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的阶段
很久以来,人们就把创造分为科学的创造和艺术的创造。艺术的创造过程通常划分为三个阶段:构思;由构思转变为深思熟虑的计划;计划在物质形式中具体化。创造过程的这种划分,只是概括地反映了它的结构。实际上,阶段的固定次序是不存在的。如果由此得出结论说,后一阶段只能在前一阶段完成以后才开始,这是不准确的。
每一阶段都是创造过程的必要和整体的组成部分。但是,它们经常是相互渗透的。因此,在完成阶段中似乎加入了对原初构思的修正。艺术家创作活动的结果,对他自己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突如其来的,不可能是预言或事先“看出来”的。
对个别阶段的分析还是有意义的,因为最终所完成的作品的各个组成部分,例如,在文学中的构思、主题、情节和结构,是与创作的主要阶段相适合的。
人们也把发明家的活动精确地区分为这样三个阶段。至于涉及到科学理论创造问题,那么,在这里就依据更为复杂的阶段划分了。科学家的创造过程区分为四个阶段:准备、潜伏、顿悟和检验。有时,人们认为第四阶段不是检验,而是完成。
加拿大内分泌学家、应力学说的创立者塞利尔把科学创造过程分为七个阶段,与生殖过程的各个阶段非常相似:恋爱或情欲。
“科学发现的首要条件是对知识的强烈的兴趣、热情、欲望和对真理的追求。为了克服各种困难和障碍,这种追求应当是极其强烈的。”
授胎。
科学家的创造潜力无论怎样巨大,如果他不用那些在学习与观察的进程中所得到的具体事实的知识来进行“授胎”的话,那么他的智慧依然是“无生殖力”的。
怀孕。
在这一时期内,科学家孕育着思想。甚至最初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种思想。
痛苦的产前阵痛。
当思想完全发育成熟时,科学家感到有一种不舒适。这种独特的“答案临近感”,只有真正的创作者才能体会到。越是以往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的人,越容易产生这种感觉,就象一个人痛苦地想起某个使他思念的人的名字的情境那样。
分娩。
与真实的分娩所不同的是,新思想的诞生,不仅不使人疼痛,而且始终感到愉快和满足。
查看和检验。
为了证实新生婴儿的生命力和有无畸形,人们总是立即检查他。
这在新生的思想方面也是一样的:人们使它受到逻辑和实验的验证。
生活。
在新思想受到考验并证明了自己的生命力之后,它开始独立生存并有可能被采用。
许多研究者认为,科学技术问题的解决可分解为弄清问题、分析问题、提出思想以及验证和选择思想几个阶段。
把上述内容与许多别的图解相对照,便可能作出这样的推论:原来被称为创造行为的,就是被简单叫做“解决问题”的东西,它们具有同样的心理结构。我们把这种结构作为相对的五个阶段提出来。
I、知识和技巧的积累,对于明确地了解和提出问题是必要的。
明确地提出课题等于任务解决了一半。
Ⅱ、聚精会神地努力探索补充的信息。如果课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那么就着手进行下一阶段的工作。
Ⅲ、转向另外一个科目或领域,表面上似乎离开了所研究的问题。这是潜伏的时期。
Ⅳ、领悟或者顿悟。这倒并非总是天才的思想,有时只是非常简单的猜测。表面上看来,领悟是逻辑的中断和思维的飞跃。在具有高度天赋的人们那里,这个飞跃是巨大的。不过,在任何创造性行为中,甚至在学生解答算术题时,也有这样的中断。Ⅴ、检验。可见,如果说科学创造和艺术创造的各阶段并不完全是一致的,那么,大部分也是相似的。这特别是和下意识的潜伏和醒悟阶段有关。在艺术创造的构思阶段与科学创造的提出问题阶段之间也有同样相似之处。
