委员会。看到了由赫本委员会调查出来的全部事实,整个美国都震惊了。铁路公司作为主要的阴谋家立刻受到了强烈的攻击。但是,可能除了昌西·迪普由之外,没有人理解已经出现在舞台上的工业生活中的这个新阶段的规模和意义。在一个阐述的时刻,极为拥护铁路企业的迪普由勇敢地高呼道:“纽约州的每位生产商都是靠暴力存在,靠歧视而生活……通过秘密协商的运费,通过向竞争对手隐瞒自己的价格,以及通过回避所有贸易法律,这些生产商才能存在。”这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这些做法在联盟内的其他州也确实如此。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中,除了推荐某些“监管性”的法律之外,人们也无可奈何。
与洛克菲勒一起,巨大的工业联合以庞大且“险恶”的形式出现了。他是将要剥夺所有小资本家的大资本家,而且他的名字将会是党派和起义的战斗口号。垄断的前途似乎黯淡,但是这些以民主主权的名义而进行的审判将只会是一场喜剧,而且会再三上演。这个民主主权坚持认为,无论这些阴谋家通过什么方法抢先获得或没收这些“财产”,他们的财产都是神圣的。在正义的法庭面前,洛克菲勒和他杰出的部下们将会出现,并且说道:“在律师的建议下,我拒绝回答。”亨利·罗杰斯、弗拉格勒将会使用每一种转换手段,这些转换手段是诸如约瑟夫·乔特(Joseph Choate)或塞缪尔·多德(Samuel C· T· Dodd)这样的法律哲学家可能会建议使用的。他们将会拒绝“控告有罪”,或以某种技巧逃避问题,或直截了当地撒谎。正如颇为愤世嫉俗的阿奇博尔德一样,他们将会坦白地嘲笑,他们将会嘲弄那些困惑的检察官们。
给公众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是洛克菲勒。在外貌上,洛克菲勒似乎就非常与众不同。他个子高大,但是驼背;他的头部很长,形状也不错;他的下巴平坦;他长长的鼻子很精致;他小小的像鸟一般的双眼张得很开,而且狭窄的眼睑还有一些耷拉;他的脸上有无数的小细纹。这些都构成了一副出众的相貌。但是,他的嘴巴有一条裂缝,像鲨鱼一样。洛克菲勒在打扮和装饰上也无可挑剔。他十分镇定,假装着渴望讨人喜欢,熟练地阻挡着他的控告者。洛克菲勒运用高超的技巧使用着每一个法律托词。
但是,这一时刻是在当洛克菲勒被问到他与1872年臭名昭着的炼油联营之间的联系时到来的。
“是不是有一个南部发展公司(Southern Improvement Company)?”
“我听过这样一家公司。”
“你是不是不在这家公司里?”
“是的,我不在。”
旁听人都对洛克菲勒带着平稳的声音以及神秘莫测的眼神所做的明显假证,感到惊讶。但是,确实不是!因为检控人员读错了这家公司的名字,洛克菲勒曾经只是南方发展公司(South Improvement Company)的一位董事,而不是“南部发展公司”的董事。
如果洛克菲勒会因为他所赢得的残酷名声而痛苦的话,那么他从来没有将其显现出来。对于所有的责备和问题保持沉默,这可能是洛克菲勒所采取的一种聪明策略。然而,实际上,这显示了洛克菲勒对他的批评者以及类似的控告者的最大蔑视。
“我们不多说话,我们不管闲事!”
