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像往常一样，陶老师上完课在批改作业，赵老师也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谁也不说话，孩子们围着四周，有的已经趴在老师的肩上、背上。
这时，老李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陶老师，你家兰芝要生了，正在地里疼的直打滚，你快去看看怎么办？”说着喘着气，老李头脸色都发紫了，肩上嘚啦着夹袄，一只空袖子还在不住的来回晃动。
“啊？”陶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懵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毫无反应，孩子们听说了，吓得跑出了办公室。
“陶老师，陶老师，”赵老师、老李头喊着，这时陶老师静了静心，定了定神，“噢，我得去去。”反应过来的陶老师如针扎了一下，顾不上穿袄，“腾”地一下就跑了出去。
一路上，陶老师脑子里就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兰芝可能出现的情况，一口气来到地里，果儿爹已经把马车赶到地头，女人们有的扶着兰芝，有的围在旁边议论纷纷，看到陶老师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兰芝，兰芝，你怎么啦？”陶老师喘着粗气问道。
“哎呀——，娘呀——，我肚子疼的要命。”陶老师抱起满头滚落着汗珠子的兰芝，这时马车已经来到，老李头老伴喊着：“我回家拿点垫的，咱们赶快去罗明沟小医院吧。”向村里跑去。
兰芝大着肚子不能弯腰割地，队长让她码莜麦个子。前面的人，把莜麦一把把地割倒，放在一起，有人打好腰子捆起来，兰芝就是把一个个捆好的莜麦个子头朝上斜着立在地上。刚割下的莜麦还湿漉漉的，兰芝一手拖着一个，要走几十步才能码好。人们都说兰芝是码莜麦个子揪着了，双身子干那么重的活的确够呛。
陶老师抱着兰芝坐在马车上，医院在罗明沟村，马车正好路过家门口，可以拿点垫的。秋风凉，怎么说也不比夏天。老李头老伴跑的有多快啊，马车还没到村，她就已经站在路口等着呢。
“大婶，快点！”陶老师喊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男人笨手笨脚，没个女人怎么行呢？”说着就爬爬扯扯上了车。
马车一路小跑，三里地路说话间就到了。苏医生一看送来病人，紧忙出来。
“医生，我老婆可能要生了，但是还不到月份啊！”
“先把人抬进来，我看看。”苏医生说着。陶老师抱起兰芝进了走廊，一个小护士迎进病房，“大家都出去吧。”
陶老师和李老头老伴等在门外，不大一会儿，护士出来了，“是要生了，羊水都流出来了，怀孕几个月了？”
“七个月”陶老师回答。
陶老师踮着脚跟在门外着急地听着，不一会儿，传来婴儿的哭声，紧接着，又有一个婴儿的哭声传来，陶老师紧紧地攥着拳，“生了，大婶，你听，是两个。”陶老师激动而又紧张地说，双脚不停地走动。
“是两个，呵呵呵，你真有福气啊！”李大婶羡慕地看着陶老师。
“陶老师，进来吧，生了两个，还是龙凤胎。”苏医生探出门外强调说，“从目前看来大人孩子都没事，经常干活的女人就是好生产，但是也正是因为干活太重了，孩子才早产了，七活八不活，孩子还是健康的。呵呵呵。”
“谢谢你，苏医生，我可吓坏了。没事就好。”陶老师感激地向医生、护士连连点头。
留院观察一天后，兰芝回到了家。
兰芝静静地躺在炕上，陶老师把炕烧的热乎乎的，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兰芝的身边。
陶老师急切地问：“兰芝，咱们说好了，一个叫书香，一个叫门第，这两个孩子是这么个顺序吗？”，说完张着嘴等着兰芝回答。
“我的教书先生，对着呢，这个是老大，是书香，这个是老二，是门第。”兰芝用手指点着身边，说：“他们就是按计划顺序出来的，咯咯咯，真有意思啊！是吧？”说着捋了捋头发，幸福的笑了。
“老婆，你真有能耐啊，都是按计划来的。”
“生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还是你有能耐。对吧？还是教书先生呢？”兰芝紧跟一句答道。
“谁来伺候你月子呢？我每天上课，咋办？”这回陶老师想到新的问题，兰芝紧紧头巾说道：“我妈家那么远，写信说好的打完场，可是现在提前了，人家也忙不可能来呀，再说这么远，你去接妈，我自己也不行啊！我看干脆就先这样吧。”
陶老师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答道：“对，就这样吧，到时候他们来了，给他们一个惊喜，变戏法似长大了，我的书香门第，哈哈哈！”
小院子里传出朗朗的笑声，向四周慢慢弥散着。
兰芝生孩子坐月子的事情传遍全村，也传到了西片老师耳朵里。村里有人家送鸡蛋，也有人家送红糖，还有人家送小米，赵老师送了钱，姜片长也来过送了钱，季尚文送来二斤红糖，五斤小米。当地有个习俗，女人坐月子不出三天是不讲究的，但是过了三天，屋外门框挂上红布条，就不能随便来生人了，说要踩月子。踩月子的后果一是产妇没奶水，二是孩子要夭折，这两点的后果都很严重。如果遇见粗心的人不小心进了院子，就要当下把自己的裤腿脚扯开，那也就没事了。
三天内丈夫要守在媳妇和孩子身边，随时听候谴使。这几天陶老师没有去学校，待在家里，产妇要下奶水，必须多吃几顿饭，但是不能吃生冷硬的，主要是小米稀粥，煮鸡蛋。据说小米稀粥加上红糖补血行气，而鸡蛋富含营养，有利于产妇及早下奶水。
陶老师一天熬六顿小米稀粥，煮六颗鸡蛋，兰芝顿顿都吃的那么香。
第三天，老李头老伴和果儿娘一前一后地来了，她们这几天几乎天天来几回，不是嘱咐兰芝不要下地，就是安顿陶老师要熬好稀粥。今天是洗三，果儿娘还拿来干艾蒿叶，说要在热水中泡泡，洗了之后的孩子不长痱子。中午天气暖和，李大婶和果儿娘说要洗了，陶老师端上事先泡好的水，试试水温正好，就把书香身上的小衣服解开，小家伙乖乖的不哭不闹，很配合。等到洗门第时，小家伙大着嗓门哭闹不已，“乖乖，门第，不哭，看姐姐多乖啊！”兰芝哄着孩子说。说来也奇怪，门第听懂似的居然静静地不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