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都是连绵的小雨,虽是细雨,却也积少成多,石洞外的路面已经是坑坑洼洼。那些错乱的水坑是雨滴打出来的,可以看出,这场雨之后是没人来过,自然,也没人从这里出去。素衣男子撑伞走到洞口,一名蓝衣女子正搬着石块。她想截住那流向洞里的水流,可惜水流极急,她的功夫大都是白做了,大股的水还是流了进去。
不再有雨水打在身上,蓝衣女子终于抬起头,“李公子!”她赶紧放下石块,轻拭脸上的泥水。
“蓝旗儿,你家公子呢?”
“我家公子昨日夜里回来的,现在正在画室。”他回来时十分开心,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便钻进画室。蓝旗儿知道她家公子作画时十分认真,容不得别人打扰,她端茶倒水送饭时都十分小心。
“我去看看。”素衣男子将伞塞进蓝旗儿的手里,径直往石洞里走去。快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她说,“改天我找人来修修这里。”
不待她反应,他已经消失在洞门口。蓝旗儿握着手里的伞,痴痴看着门口激流的泥水,苦笑了一下。
“师兄,你来啦。”钱公子没有抬头,继续手里的画笔。能在这个时候走进洞里,除了他的师兄还能有谁?“东西在桌子上,你拿去吧。”
素衣男子打开桌子上的盒子,伸手拿出里面的东西。他用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瓶子,慢慢握在手心里。他不知师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走的这个瓶子。
“不过是一幅画,何必花这么多心思?这两日你去离国,就为的它?”知道他对画很是认真,但他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拿了她的东西,自然该给她她想要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他停下手里的笔,终于抬起头看他,“更不喜欢你欠别人。”
“那是她自愿的。”
“第一次是自愿,第二次是自愿,第三次,第四次呢?师兄,你求她的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钱公子终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那素衣男子正是落日。落日不愿与他这样对视,他不再争辩,眉头一皱转身离去。
大邺皇帝大寿之日,皇宫里一片沸腾。当今皇后是个贤德之人,对丈夫十分敬爱,每年为着这个生辰也是花足了精力。其他妃嫔在寿礼上也是费尽心思,都想借这个机会搏皇帝一笑。
红珊碎了之后,新和说要自己负责寿礼的事,李承晚见她信心十足便答应了。几日过去,没见她有任何动静,虽没有提起此事,他心里却开始有些着急。
从皇后那里回来之后,李承晚转路去了皇帝的书阁。每年的寿礼都要送到这里,寿宴过后皇帝都要来书阁看看。守门的奴才见是二皇子,赶紧行礼。李承晚摆了摆手,一个人进了书阁。
新和将浆糊倒在一幅画卷上,涂抹均匀后卷了起来。李承晚刚好进屋,她正将一根红绳绕着画卷打结。
“这是我们那的习俗,一圈代表一岁,绕的圈越多代表活的越久。”新和见他看着自己,边打结边解释。
“我帮你。”李承晚接过画卷,新和欣然同意。有人帮忙,她绕起来要方便的多,也快了不少。
李承晚比新和高很多,离她很近的时候能看见她的头顶。新和平时不爱在头上放东西,在尚阳宫的时候,她的头上只留几根盘头发的簪子。她的头发是那种极细的丝发,梳的很顺黑亮的贴着她的头皮。李承晚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些熟悉,他忍不住想往前凑凑。
“好了。”新和打完最后一个结,轻松地笑了,离他远了些。
“这就是你准备的礼物?”见她这么开心,李承晚有点后悔没早点回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是啊,保证父皇喜欢。”新和招呼墨月进来,她将画放进盒子里,“第一次给父皇准备礼物,我想亲自送过去。”见她这么有诚意,李承晚没有阻挠。
从尚阳宫到书阁只需要经过两个小花园。新和为了找宫礼,故意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一个亭子里见到正在安排防卫的宫礼。
“怎么样了?”新和不安地问,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她一定要在晚宴结束之前把画送进去,把这个换出来。
“钱公子答应了卑职,卑职待会就去取。”
“那就好,一定要把它换出来!”新和激动地看着他。
见有人来,宫礼向新和行了礼,新和领着墨月向书阁走去。
