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达石渠开始,我们“边疆万里行”活动正式踏上归途。进入川藏北线后,道路不再是柏油马路,一路的颠簸给我们的行程带来了很大的影响。200公里路,我们早上8点从石渠出发,直到中午2点多才到达马尼干戈。马尼干戈是甘孜和德格的分岔口,从这里翻过雀儿山便能到达德格,我21年前便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还是比较熟悉的。
今天我们要经过四川的甘孜县,一路上我都沉静在回忆中。那是在1989年5月,我在甘孜县的一个寺庙里,平生第一次看见成千上万盏同时点亮的酥油灯。那个经堂本来就很大,酥油灯摆满了宽阔的大香案,摆不下的,又从香案延伸到地上,扩充到整个经堂,摆到几乎插不进脚。那个没有电灯也没有窗户的经堂,被酥油灯照得亮如白昼。为逝去的亲人点一盏酥油灯是藏族人民的传统,他们认为人去世后要从阳间走向另一个世界,这段路是黑的。只有亲人亲手点上的酥油灯可以为逝去者照亮这段路。我们问那位小喇嘛:“这么多的酥油灯是为什么人点的呢?”他说:“胡耀邦。”听到这个名字,我们几个都哭了。50多年前,青年共产党人胡耀邦在长征的时候曾经走过这里,半个世纪之后,身为总书记的他又去到藏区,了解人民的疾苦和要求,拨乱反正,落实党的民族政策,让藏族同胞与内地人民共享改革开放的成果。他曾在塔公草原和群众手拉手跳锅庄,他曾激动地对藏族同胞说:“当年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红军过不了这块草地。”而当地人民知道他的车将要路经那段颠簸的公路,晚上连夜把家里面的毛毡和木板拿出来给他的车铺路。今天那些酥油灯,就是人民对他的报答。我看着那些酥油灯,心里在想,这位把一生都献给自己人民的老人会多欣慰啊,那么多的藏族同胞在为他送行,他的那段路会充满光明,他会笑着走向人生的彼岸。
甘孜也是格达活佛的家乡。说到格达活佛,我便不能不讲讲他的故事,他的故事对于我们的红军、对于长征、对于西藏解放乃至对于党,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五世格达的法名叫洛桑丹增·扎巴塔耶。他1902年出生于甘孜县,7岁移居白利寺,以五世格达活佛坐床。白利寺是远古时建成的,后来历代皇帝都曾加封或重任过历代格达活佛。五世格达活佛严守佛教戒律,生活俭朴,老百姓有一点苦难他就夜不能寐,他在人们的拥戴中宁静地生活着。
1936年4月,红军一、二、四方面军长征在甘孜会合。格达活佛遇上红军的几位干部。他迷惑地问道:“红军是什么人的队伍,到这里来干什么?”红军告诉他:“红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专门为穷苦人打天下。”格达的心中一震,立刻派人上山,召回躲在山上的群众,动员他们出钱出粮支援红军。在格达活佛的带领下,当地群众给红军送去了6000吨粮食,2.25万公斤牛羊毛、6.8万头牛羊马、3.2万张各类皮革,为红军完成二万五千里长征,为革命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朱德总司令在甘孜住了3个多月,在到达甘孜后,他听说有这么一位活佛,就专程去白利寺看望。在很短时间内,朱德与格达分别在白利寺和甘孜县城会面9次。两人秉烛长谈,常常彻夜不眠。在朱德的谆谆教诲下,五世格达活佛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忠实朋友。在甘孜县城,现在还有朱德总司令和五世格达活佛纪念馆,里面有朱总司令和活佛交谈时的塑像,存有当年甘孜群众支援红军的图片资料,一路看过来,我不禁对五世格达活佛充满了敬意和崇敬之情。
在六世格达活佛的介绍下,我们前往白利寺。六世格达活佛叫格达·扎西绒布,他也是电视连续剧《格达活佛》的总顾问。他浓眉大眼,鼻梁浑圆,现在的职务是甘孜县政协副主席。提到他的名字,老百姓就竖起大拇指,说:“六世格达和五世格达一样,人好心更好。”他为藏汉同胞的和谐相处做出了很多的努力。
寺庙建在半山腰。绿色的草地上,围墙用刺目的白色把高低错落的僧舍经堂圈围起来,金顶的光芒飘忽游移。当年,朱德总司令和贺龙等人,就是踩着这条土路走进白利寺,走进格达活佛心中的。
1950年,格达活佛再三向中央请求去西藏劝和,走了一程又一程,从邓柯与岗托渡口中间的卡松多渡过金沙江,前往昌都,格达活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但不幸的是,格达活佛在昌都被杀害了,死后的格达活佛全身发黑,七窍流血流脓,皮肤一触即脱落,骨头都是黑的,显然是被人毒死的。
格达活佛遇害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国震惊悲愤。那几天成千上万的酥油灯铺满了整个白利寺。重庆,邓小平等800余人参加了历时3个多小时的追悼大会。刘伯承写了三副挽联,悼念格达。西康省人民政府拨治丧费1000万元(旧币),分别在雅安、康定、西昌三地同时举行追悼会,并在白利寺为格达建立塔墓,以资纪念。后来,毛泽东把亲笔题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各民族团结起来”的锦旗,委派中央访问团和西南访问团直接送到白利寺。
在白利寺,格达·扎西绒布还专门送了一幅唐卡给我,上面绘着朱德总司令和五世格达活佛交谈的画面,我回赠他和寺庙一台液晶电视和一台DVD机,我想,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到这个地方。
2009年7月15日22∶11写于甘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