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母亲冷冰冰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拿起物什向他砸来,他一个躲避不及,头破血淋中,他看到母亲扭曲的脸举起剪刀……
啊他蜷在阴湿的地牢中,大口喘息,突然发全发冷,瞬间明白了。
他刚刚根本就不是睡着,而是坠入一个幻觉里,在这个幻觉里,有他从前生活的种种片断,可怕的不是这是片断,而是这些庞大的信息量会自动组合,分解,然后找出他最难以承受的薄弱,无限放大。直至大脑皮层自动生成崩溃的现象。反反复复直至七叔口中的身体死亡。
林东第一反应是要抵制这种幻觉,保持清醒,但全身乏力,根本连自残都做不到。
他的眼睛睁到最大,一丝光线都没有,视网膜一度有红色的斑点,化作蝇虫嗡嗡作响,然后眼眶至大脑有什么尖锐的针一样的利器刺穿,剧痛中,他睁得欲裂的眼睛骤然松弛了。
他开始分不清是否清醒那些东西似真非真,似梦非梦,他在头欲炸的挣扎中依然能感受到肌肤紧贴着寒气。
一个小时?
还是一分钟?
他在再一次短暂的“惊醒”中,全身发颤的想。
不知过了多久。
全身莫名的疼。
他张着嘴,手软得无法撑起身体,黑暗里的景象突然又换了。那些父亲母亲朋友的扭曲的脸攸然飘开了。
大片的红色……
林东的胃病犯了。
他在黑暗中疼得惨烈。隔着单薄的面料,他的胃部剧烈抽搐着。钻心的疼。
他突然在地上翻滚起来。一片红色。
黑暗中,有惨叫声陡然拨起又突然落成重重的喘息。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各种机器线路连成一片,几位长者正紧紧盯着屏幕。
轻松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有个声音犹豫地响起来“……老七,如果他真死了……”
坐在最靠屏幕的老七纹丝不动。
“如果真死了,他什么都不用想了。”
屏幕上的林东起初还有偶尔清醒的状态。后来,完全没有了。
他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挣脱不了的痛苦状态,当他胃病第三次发作的时候,有丝丝血迹沿着他灰白的嘴角流下来。
后来陆续吐出血沫,但从极小幅度的动作中依然看得出来他仍然没有放弃清醒。
第六天晚上的时候,九叔开口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这次连老七没说话。
林东完全被一片红色困住了,那红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终于把他完全淹没了。他只知道,最后,他又看见了了,了了瘦得皮包骨挺着肚子倒在血泊里。他心神俱裂,伸出手要抱。
了了他叫。
手刚刚要碰到。
眼前的人突然不见了。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突然鼻息间涌来极重的腥甜气。
“老七,不好!”
“他在大吐血!”
机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温软的大床上,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男人依旧没有醒的迹象,今天要比昨天好了些,总算没有又突然魇住。只是经过这一折腾,他整个人已然瘦得不成样子,苍白的脸上,除了眉睫,再找不到任何一点色泽。
七叔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打量着床上的病人。
他是如此的虚弱,几步的距离,那没有血色的一张脸,突然让人无法联想到他与人对视时,深不见底的样子。
所有的深沉与杀伐就这么因为他的心甘情愿戛然而止了。
他心甘情愿剥去所有的高深莫测变成一具只能任人宰伐的无依的人。
七叔瞧着床上的人,眸光深深沉沉,不知到在想什么。半响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如果赤老没死的话,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做他女婿也不算太差吧。
林东真正清醒是半个月后,对此的说法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注射的剤量达到临界点是一方面,主要是他自己的心磨太重”,这半个月,他一直处于昏沉中,反反复复的低烧到底让森姐上心了一回。
但他的心甘情愿,虚弱不堪并没有换来最好的结果。
了了在打开牢门那一刻,犯病了。
她已经太久没犯过病了,正确来说,赤帮四年的呵护,她的身体除了较一般人抵抗力弱些,只要小心注意,她几乎与正常人无异了,她的语言思维行为也在刻意的引导下,除了反应慢一些,语速各方面迟钝一些,偶尔出了门,普通的勾通也能做到的。
她日渐好转,状态在去A城的前一段时间内不得不说是让一医护团的欣喜的。
森姐几乎断言,如不出意外,除了身体底子,她的智力行为将会恢复到九成。
然而。
所有的事情在坚控室的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回到原点。
对于当时的细节,森姐却仍是历历在目。
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中,只要林东不死,他们自然会给出一个结果。哪知在最紧要的关头,小姐突然从出现了。
当时众人打开地牢的时候,林东已经昏过去了。四爷抢先一步把角落里,扭曲着身子面朝下的人翻过来时,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一登。
他脸色苍白如纸,下关紧咬着,嘴角还有血沫,只见那血迹的颜色在地牢昏沉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深暗,从他的下唇,沿着他素色的里衣,因为他的挣扎蜿蜒扭曲,洇在他胸前斑斑竹块块,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被冷汗湿透了,头发糊乱的粘在额头上,表情极为痛苦,四叔把人翻过来的时候,他的头在四叔的的手臂里后仰下去。
了了跟木偶似的走了几步就到跟前了。她表情有些奇怪,甚至拉出手去碰了碰那张惨白的湿透的脸。
嘴里还咕哝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她动作反复了几次。突然木讷的表情有些急切了。
地牢里静得可怕。四叔就这么半拖半搂着林东的身子,看着小白的样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赤谨几步过去,一把把小白拉开,一看她的样子,心里一突,一声森姐还卡在喉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