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之后,小学校开学了。开学的第一课就是劳动,老师们领着孩子们来到地里捡山药蛋。李二柱和二姐李正丽一组领着三四年级的学生来到一块山药蛋地,生产队看田的冯二就像疯子一样地跑来,大声呵斥:“你们凭啥来地里拾山药蛋,这都是集体的东西,凭啥你们来拾?”
李二柱正要上前和他理论,二姐一步迈向前,拦住李二柱,“我们是给学校捡山药蛋,又不是我们自己家。学校不是集体的?”二姐大着嗓门怒气冲冲地责问冯二。
冯二也不甘示弱,“学校是整个罗明沟的,凭什么专门拾四队的山药蛋?”说着咋咋呼呼冲孩子们指手画脚,孩子们惊奇地看着冯二的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有的孩子经不住吓唬,已经哭了。李二柱看着哭着的孩子,安慰道:“同学们不要害吓,有老师在,什么也不要怕。”
二姐还在那里和冯二吵吵嚷嚷着,这边李二柱已经招呼孩子们撒开一地四下捡山药蛋了,冯二看到一地孩子们,顾了东顾不了西,只好悻悻作罢,灰溜溜地走了。
那时的学校冬天取暖都是大队负责,由于经费无法保障,每个小学校的过冬煤都是学生劳动换来的,一部分是校田收入,另外一部分就是拾山药蛋换煤。换来的煤极其有限,师生们就将碎煤和着黄土拓成煤坯,晒干。
这天,张虎地学校师生们就按学校分工,在校园里拓煤坯。队里派来的马车负责拉黄土、拉碎煤。高年级的学生和泥,低年级的学生抬水,老师把握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把和着碎煤的黄泥成型。
校园里忙忙碌碌,不大的孩子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来来往往地忙着。用当时最常用的词来说,就是热火朝天。果儿和自己班上的学生把煤筐里的煤均匀地撒在黄土上面,大点的同学浇上水,和煤泥。和好的煤泥用铁锹铲起来,放在铁皮做成的模子了,表面抹光溜,就是成品煤坯了。汗水不住地流着,果儿感觉很热。但是她还是和同学们一起干着。
马车拉着黄土来了,粗心的车倌没有注意到下坡时,鞍子歪了。沉重的黄土推着马车下坡走着,马尽量向后坐着车辕,随着车辕扬起,鞍子滑落在马的肚子下面。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本来就胆小的马惊了,打着响鼻,疯一样地向前冲了过来。前面是正在忙着干活的学生,一旦马车冲向学生人群后果将不堪设想。果儿手疾眼快,就在车倌紧紧拽着缰绳,努力控制惊吓的马车时,她也冲向了马车。她迎着马头,奋不顾身地抓住马笼头,嘴里大声喊道:“同学们,快躲开!”惊吓了的马甩着笼头,扬蹄狂奔,但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果儿整个身子被马拖着,黄土扬了起来,孩子们惊吓地哭喊着,陶老师和其他老师把学生们带到安全的墙角。终于,惊吓的马在拖行果儿十几米之后无力的站住了,果儿双手软绵绵地松开笼头,“吧嗒”摔落在地上,昏迷过去。这时候,陶老师第一个冲了过来,扶起果儿:“刘老师,你醒醒。”车倌满头大汗地呆站着那里,马在“呼呼”地喘着气。不知谁提醒了一句:“赶紧送医院吧。”
果儿被送到罗明沟医院,医生诊断后说:“左踝骨粉碎性骨折,其他部位都是皮外伤。”
果儿住院了,学校里老师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一个老师,一门功课就空了下来。队里想到了赵成典,想让他代课。赵成典放下熟悉的牛具,转眼又要拿起粉笔上课了。
一个地道的农民,整日里忙在地里,赵老师胡子拉碴,被阳光晒的黝黑的皮肤,像一颗没经过修剪的苍老的松柏,更加邋里邋遢了。一丈青看到丈夫的样子打心眼里感到疼,说:“老头子,就你这样子怎么去学校,好好收拾收拾。”说着拿出刮脸刀,翻箱倒柜找着衣服,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这时,听着有脚步声,“大嫂在家吗?我是海之花。”说着,海之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这是我们家老王的衣服,我看着合适,就拿来了,不嫌弃就穿上吧。”
“哪里哪里,哪有嫌弃的。”一丈青急忙说。
赵老师看着衣服说道:“多好的衣服,我过年也没有穿过,不客气了,我来试试大小。”说着赵老师穿上了海之花送来的衣服。
“城里人就是讲究,旧衣服都这么好。”一丈青不住地“啧啧”。
赵老师穿上后,合合适适,俨然一位旧SH滩的书生。
果儿住在医院里,厚实而又坚硬的石膏固定在右脚上。她坐在床上,看着几本旧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旗谱》《金光大道》。书中主人公的坚强意志给予她极大的信心,她不怕疼,就是百无聊赖的烦心。她想季洁,想念书香门第,甚至想起了羊奶妈。住院后爹妈和陶老师都来了几次,但是没有领来书香门第。她又担心自己会不会落下残疾,变成跛足。李二柱天天来看她,小医院和李二柱的学校在一个村子里,下课后李二柱就来了,给她讲笑话,逗她玩。她隐隐听人们说起过李二柱在搞对象,她就直来直去地问:“李二柱,你怎么不领着你的对象来呢?让我看看啊!”李二柱红着脸说道:“哪有对象?连你都看不上我。呵呵。一个臭教书匠谁能看得上咱。”果儿笑着,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沈梅不是挺喜欢你的?”说完,挑逗似地观察李二柱的神色,眼睫毛扑闪扑闪地。李二柱的脸红到脖子跟了,“二姐,我的好二姐,咱们说点别的好吗?”
“咯咯咯”果儿笑出眼泪了,“不打自招了吧?好好待人家,果儿姐出去不会瞎张扬,你放心吧。我是证实一下消息是真是假。”果儿理了理头发,继续说:“沈梅是个好姑娘,就看人家大人会不会同意。”
正说着话,季尚文片长来了,一进门,季片长就问:“果儿,好点吗?”
李二柱连忙站起来,和季片长打招呼。
“好点了,爹,您那么忙,就别跑来跑去的了。”果儿笑着对季片长说,往里挪了挪身子,“爹,您坐。”
“我写信把你的情况告诉季洁了,他很着急,要请假回来,让我制止了。我想还是不要耽误功课。”季片长说着,看了看果儿。
果儿说道:“不用回来,过几天我就出院了。”
坐着说了一会话,季片长和李二柱相跟着走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