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在这个秋天来临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挑肥拣瘦的了。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把自己推销出去。
在夏天之前,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我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投了无数份简历,也参加了无数场面试,可依然没有找到适合我的工作。
在这三个月时间里,我几乎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和残存的那点耐性。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的眼前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两个字:生存。
我在三天的时间内找到了一份工作,是替一个包工头做现场管理,带领一大帮子民工去给老板干活。这样的工作一抓一大把,也一直是被我所不屑的。我总觉得这样的工作会埋没了自己。而目前,它至少能解决我即将挨饿的现实问题。
工资不高,没有休息日,每天工作十小时。一个月工资一千八。加班费另算,一小时6块。我还必须要随民工一起睡在工地上,便于上班下班及时安排和调度。
每天一早5点刚过,房间里早早起床的民工嘈杂的说话声、咳嗽声会准时把我吵醒。我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梳理一下每天该干哪些活。
6点15分,我们会准时出发。6点半前要到达工地上,从住所到工地约有七八分钟的路程。
我的职务明着是现场管理,其实也包括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现场放样员、资料员、安全员、施工员、技术员等等,偶尔也会充当几回项目经理的职责。
我所在的工地是老板承接的一个万余平方米的绿化工程。老板手下没什么固定的人,除了一个挂名项目经理、一个技术员及一个驾驶员外,就只剩下我了。
我们这个工程是整个绿化项目的一小块,属于总包忙不过来,留给我们啃的一块硬骨头。泥土下埋有电缆,不宜用挖土机进行深翻,土质也不好,都是些淤泥土或是些垃圾渣土,根本不适合树木种植,施工难度非常大。
项目经理是基本不来的,只是在工程刚开工时我见过一次。技术员偶尔会来,但更多的时候,来了就不动弹了,只是一个人坐在工地一角抽一根烟,等我想找他的时候,只能看到地上那一大堆烟头,人却不见了。驾驶员是每天都要来的,会给我送些工程必备的东西,比如汽油、铁锹、绳索等等。
我托总包方的人找来了这块工地的原始电缆图纸,我在那一个个极其细微的地方找到了电缆的所有分布点。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确定了电缆所有的现场位置。电缆太多了,原先用来确定位置的木棍根本不够用,我又派民工折了许多来。
我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把土壤问题全部解决。
下一步是现场放样,施工种绿化。
因为送树的卡车是不宜白天上马路的,只能在晚上送,所以一般运树车都是快天亮时到的。每天都是苗车一到,不管是什么时间,我都会忙不迭地往工地上赶。然后一棵一棵丈量树木的胸径尺寸,目测树木冠幅的圆整性,不到规格的坚决不予接收。
老板是很少来工地的。我倒是经常能见到那个总包老总,但我一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听说这个老总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年轻时白手起家,凭着那么多年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最初见到那个总包老板,我朝他笑时,他只是看了看我,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在工地上碰到的次数多了,特别是我把土壤改良的计划书给他后,他已经会朝我点头了。
整个工程的施工期是三个月。我带着那批民工,提前10天完成了整个工程。就连总包老总带着技术部及项目部的人员来工地验收时,也为我超高的苗木成活率而连连赞叹。
我们的老板也来了,却只是朝他们点头哈腰递着烟,没有朝我多看一眼。
工程结束后的庆功宴上,老板、总包老板和总包其他一些领导坐上了第一桌,项目经理、技术员和总包其他一些技术人员坐在第二桌,而我和司机还有其他一些闲职人员坐在了末桌。
我能听到老板和项目经理他们大声说话大声喝酒的声音。
老板在不停地向大家敬着酒。
我还看到老板和总包老总一起站了起来。老板给第二桌的项目经理敬着酒,总包老总却跳开了第二桌,径直朝我走来,并且在我面前端起了酒杯。
我看得都有些傻眼了,甚至都忘了去拿起我的酒杯。
总包老总在老板愕然的眼神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干得很不错嘛。
总包老总还说,以后有需要,随时来隆鑫公司找我,说着,还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看着那张名片,发蒙了半天,总包老总竟然是隆鑫的总经理。
隆鑫公司是这个城市最大的绿化公司,我曾投过无数次简历,却始终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