有时候,洛克菲勒的行动会受到阻碍;也有时候,他不敢进入宾夕法尼亚州,尽管宾夕法尼亚当局正在不耐烦地传唤着他;还有时候,当整个世界几乎都在号叫着反对他时,他方便做的就是几乎一直躲在位于珍珠街的纽约总部中。但是,洛克菲勒还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敏捷和力量,用行动来对抗他工业帝国所遭受的严重攻击。
洛克菲勒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地摧毁穿过了他的铁路以及炼油厂网络的潮水管道公司的威胁。比起对于他品格的任何指责,这件事情要重要得多。在紧要关头的洛克菲勒,总是能够想出很多权宜之计,人也可以变得极其有耐心。人们过去经常这样说:“对于洛克菲勒来说,一天就是一年,一年就是一天。他可以等待,但是从不放弃。”现在,洛克菲勒察觉到了潮水管道公司前往海边的管道线路成为一个现实时,他就从四面八方围攻它。洛克菲勒认购了潮水管道公司运输的所有石油,这是一个很诱人的出价,对潮水管道公司的股东们来说最为有益。在这里被断然拒绝了的洛克菲勒,继续使用对手的发明,并且修建了他自己的一条前往海边的漫长管道线路。洛克菲勒的工程师和团队夜以继日地在山上劳动,将布拉德福德油田与标准石油公司在贝永(Bayonne)的终点站连接起来。之后,在贝永市的城墙前,洛克菲勒巨大的海边炼油厂和储油罐都出现在那里。一家感兴趣的铁路公司阻止了他的管道线路,而洛克菲勒就将他的货运生意从这家铁路公司移走。贝永市议会受到了引诱,因此对洛克菲勒很友好,并且授予他一份特许权。曾经抵抗了一段时间的市长突然就被争取过来了。因为要去阻止铁路公司的阻断性特许经营权,洛克菲勒的帮派秘密地集结起来了。1879年9月22日的夜晚,300个人带着原材料、工具和马车准备就绪,等待着信号——由市议会迅速通过的一项法令以及市长的签字。之后,这些人在黎明之前,极为迅速地挖好了穿过贝永的壕沟,铺设,连接,然后掩埋好了管道。国家运输公司(National Transit Company)成了该领域最大的管道线路系统。
面对敌人,洛克菲勒现在确保了自己的交通线路。但是,为了获得潮水管道公司控制权,他也展开了一场秘密的股票收购行动。他得到了潮水管道公司的少数股权,在潮水管道公司内部制造了纠纷,摧毁了它的信用,离间着该公司的管理人员。他还唆使着破产管理的诉讼,发出传票、禁令以及更多的令状,直到经理们似乎要很努力才能保持头脑清醒。日复一日,这些打击神秘地降临着,直到1882年潮水管道公司投降,并且在当时的情况下,使可能的最佳协议生效。通过这种方式,潮水管道公司先是获得了石油运输行业的一小部分业务,但是在与一个永不停息,拥有无限装备的大师战斗了四年之后,它只得放弃。现在所有的管道线路都被合并,并且处在标准石油公司的控制下。那些大铁路公司,尤其是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迫于协定以及每年能够得到约定赎金的报答,永久地从石油运输行业中撤出了。在44岁时,约翰·洛克菲勒实现了他的野心。在石油行业中,他是至尊,是“美国垄断资本家的象征”。
第五节
一直到1881年,洛克菲勒和他的合伙人所控制的40余家公司通过交换股票,建立了一种友善的关系。但是,人们发现这种联合的形式并不充分或并不长久。于是,标准石油公司的法律顾问塞缪尔·多德自告奋勇地提出了他的托拉斯理念。根据1882年的一份秘密协定,分布在石油企业的提炼、运输、销售等不同领域的现有全部37位股东,将他们的股份“托管”给9位受托人:约翰·洛克菲勒、威廉·洛克菲勒、奥利弗·派恩、查尔斯·普拉特(Charles Pratt)、亨利·弗拉格勒、约翰·阿奇博尔德、沃登(W· G· Warden)、杰贝兹·博斯特威克以及本杰明·布鲁斯特(Benjamin Brewster)。随后,根据持有股份的多少,股东们收到了数额不同、面额为100美元的“信托证书”。而那些控制了三分之二股份的信托人便成了系统中所有公司的直接股东。作为董事,他们被授权服务整个系统,而且手中握有全部资产的最终控制权。信托人可以解散体系内的任何公司,并且可以在每个州成立新公司,例如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或纽约标准石油公司。局外人或新加入的股东在这些不同公司的事务中没有发言权。信托人组建了一个集中管理他们企业的最高委员会。这就是第一个大托拉斯,资本大聚合体的和谐管理以及大规模工业技术就是这样演化出来的。
多德这位支持垄断的机智哲学家,在1888年的一份宣传手册以及在那年的国会委员会面前的一次辩论中,为“标准石油托拉斯”美丽的法律结构进行了辩护。多德辩称,它只是石油行业迫切要求集中控制的结果。由于处境艰难,“炼油商们之间产生了合作与联盟,最终导致了标准石油托拉斯的出现。这个石油托拉斯使得炼油商们变得如此合作,降低了石油产品的价格,因此使公众大大受益”。在这些辩论中,那个时代博学的经济学家们,例如哈德利教授,就支持了多德。托拉斯,作为完善了的垄断组织,为所有工业未来的组织架构指明了道路,并且消除了“破坏性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