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里,母亲却并没有责备我,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极其复杂,一直坐在床上思考着什么。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乖,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手里拿只笔,无聊的在本子上乱画着。没出门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也察觉了气氛的不对,继续在院子里低头悄悄说着话,也没来问我和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大家吃完晚饭。晚饭后,母亲洗完碗,就把打算去吹牛的父亲叫住,将他和我拉到里屋,关上门,确定没人偷听,才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父亲听。
父亲听了,惊的合不拢嘴。母亲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是地球上的人类,虽然有了孩子,却没想到她会继承了我最重要的遗传基因。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当时只有一个人,我也许能吓唬住,可是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旁边那人喋喋不休的追问,就算现在不敢说什么,不过等他上了去往台湾的飞机或者轮船,就不能保证不说出来了!”
然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现在这个年代,也许这些事情还好理解一些,不过那个年代,这些听着就像神话一般。
还是父亲对母亲的信任占了上风,父亲终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我能为你和孩子做点什么?”显然父亲已经信了母亲一部分的话,毕竟父亲和母亲生活了这么多年,母亲的不凡也只有父亲最清楚。
母亲说道:“你明天一早就去工地,把你的工作交代给别人,然后就带着“苗苗”远走高飞!
父亲有些诧异道:“去哪?”
母亲很坚定的说道:“离开中国!”
父亲又是一惊,“有必要吗?我带她去山上荒无人烟的地方待几年不就行了吗?”
母亲摇了摇头,“那样也太苦了,而且这种事情不会几年就结束的,我们的孩子不一般,我不想让她像野人那般生活,如果那样,她真的会成为野人的!”
父亲又沉默了起来,未了,才开口说道:“不如你带着“苗苗”走吧,你的本事我知道,我怕我不能保护好“苗苗”。”
母亲叹气说道:“如果不留下一个人周旋,根本就不可能走到国外,你要知道“苗苗”的毛病,她见不得陌生人,所以你不能坐火车,只能搭便车,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跑出中国。留你在这,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能和政府的人周旋,到头来,有可能我和“苗苗”都会被抓住。而我不同,他们抓住我,就不会再去找你们俩了!”
父亲急道:“那不是苦了你了?我就算跑了,也放心不下你呀!”
母亲淡淡一笑,将头枕入父亲怀中说道:“你放心,还没有地方能关住我,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就逃出来,只是不知道,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等你们到了国外,立足了脚,就派人来打听消息,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我听得心里酸酸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由低低说道:“爸、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母亲却将我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不是苗苗的错,你只是有些特别罢了!明天和爸爸出远门,要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这很难,不过你记住,只要不离开爸爸,就不会有事情发生,好吗?”
我的眼圈不由的又红了起来,哽咽的说道:“妈妈,我一定不会离开爸爸的!”
哭累的我有些昏昏欲睡,就这样,我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睡去。
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处理完施工队的事情回到了家,母亲正在给父亲内衣兜里缝钱,母亲拿出来一万,打算都让父亲带上,这也是当时家里大部分积蓄,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可是父亲却只拿了一半,说一万太多没地方装,当时最大的面值是十元,一万确实很多,而且父亲说的也在理,RMB只能在中国使用,带出国外,也完全没有用处,母亲也没有强迫父亲,就仔细将钱藏好,然后缝住。
母亲又重新做了些早饭,等我和父亲吃完,给父亲带了些馒头、咸菜和熏肉等,就让我和父亲上路了。她并没有告诉太爷爷他们,怕他们拦着不让走,晚上她在向他们解释。
就这样,我和父亲在母亲的注视下,开始了行程。路线也是商量好的,去东南亚,国家多,机会也大。
由于不能坐火车,所以我和父亲走的很幸苦,本来路上的车就很少,还要同一个方向,那就更没多少选择了。好在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司机听说父亲愿意给钱,即便绕远路也愿意带父亲一程,毕竟当时的车都是公家的,而搭便车的也从来没人给过钱,听到有钱赚,很多人都愿意,除了整的五千外,父亲还带了些散钱用来吃住等。
越往西南,车就越少,部队的车却越来越多,不光不要钱,而且能同行的路程也长得多。
偷渡出国,自然是从广西往越南最近最快,不过当时正和越南打仗,当然不可能去越南。一路辗转到了云南,然后没花几个钱,就到了缅甸。父亲一路都未敢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在车上的时候更是紧紧抱着我,完全不敢将我放开。
缅甸是一个佛教国家,基本人人信佛,相应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融洽,缅甸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实际上是亚洲比较富裕的国家,只不过发生政变后,老百姓的生活才每况愈下。当时的局势并不稳定,国家也比较穷,但是经历过十年****的父亲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这些对普通老百姓的影响并不大。
边境地区虽然说汉语的不少,不过也是缅甸最乱的地方,民族武装时常会和政府军冲突,再加上毒品蔓延,没有稳定的居住环境,而且人群密度也比较大,父亲并没有带我在这多留几天,连兑换一下货币都没来得及。我和父亲只敢去偏僻人少的村落,父亲最后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不光这里的人友善,而且周围的领国也不少,完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去别的国家。
吃饭是个大问题,人民币是不能花的,只能自己抓鱼和抓捕点野味,好在父亲和母亲学了不少抓捕野兽的本事,当然也会时常偷点当地居民种的水果、蔬菜充饥。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信佛,他们很少人吃野物,只吃牲畜和鱼,其中牛又完全不能杀,更不要提吃了,所以这里的野物比较多,其中最多的就是蛇了,不过对我和父亲来说,却是最好捕捉的野味,虽然危险性也比较大。
缅甸十分适合种植各种农作物,不过当时这里却几乎没有机械生产,也完全不用农药、肥料,摘下来的果物可以直接食用,味道也很好。
我和父亲就这样或借宿或野外,一直到父亲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小村落。
村子叫罗文村,有大概六十多户人家,算是比较人少的一个村落,村子很穷,离海岸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却很难靠海生活,耕地虽然比中国的人均耕地多些,但是生产力低下,却是当时整个东南亚的通病。
当然留在村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村子里住的一个僧人。
他并不是本国的或者那个寺院僧人,是个游方和尚,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不过却精通梵文、印地语、缅语和藏语,汉语也知道一些,不过因为中文博大,也只是能听懂而已,对东南亚的一些主要的佛教国家的语言也知一二。来到村子的时候,虽然看着只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当大家知道他已经八十多岁的时候也都是大吃一惊,大家知道他是一位有本事的师傅后就劝他留下,那么大年龄实在不适合在游历了。不知道这位大师如何考虑的,不过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住在大家给搭建的竹楼中,如今已经在村里待了六年,村子里的人也不把孩子送到附近的寺庙了,全都送到他这里,虽然有不少又还了俗,却也有六位成为他真正的弟子,得到了他的教诲。
我和父亲要想真正融入这个村子,除了必须学习当地语言外,最主要的就是得到大师的认可。很奇怪,当我第一眼见到大师对我微笑的样子后,并没有开启我的防卫机制,我就定定看着大师,而大师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
父亲对我的表现也感到惊诧,这也是他为何经过那么多村落,最后却下决心留在这里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