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寿满意的点点头,缓缓的伸出手。
“永别了,我一个多月的心血结晶。”看到那只苍老却保养得如同青年的手,我在心中一声痛呼。
一股柔和的力道把我的双手推了回来,陈长寿并没有接过我的飞行符。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符纸,就不要拿出来了,太掉你们方寸山的身份。”他说道。
什么,掉面子?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这飞行符可是我心血的结晶。又有点热血上头,虽然你是我师叔,是长辈,但是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我就要捋起袖子想和他理论一番。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已经慢条斯理的从破衣兜里摸出了厚厚的一沓东西。
“你看,这是什么。”仿佛看出我的不忿,他笑眯眯的说。
这……还有天理吗?苍天啊,请赐我一块豆吧,我要用头跟它来一次亲密接触。
他的手上拿着厚厚的一沓飞行符!估计有二三十张。而且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塞破兜里的模样,似乎这些就是烂大街的东西,没什么稀罕。
我羞愧难当,恨不得地面裂开一条缝钻进去。
这时,陈师叔慢悠悠的说:“你别一副王八样,受不了打击就像钻壳里,要知道飞行符可不是只有你们方寸山才有,制作飞行符可是长安罗道人的绝活,他和我私交不错,在你回来前,我刚好拜访过他,嗯,趁他不注意……咳咳,说错了,是在他的注视下,从他那里拿了些过来。”
哦,原来是偷的,难怪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听到这里,我心里舒服了许多,不过,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陈师叔,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长安?”我问道。
“我说猜的,你信吗?”陈师叔说道。
“信。”犹豫了一下,出于对老人的尊重,我说道。
“唉,朽木不可雕也。”陈长寿摇了摇头,“老奸巨猾的方寸山葡萄老儿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白痴弟子。”
“我……”我刚要辩解,却看到陈长寿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小匣子。
他将匣子轻轻打开一条细缝,我定睛望去,只见一只带翅的小虫,正在拼命的撞击匣壁,看方向,好像是想要上我的身!
我心中一阵恶寒,急忙道:“师叔,快……快,把它收起来。”
“瞧你,就这点出息。”陈长寿对我的表现嗤之以鼻,“这宝贝叫影蛊,本来是一对,一母一子,现在只剩下母的了。”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我问道:“另外一只呢?”
“你真的想知道?”陈长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想。”
“不后悔?”
“啊?”我愣了一下,好像预感到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师叔……那个,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迟了,嘿嘿,上次因为你使用飞行符受伤,身上诸多经脉受损堵塞,为了给你舒筋活络,我把子蛊做药引给你服下,大概就是今天,你的伤势就会痊愈,子蛊就会从你鼻孔中飞出。所谓子母连心,就是靠着这宝贝,我能够感应你大概的位置。估计你今天到长安,所以我大早就在大唐境外通道处的城门等你,哪知道你这小孩这么顽劣,竟然这么晚才到。”
“什么,有只这样的虫子在我身体里。”我小脸煞白,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
“嗯,不错,竟然没有吓晕,还算条汉子。”
“师叔,您说笑了。”我勉强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陈长寿弹了弹手上的小匣子,“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差……”我还没问完,就觉得鼻孔一阵奇痒,这种痒深入骨髓,让人恨不得把伸进去把鼻孔挠烂。但是我的手还没来得起伸到鼻孔处,竟然不住打了一个惊天打喷嚏。
一条黑漆漆,长满倒刺,半指宽四指长的虫子从我鼻孔中喷出,在半空盘旋了一下,欢快的拍着翅膀钻进小匣子里。
“啪”一声轻叩,陈长寿满脸喜色:“搞定收工!”
