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娘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女儿坐满月子,来不及过满月就领着女儿,抱着外孙回到了家。一个月子坐下来,女儿没有胖,反而瘦了很多,她很心疼,就像躲瘟神一样逃离了李立强的家。临回家那天,李立强一大早出去了,直到她们走也没有回去,就更别说送了。沈梅娘三个坐公共汽车,倒了好几站地才来到长途汽车站。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宛如一轮金色的车轮,悬在西天边,大地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圆晕,沈梅无心欣赏故乡的美景,像逃荒一样匆匆回到了娘家。
沈梅带着孩子回来了,左邻右舍的人们来家里表示关心,有人送鸡蛋,有人送奶粉。而沈梅却生怕人们来家,她害怕人们知道孩子的出生日期。但是,好心的人们往往要看着孩子说,大眼睛长得像你,嘴长得像他爹。他爹是谁呢?沈梅一阵子一阵子地冒虚汗,她自己曾经细细地看过孩子,照着镜子对照自己,的确大眼睛像她,而嘴呢?却像李二柱,圆圆的头也像李二柱。
沈梅爹看着外孙喜笑颜开,舒展着眉头逗孩子,“叫姥爷,宝宝乖,叫姥爷。”
而接下来的日子使他万万没有想到,是那么的难熬。
沈梅出去时,沈梅娘一起一落地告诉沈梅爹,李立强如何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如何给脸子,说着还掉眼泪,甚至抽泣着,“老头子,我看这门婚事好不了哪去,说不定哪天事就找上门来啦!”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两个多月了,李立强没有写一封信。沈梅爹娘多次催促沈梅给李立强写封信,让他来接娘两回家,沈梅就是不听,反而说爹娘不稀罕她了,嫌弃她们娘两。老两口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了,拿沈梅一点办法也没有。爹娘逼得沈梅没有办法,沈梅只好拿起笔来写到:
李立强,你好:
我们娘两出来时间不短了,想回去,来接。
沈梅
仅仅一句话,这是什么信啊!沈梅爹娘不认识字,但是看到写在纸上的字数实在太少了,就劝沈梅好好和李立强谈谈,让他来家一趟。沈梅一听到李立强就扭转头哄孩子了,“奥奥,乖乖,好好睡觉。”
沈梅爹没有了办法,找到儿子沈涵说,你妹子的事情怎么办?沈涵说,只能看李立强的态度了,我能怎么办?咱总不能央求他吧?
又过了半个月的样子,沈梅收到了李立强的来信:
沈梅,你好:
咱们协议离婚吧,如果不同意我就起诉。
李立强
沈梅拿着李立强的来信对爹娘说,他要离婚。
沈梅爹娘一听傻眼了,这人怎么回事啊,当时追咱们沈梅也是他,现在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哪咱们的老脸往哪儿搁呀?当初就不该嫁给这样的人,让他打一辈子光棍。老两口想着。
沈梅爹叹着气,“罪孽啊!这该咋办呢?”像是问自己也像问老伴。
沈梅倒是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她对爹娘说:“不要就不要了呗,我自己再找合适的,难道天底下再没有男人了,爹娘你们不要伤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一个字:离!”说着沈梅拿起笔来,写道:李立强,你好:我同意离婚,即日回去办理。
娘拦着沈梅说:“梅子,你不能同意啊!孩子还小,离了婚怎么办啊?”
“孩子小,又不是跟他,是跟着我,有他娘在,啥都有了。”沈梅坚决地说。
自从沈梅回来之后,李正丽来过一次,把李二柱给的五块钱和自己的五块钱给了沈梅。这几天李正丽道听途说地知道了沈梅的一些近况,说沈梅的男人不要沈梅了要离婚。她想到一定是因为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她想去看看沈梅,又怕引起沈梅爹娘的反感,就打消了念头。
这天,又是双周,全片老师集中在张如沟小学听课。和以往听课不一样的是,今天要听一个年轻老师的五级复式教学。不少老师都有一种期待,想开开眼,看看年轻人的教学水平。还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一人一校自己做饭自己吃,老师们来到这里就餐就成了问题。好在办公室有锅,有面,李二柱提前又准备了菜,但是做饭的人却没有,季片长就安排李正丽、刘果儿和另外两个女老师负责做饭,其他老师听课。
等老师们来齐之后,季片长点头示意李二柱上课。李二柱来到院子里喊道:“上课啦!”这就是信号,上课下课全凭一张嘴,老师的把握就是时间。
上课了,不大的教室内四周坐满了老师们仿佛严阵以待的士兵。李二柱老师进了教室,“上课!”班长喊:“起立!”李二柱老师点点头说:“请坐!我们开始上课。四年级同学打开语文,划分段落,总结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三年级同学预习数学例题。二年级同学王芳上黑板默写生字,其他同学在本子上默写。一年级同学,吴丽背诵课文,其他同学听好了,指出错误。半年级同学来学加法。”
…………
李二柱老师的一节课进行的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动静搭配得当,注重了全体学生的参与。老师们静悄悄地看着、听着,不时有人点头赞许。看看时间差不多够一个小时了,李二柱安排了课下练习,下课了,同学们值日完之后放学回家。
这时,饭菜也已经做好,三十多个老师聚在教室有说有笑。开饭前,季尚文组织了评课,说:“大家就李老师今天的五级复式课教学发表意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趁大家说课间隙,李正丽叫出了李二柱,“沈梅要离婚了,你有啥想法?”
“二姐,我能有啥想法呢?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两个还是在一起最好,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沈家未必同意。”李二柱无奈地看着二姐,脚尖划拉着地皮。
“我去试试吧?沈梅应该没啥意见,关键还是看她的父母。”二姐说,“好了,咱们进去吧。你等信儿。”
像肩负着重要使命一样,李正丽礼拜六晚上就来到了沈梅家。她听沈梅娘说,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沈梅啥也没要,带着孩子被扫地出门了。老人家苦厌厌的,沈梅爹也在不住嘴的叹息。沈梅抱着孩子喂奶,小家伙胖嘟嘟,吃几口奶,就扭过头来看看李正丽,李正丽说:“叫姨姨,乖宝宝,还认生呢?”接着用探寻的口气问沈梅娘也像问所有人,“哪下一步怎么办呀?”
“没办法,不省心,现在只能在家里待着,等有合适的再找一个。”沈梅娘说道,“她姐你手底下有吗?”
李正丽连忙回答:“有,有,不过还是民办老师,不知道你们同意吗?”
“带着个孩子在市里不好找了,只能在咱们这里找一个算了,不过还是要人品好。”沈梅爹说。
沈梅看着李正丽,眼神中流露出亟待帮助的神色,从沈梅的眼里李正丽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她还在想着李二柱。女人是感性动物,注重感情。对于沈梅来说,她的最宝贵的东西已经献给了李二柱,这种来自内心的认识和身体上的痕迹,是永远也抹不掉的。尤其在她遇到人生挫折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初恋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稻草,是一束给予她勇气和希望的东西。沈梅尽管没有直接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是她的沉默就是回答,她默认民办老师,她也知道那个民办老师一定就是李二柱无疑。
李正丽在沈梅求助的目送下离开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