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因为神圣的原因而劳动着。希尔购买了圣保罗市的一家报纸——《每日环球报》(Daily Globe),“以防止它落入那些银币自由铸造利益集团的手中”。而阿奇博尔德则为了东部的另一家报纸付给了福勒克资金。《纽约太阳报》(New York Sun)《纽约论坛报》(New York Tribune)加入到这场声势浩大的抗议中来。他们使得工人确信,如果布莱恩当选为总统,所有的工作都会被剥夺。汉纳在各地发行了大量的文献和宣传手册。大选前夜,在纽约,整个城市都装饰了旗帜,而且一场规模巨大的共和党游行正在进行。8万人抗议着布莱恩,其中一部分是由5000名正在为J·P·摩根欢呼的银行家和经纪人组成的。在这样一个由汉纳领导的、不可阻挡的、十分出色的联合防御力量前,布莱恩的支持者们在决定性的战役中失败了。汉纳给麦金莱发电报说,“阶级斗争”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天堂属于上帝,世界恢复了宁静”。
第二节
上帝生活在天堂中,然而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在1885年之前,劳苦大众对工业征服者的反对,已经以一种极为危险的形式发展着。在那些土地贵族、农民协会以及消费者之中的其他组织未能阻止,哪怕是片刻阻止商业大亨侵袭的地方,劳动者们正在不断地联合起来,以便能够更好地对付雇主。面对正在增强的劳动者力量的威胁,以及无法容忍的劳动者的要求,这些大亨们带着巨大的精力以及毫不畏惧的残酷迅速地展开了行动。在美国,几乎就像在所有其他工业国家一样,对组织有序的劳工的侵害,会使他们的活动最后被迫停止,偃旗息鼓,甚至完全消失。
在这里,我们只须注意美国劳工运动的某些方面——不管怎样,其他人都很好地讲述了这段独特、生动的历史——而且特别阐明了那些处在他们“英雄时期”的工业大亨使用的原则和策略的方方面面。
当手工业生产方式已经消失,大规模的工厂作业方式取而代之之后,土地、资本以及生产资料的所有者们,就像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所做的一样,设法向工人支付更低的工资。资本主义之前的手工劳动者自己当家作主,习惯于获得他劳动的全部收入,并且仅仅是为了“他的需要”而生产。由于18世纪的劳动分工和机器生产的引入,“剩余价值”出现了,而且从那以后这些东西就落入了资本所有者的手中。诚然,源于这一过程中的所有价值并不都是为了让雇佣工人维持生活所需,可是其中的一大部分就这样被处理掉了。最早的美国土地、商品以及机械所有者们比任何其他人都更多地质疑这种新的社会秩序。但是,在美国这片新大陆上,起初工人的工资还是相对较高的。并且,在内战之前的这个时期,很多小资本家都痛苦地抱怨着这种情况,就像抱怨劳动力不足或者不稳定一样。那些涌入这个国家的大量贫苦移民总是在工厂中度过一段每天辛苦工作12~13个小时的生活,然后迅速转向,去占领边境的自由土地。在那里,他们可以为自己而劳动。
但是不管在哪里,被竞争刺激的工厂以及工业所有者都想使他们的工人在保持尽可能低的工资的情况下工作更长的时间。而且在接近19世纪中叶的时候, 他们使得劳动过程尽可能地简单和机械化。鉴于此,大量的妇女儿童以及没有技能的人被强迫参加劳动。从一开始,工业企业的经理人们就很喜欢各个种族以及从世界各地来到美国这个自由庇护所的自由移民——即使他们是被劳务团伙带到这里来的。
例如,从1870年开始,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钢铁公司就开始有系统地雇佣移民。由拉塞尔·赛吉夫人成立的一个基金会所发行的《匹兹堡调查》的社工报告就讲述道:
在该地区,人们普遍认为,因为他们的温顺、他们静静服从的习惯以及他们愿意毫不抱怨地长时间以及超时工作,某些雇主更喜欢斯拉夫人以及意大利人。一般来说,外国人的薪水最低,而且几乎是没有休息地工作……
很多人都在各种高温,以及充满蒸汽和噪音的环境下工作。在绝大多数匹兹堡工厂中,拥挤的环境使得工人们的身体感到不适……而语言不通以及对现代机器的不了解又给工人们带来了更多的危险。人们不知道每年有多少斯拉夫人、立陶宛人以及意大利人在匹兹堡受伤。没有汇编出可靠的统计数据……当我向一位牧师提到一家臭名昭着的工厂时,牧师说道:“噢,那就是家屠宰场,每天都有工人在那里死亡。”……毫无疑问,这是真实的。尽管这个报告可能会有所夸大,但是工人们死亡和致残的数目很大。而且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本国工人身上,那么在很久之前,人们就会发出呼喊,要求停止这种屠杀。