两千多年以前,柏拉图向自己的学生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可以用什么样一致的和有次序的运动形态来解释所观察到的行星的运行?”为了提出这个问题,柏拉图的注意力应当从他周围的一切现象转向天空。他从天空里所有星球中选择的又恰恰应当是行星。选择好行星以后,他要注意的又不是它们的光亮和闪烁,而是它围绕恒星的运行状态。只有这样,问题才能提出来。那么,用什么方法可以预先测定人的这种选择呢?社会的需要、个人的志向和偏爱都在影响着科学家的思维。毫无疑问,这里同样有美的鉴赏力在起作用。1905年,爱因斯坦发表了《论动体的电动力学》这篇论文。这位伟大科学家的许多传记作家认为,推动爱因斯坦产生新思想的是“未能成功”的迈克尔逊——莫雷实验。这个实验未能找到以太风。
但是,另一些科学家传记作家却坚持认为,新思想的来源不是逻辑的,而是美学性质的。
有专门计算在磁场中移动的导体中的电流强度的方程。如果导体不动,而磁场运动就要用完全另外的一种方程。然而,在这两种场合下,所得到的电流强度是同样的。这种不对称现象深深地损伤了爱因斯坦的美感,后来他证明,在相对论的范围内,可以用同一公式解答这两个问题。
审美鉴赏力和敏锐的分析性智力的结合,是物理实验家迈克尔逊的主要特点。爱因斯坦是这样评论他的:“迈克尔逊博士是科学实验界中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在这里,并不是在转义上使用“艺术家”这个词的。迈克尔逊的传记作者也这样叙述他的工作:“科学和艺术创造的这些成果使想象力为之惊倒。”而且科学家本人对此也知道得很清楚。迈克尔逊在《形态分析》的报告中指出:“这个选题要求研究者具有学者的分析的智慧、艺术家的审美知觉和诗人的形象性语言。”
在科学中不仅需要审美力,而且需要幻想和想象,这并不比在艺术中需要得少。美国物理学家里奇坚决主张,在工作过程中,有时需要这样来思考:他自己好象是一个电子,或者想象为光线,其反射需要测量。而日本艺术家北斋也是这样说的:为了画好一只小鸟,需要自己成为小鸟。
艺术和科学中的创造过程
在文艺复兴时代,兼有艺术家和科学家天才的人是不罕见的。
列奥纳多·达·芬奇就是一位着名的科学家、工程师、发明家、艺术家和雕塑家。关于他是音乐家和歌唱家方面则说的很少。但是在这一方面却可以看出他的强大的个性特征:列奥纳多·达·芬奇被认为是第一流的男高音歌唱家。
这对于主张不应当断然地使科学创造和艺术创造的机制对立起来的结论来说,是一个有利的论据。每一个中小学生都要替自己重新“发现”毕达哥拉斯定理,对每个人来说,这个定理在所有的语言中都具有同样的意义。至于对哀诗或十四行诗来说,每个人则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了。一些学者不是在创造过程的结构中,而是在人对现成结果的领会中,看到了科学和艺术之间的区别的。
有时,这种差异可以归结为:科学家局限于严格的逻辑和事实的框框,而艺术家则是绝对自由的。越是有天才,就越少听命于那些只是墨守成规的匠人才必须遵循的规律和法则。然而,艺术家究竟是不是这样自由呢?
必须在违背规律、原则、定理以前就将它们掌握好。诗人要比其他创作者更受语言规律和传统的限制,他在规律和传统的范围内可以创造任何新东西。诗人的创造和他的自由都服从于语言规律。对于诗的陈旧传统的反抗行为会导致新东西,然而这些新东西将来又同样会成为传统。
因此,艺术家的自由和科学家的拘谨,原来只是一种错觉,在这里不应当在科学和艺术的创造过程中去寻找差别。美国作家埃德加·波回忆起《鸦》这首诗的创作时说:“我的作品一步一步前进,直至结束,都有解数学习题所固有的那种准确性和严格的合乎逻辑性。”而数学家们则坚决主张,他们的科学不仅要求“严格的合乎逻辑性”,而且还需要想象和幻想。
人们常引用德国数学家希尔伯特关于一个不走运的学生所讲的话:“他成了一位诗人。对于数学来说,他的想象是太差了。”
艺术家的活动成果表现着他的内部状态和他的世界的幻影。而在科学中,现成的结果并不依赖于科学家个人。许多人认为,这是艺术创造与科学创造的主要区别。但是,如果在科学发现的内容与通向它的途径之间划出一条界限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种途径甚至在所谓同样发现的情况下,也是独特的。在优秀的科学成就中,毫无疑问反映了科学家的个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