因为心里的忐忑,走了十几分钟,也才走了很少的路。新和不想看见人,所以循着一条宫里人不常走的路。无意间听见有小孩的叫声,新和停住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是有,而且夹杂着宫女的叫声。她看向墨月,墨月也点点头,她们循声走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小杂种是哪里来的?竟敢在宫里面乱跑,不想活了是吧?”那老婆子一手揪住小孩,一手不停地在他身上乱掐。“你个下贱犊子,不说话是吧,老娘就不信你能一直犟嘴不说话!”老婆子是气急了,一般她使这样的蛮力,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就算是一般丫头也都叩首投降了。现如今,这孩子这般倔强,倒是引得她的肝火更旺,恨不得撬开他的嘴。
那男孩被逮住的时候,吓得叫了一声,后来就再没有开口。任凭她下的手有多毒,他也只是闭着眼睛,随她来回摇晃。终究是个孩子,疼极了,还是会掉眼泪。泪水已经糊得满脸都是,他仍闭着眼睛不说话。旁边的年轻宫女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喊着嬷嬷消消气,但那老女人像是打得入了魔,脸变得越来越狰狞。
“小杂种!看老娘今天不弄死你!”说完又是一拳。
“嬷嬷,嬷嬷请手下留情啊!”从人群里蹿出一名女子,她一把抱住小男孩,用身子接住了那老婆子的一拳。
“呦!不会是又出来一个爱管闲事,同情心过剩的人吧。”老婆子一使劲将那女子和小孩一起推倒在地。小男孩听见女子的声音,激动地睁开眼睛,原本无声无息的他竟然放声大哭:“娘!”
小孩子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心性极高的他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怯意,但如今母亲跟着自己一起遭殃。内疚加上气愤,他那小小身躯如何受得了?
“哼!你是哪个宫里的?还蒙着脸做什么?”老婆子上前就要扯下她的面纱,那女子恐惧地向后退了数步。
“好,你们娘俩骨头都硬是吧?我非得找膳房的人问问,怎么宫里就多了个带着孩子的奴才?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到时可不只是你俩的性命了,就是你们一家子,也都难逃一死!”
此话一出,那女子惊恐地往地上一坐。老婆子向旁边的宫女使了个颜色,她们找来绳子就要捆这两个人。
“慢着!”新和生气地走过来,“这生杀大权何时掌握在嬷嬷的手里了!”新和怒视着那个嚣张跋扈的老嬷嬷。新和从尚阳宫出来,没有精心打扮,如今的装扮只比普通宫女精致些,但与公主皇妃相比要素净许多。老婆子从她的衣着一时猜不透她的身份,但看她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让她有点不寒而栗。
新和见她的表情,猜到他们都不晓得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想说透,旁边的那对母子蜷缩在一起,孩子仍不断地流着眼泪。新和看了十分心疼,想来都是孩子,麟儿天天锦衣玉食,人人疼爱,可眼前的这个却备受欺凌,“嬷嬷,放了他们吧,今天是皇上的寿辰,难道你们想在这样的日子里闹出点事吗?”
新和不愿与这些人多纠缠,想着自己开了口,她必定是答应的。但那个老婆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就是不肯松这个口:“奴才们犯了规矩就得受处罚,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放了他们,奴婢没这个权利!”她这意思是新和也没这权利。
“这人是二皇子找来的。”新和被她气的正想反驳,不料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出。又是一名女子,穿着十分朴素,比普通宫女倒还不如。乡下村姑的打扮,与这皇宫更是格格不入。“你快放了他们,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这话本是厉害话,但她说的十分动听,像是规劝。
这样一个人,居然只身在宫里走动,不但是老嬷嬷,就连新和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哼!老娘今天真是遇到一群爱管闲事的了!”老婆子本来还怕着新和,现在连一个乡野丫头都敢跟自己说话,火气真是达到了极点。一生气,她上前就要跟那女子动手,一个宫女赶紧跑过去制止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婆子的脸色由红变暗,再变青,不一会儿,唯唯诺诺地说:“老奴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是音姑娘???既然是二皇子叫来的人,自然全凭音姑娘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