在市场不景气时,就像中世纪的庄园主一样,制造商不会对他们的员工负责。 在矿山和工厂里,保护措施很少,每年都会有几百甚至几千人死亡或者致残。他们也不关心工人及其家人的居住环境以及这些人所食用的食物和饮用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接近1890年时,美国大城市中有10%的人口都居住在贫民窟。这些贫民窟和旧世界中最肮脏的地方一样可怕。而且,就像封建时代雇工和仆人的茅舍一样,在大型制造工厂、牲畜饲养场以及矿山的附近,工人们丑陋的棚屋、社区聚集在了一起。
一位因慷慨的慈善而闻名的大钢铁制造商将会在匹兹堡获得另一家工厂,而且在接管这家工厂的时候,也将会占有工人们住在其中的一排排公司住宅。因此,购买了佩恩特(Painter)在匹兹堡工厂的卡内基,完全改造了他的生产工厂,但是在镇上南边的臭名昭着的“佩恩特排屋”却纹丝不动—— 500个人就住在这些紧挨着的房子里,没有通风设备,没有什么饮用水,也没有卫生设施,只有地下厨房和黑暗、过度拥挤的卧室。这些情况完全与其臭名昭着相匹配。
在匹兹堡、宾夕法尼亚的煤田,在新英格兰的纺织城市,在芝加哥畜牧场附近,工人们都住在公司的“补丁宿舍”里。这些宿舍在质量上都有所不同,从如同废墟一般到诸如普尔曼工厂位于芝加哥郊外的“示范城镇”,各种情况都有。但是不像封建城堡中的贵族,这些近代工厂或矿山所有者并不会带着贵族精神,而是带着那种冷静的逻辑,带着那种给他们或大或小的所有事业中打上了标记的“神圣的吝啬”,使用着他们的仆人们。在每一个与工人所签订的合同中或者在使用劳动力的过程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一点。如果有进取心的普尔曼公司每年在工资上的花费是500万美元,也就是人均每年600美元,那么这家公司也可以设法通过这个示范城镇将这笔工资中的大部分重新赚回来。因为工人们必须住在这个城镇里,所以这家公司可以向工人们销售食物、煤气、水以及各种各样的生活必备服务或便利品。之后,人们证明了,这些东西有着极高的利润。因此,资本家们不仅仅从雇员的劳动中,甚至从雇员们的休息和修养身心的时间中也可以获得极佳的利润。
但是在一个灾难和失业的时期,工人们的食物或住所绝不可能得到保障。他们的薪水可能会被大肆消减,甚至可能完全消失,就像1893年在普尔曼工厂一样。但是,雇主的榨取还在继续。因此,在这里,就像在那些带有“企业内部商店”的采矿社区中一样,在扣除各种生活花销之后,工人在他的工资信封里几乎找不到任何东西,或者要负债工作,直到被驱逐出去。
在这个富饶广阔的国家里,有“价值”的工人们可能会朝着边境继续前进。在那里,他能够一直工作而不会失业;在那里,那些愿意或能够走得足够远的人们可以得到宅地农场,进而获得耕种农场的所需资本。因此,工人们特别是本土工人的命运,几乎不会和人口稠密的欧洲地区一样残酷。但是在1885-1893年,自由土地的利润最终减少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而与此同时,工业体系中的完全联合和机械标准化,似乎消除了“自然权利”的最后残留部分。现在,绝望中的工人们越发地团结起来。他们经常在秘密的命令中、在行业工会中或在简单地对他们的雇主发动工业战争的运动中逐渐团结起来。
就像工厂主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组成联合一样,工人们也成立了对抗工厂主的联合。从最早的时候开始,这些工厂指挥官们对这些工人联合就展现出了最为严厉的抵抗。1860年之前,最着名的劳资冲突发生在美国位于新英格兰的第一家大纺织厂中。该工厂的男女工人以及童工在1850年时罢工反对13小时工作制。工厂主人,福尔里弗(Fall River)的棉花制造商波登上校(Colonel Borden)的话语,显示了这些主人在反对工人们“不合法”要求时的决心:
我看着这家工厂一砖一瓦地修建起来;我看着采摘机、梳理机、走锭纺纱机和织布机,一样接着一样地装进了这家工厂。除非我会看到每一台机器、每一块砖头都土崩瓦解,否则我不会同意你们的要求。
因此,一代人之后,在伊利铁路公司火车制动员们的罢工中,吉姆·菲斯克 “从纽约派了一帮暴徒过去,并下令可以射击任何抵抗的人”,他的真正勇气引发了广泛的尊敬。像菲斯克这样对工人们所要求的特殊“利益”的反对,基本上就是典型的美国人的情绪。1877年,当他大声抱怨“在基督教国家的历史上,劳动者工会是专制与暴政的最坏形式”时,那位伟大的预言家亨利·沃德·毕彻说出了那些不是城市劳动者的绝大多数市民的想法。