虽然恶心感未退,但是鼻孔处的奇痒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并且半年多来一直困扰我的胸闷症状也消失了。看来陈师叔没有骗我,这虫子果然是味药引,只是太吓人了一点。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陈长寿问道。
“嗯。”我点点头,回想起刚才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打喷嚏,心有余悸。
“那就好。对了,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葡萄老儿现在还好吗,你为什么跑来长安?”陈长寿满脸严肃的问道。
“师傅他……他不见了。”
“什么,也不见了?”陈长寿皱起了眉头,“难道……”
“为什么要说也,陈师叔,还有别人也不见了吗?”我听出了他话里的话。
“没什么……对了,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在方寸山呆着,跑来长安干吗?”
“师傅不见前告诉大师兄解散道观里的所有人,大家都走了,我也过不下去了,所以我打算去长风……哦,去长安,借道往建邺投奔牛大胆师叔。”我差点讲漏嘴,把要当镖师娶几房媳妇的理想说出……如果我真的说出来,我怀疑陈师叔会代替师傅替门派清理门户。
不过,陈长寿似乎心思没有在这上面,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连方寸山这个耗尽你毕生心血的地方也要放弃了,葡萄老儿,难道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陈师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如坠云雾。
“没有什么……天色不早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此时已经入夜,明月在乌云不断涌起的情况下有些模糊不清,“我离开建邺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你就跟我一起吧。”
言罢,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飞行符。
我靠,陈大爷,我的飞行符可不是你顺手牵来可比的,那可都是我的心血结晶,怎么能用在短短的十几公里路程上面呢。
我心中千不舍万不舍,在他的注视下,也只能摸出一张飞行符来。
“跟紧我,别丢了。”陈师叔郑重的说道。
他往手上的飞行符呵了一口气,那符纸就变大飞到脚下将他托起。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陈师叔见我还愣着不动,不由面带愠色催促道。
“哦。”我急忙按着他的做法依葫芦画瓢,但是心中却是千万只草泥马飞过。
“葡萄师傅,你又坑我!明明是呵口气能解决的事情,你却叫我涂血……”
在陈长寿的带领下,我们几乎就是一个眨眼就到了建邺城……说是城,和长安这样的大场面一比,就跟小镇差不多,当然,要是和长寿村比较,这里确实是个城。
但是从飞行符处一落地,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静,太安静了,只有不时从乌云背后露出的惨淡月光照在地上,城里黑灯瞎火的,竟是一盏灯火都没有。
“陈师叔,这里……这里真的是建邺吗?怎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不会是你带错路了,把我们带入了鬼城吧?”我强定下心神说道。
“鬼你个头,这里确实是建邺……不过,我前几天离开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般模样,确实有点奇怪。”陈长寿说道。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稍稍放松了点,看向小城东北方向,据陈师叔路上所言,他安身的小屋就在那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妖气,没错,我在城中看到了妖气。
但是和我见过的师兄施法招来的那只千年老王八身上带的清灵妖气不同,这股东北角的妖气更浓郁,颜色隐隐带着紫黑,而且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凶戾之气。
我以为师叔是个普通人看不见这些东西,但是转头一看,却见他也是满脸凝重,显然也发现了什么。
“陈师叔……”
“走!去我家里再说!”陈师叔冷声打断了我。
大概走了十分钟,到市中心衙门附近的时候,城市东北角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似鬼哭如狼嚎,即使我掌握着数门逃生符法,听了心中也直打鼓——难道真的有鬼?
“不好,这是牛大胆的声音!”陈师叔脸色大变,“快走!”
纵然我们步伐再快,跑去东北角也需要五六分钟,这期间隐隐看到那边的几栋民宅亮起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城门“咣咣咣”开了又闭,一阵叫唤声响起:“牛大师,牛大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你醒醒啊。”
“牛大师,你不要死啊。”
呼唤慢慢的变成了痛哭,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我们。
“陈神医回来了,牛大师有救了,大家快给神医让让路。”
陈师叔仅仅对周围的居民点头示意了一下,就领着我风风火火的挤进人群中。
只见一个样貌平凡,上唇挂着两撇八字胡,脸色苍白,身上却冒着腾腾雾气中年男子闭着眼睛躺倒在地面的担架上……我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牛大胆师叔?怎么没看到英俊二字?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陈师叔已经给牛师叔做完初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