工业大亨继续不顾他们行业里经济与技术进步所带来的更为柔和的注意事项。矿山所有人发现了改变一吨煤炭重量的方法,工人们必须挖掘的重量从2340磅增加到了2700磅,甚至4000磅。在电报垄断机构中,杰伊·古尔德以一个低得多的薪水来雇佣那些没有经验的员工来取代老员工,这在他的辩护者看来是“公正且精明的”。牲畜饲养公司则最早以简化的大规模生产方式来训练他们的员工。而诸如詹姆斯·希尔这样的铁路人则自夸道:“我能使一台引擎做三台引擎的工作,并且去掉两名员工。”
在铁路领域中,因为需要经验以及需要所有运转工作的紧密协调,所以工人们感到他们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他们倾向于按照自己的利益而极为有效地团结起来。1877年,工人们极为怨恨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和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分两次将工资降低了10%,以及之后开始运营“双车头火车” ——也就是用34节货运车厢代替了17节货运车厢,挂在一个单引擎之后,并且只由一名员工来完成。这引发了一次坚决的罢工。这次罢工迅速蔓延到其他铁路公司,并且呈现出一种“国家”特色。这些火车员工在绝望之中,发展出了一种超过更早时期英国“被机器摧毁的手工工人” 的暴力。在匹兹堡,超过500万美元的资本被暴动和趁火打劫的工人们摧毁了,而铁路公司的首脑只有叫上民兵甚至联邦军队的先遣队,才能够安全脱身。在镇压罢工过程中,发生了许多流血事件。约翰·康芒斯指出,从那时候开始,工业大亨就有了召集士兵们来帮助他们的习惯,而且作为便利措施,在主要的城市里都建立了兵工厂。
尽管铁路罢工失败了,但是在工人中还是产生了非凡的热情。这导致了最近组织起来的劳工骑士团(Knights of Labor)的巨大扩张。这是一个秘密的、兄弟般的组织,在整个美国范围内都进行着对抗资本主义的改革运动。
到1885年,大工业的统治者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害怕劳工骑士团的崇高规章。在这一年里,一场对抗杰伊·古尔德的密苏里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成功罢工将很多工人都带到了劳工骑士团的旗帜之下。对被认为是资本家中最强大、最聪明的古尔德的征服,激起了工人们的巨大希望。在媒体上,这个奇怪的劳工联合的力量被夸大得巨大无比。1885年,在《纽约太阳报》中一篇被广泛刊登的文章坚称,5个人对50万名工人施加了独裁的力量:
他们几乎可以亲密接触到每一位电报员,可以关闭所有的工厂,可以使铁路瘫痪。他们可以发布针对任何制成品的法令,这样就可以使得他们的服从者停止购买这些产品,商人们也会停止销售这些商品。他们因平静和顽强的自卫或者愤怒,随心所欲地部署工人来对抗资本家,让工人们进攻或防守。
然而,古尔德带着他通常的狡猾并没有遵守他曾经接受的协议条款。他歧视工会成员,将工厂工作转移到其他能够以最低成本完成的工厂。这导致了第二年,也就是1889年的第二次更为暴力的罢工。在激昂的马提尔·埃伦斯(Martill Irons)的带领下,直接卷入罢工的工人有9000名。这场起义很快就蔓延到了临近的铁路公司中,工人们围攻和占领了铁路公司,美国一大片区域中的商业都瘫痪了。
在劳工骑士团的首领特伦斯·鲍德利(Terence V·Powderly)给古尔德的信中,写到了他的挑战:
这个无处不在的、聚集了几百万美元财富并且将这些财富置于贸易与商业的合法渠道之外的体系必须灭亡。我不是在玩吓唬你或碰运气的游戏,我是代表50万有组织的人在说话……
而古尔德以一种白手起家之人的口气回答道:
在回应这些人身威胁时,我想要说我还是一个自由的美国公民。我现在已经49岁了……我出生卑贱,而且通过勤劳、节制与专注于我自己的生意而取得成功。这可能超过了我应得的。就像你说的,除非我放弃自己的男子气概,否则我就会被劳工骑士团摧毁,那就让它来吧。
古尔德的信得到了广泛宣传,并且给他带来了很多迄今为止他还一直没有收到的奉承和赞美。在为了整个西南部居民的长时间斗争并遭受了相当的损失之后,就像他赢得了1883年西部联合电报公司的罢工一样,古尔德赢得了这场罢工。
但是,自此以后,也就是在1886年之后,这些警觉的工业首领们部署了更强大的力量。他们使用私人侦探和工业间谍来铲除工会成员。这些垄断者们都使用了“封锁”(卡内基特别爱用这个方法)、“黑名单”或“铁甲誓言”(也就是不参加工会)的方法。在芝加哥市的秣市广场骚乱(Haymarket riot)①中,一颗致命炸弹的爆炸使得民意一片沸腾。最终,在这次骚乱之后,所有的治安力量,从当地的法官、民兵组织到总统和最高法院,都联合起来粉碎劳工的“阴谋”。
①1886年5月发生在芝加哥的美国历史上着名的罢工流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