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在不同程度上具有下列能力:用过去积累的知识对抗知觉的“染色”的能力;从“初步知识”的束缚之下摆脱出来的能力;把被观察到的东西从由于解释而夹杂进去的东西中区别出来的能力。
力求“纯粹的”观察、力求“反联结”——这不仅是科学家,而且是艺术家的宝贵品质(萨里扬、廖里赫、肯脱①在很大程度上具有按照事物存在的原样看出事物的才能)不过,无论是谁都不能把知觉完全从他的解释中分离出来。
当观察结果被理论解释过多地“改装”的时候,有时也会导致虚假的发现。在科学史上,一件最典型的事情是所谓在生命萌芽时期的发现--instatunascendi。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很多达尔文主义拥护者们企图建立“通用进化论”,它包罗所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物质:从最初的星云发展到恒星和行星,然后产生了生命,最后,在“通用生物变化论”的过程中进化到高级形式。
这种观点的扞卫者觉得,为了证明这种理论,只须找到所缺少的一环--从死的物质中产生有生命的物质。因此他们不满意巴士德的实验,他证明在现代条件下不可能自生生命。
1866年,着名的德国生物学家、生物发生律提出者海克尔用显微镜研究用酒精处理过的海底淤泥,从(无核)的原生质中发现了原始生命有机体“单虫”。
其他科学家立刻纷纷证实这个发现,不但如此,还“证明”单虫在全世界海洋的底部到处可见。
当建立在这个理论基础上的假象还没有获得证实时,轰动一时的事情继续了十年。这种假象是:海水中含有的硫酸钙在酒精的作用下形成了胶体悬浮液,科学家把它的某样东西看作是生命的有机体。
对所观察到的现象与预先形成理论观念联结的过多准备,跟研究人员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导致了对观察现象的错误解释。联的能力是重要的,也是必需的,但是应与克服联结的能力平衡,使观察到的事实从习惯的联想中分离出来。
产生思想的敏捷性
创造性天赋还有一个组成部分是产生思想的敏捷性。人们的想法不一定每个都是正确的,但是一个人提出的想法越多,产生好的想法的几率就越大。而且,好的想法并不是一下子就在头脑里形成的。思维,或者思想——这不是两个或几个概念简单的联想组合。概念的组合应该在内容上是正确的,应该反映出概念所代表的现象之间的客观联系。
这种一致性,也就是评价思想的主要标准之一。
另一个标准是思想的广度,这种思想概括和说明了大量不同类型的事实。最富有成果的思想还包括(也就是预言)新的、还没有被发现的现象。
在测验产生思想的能力时提出一个题目:要求用三个词组成一个有意义的句子,例如这样三个词:湖、月亮、男孩。不同的答案是:月光下一个男孩在湖里游泳,或者男孩看见月亮映在湖里的影子,等等。这是产生思想的最简单的例子。在按照思想的广度和复杂程度编制的等级表的另一个端点,一个典型例子就是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这种理论使生物学家能把直到那时还不完整的巨大数量的观察现象结合成一个严密的体系。
人们同时还按照思想的深度和内容的丰富来评价思想。人们认为下述这种思想才是深刻的:它确定了客体间或者它们的个别属性之间的关系。而这些客体或个别属性不是露在表面的,不是引人注目的,不是明显的,而是需要洞察力和深入到现象的本质中去才能发现的。
一般说来,前面说的思想被证明是有重大价值的,也就是成为理论、研究其它思想产生的根据、基础和论据。
为了产生思想,在大脑里至少必须储存有两种模型的兴奋。它们的比较也就是思想的实际的内容。谢切诺夫指出,“在各个时代的所有民族、所有部落、智慧发展的所有阶段,在最简单的情况下,思维的文字表达的方式可归结为..由三个成分构成的句子。”这三个必要的组成部分是主语、谓语和系词。谢切诺夫的这个意见和那种认为思维是从神经元模型理论中发源的设想极为符合。
思维,或者说思想——这不是神经元的模型,而是运动,是一连串活化作用及模型的比较。神经元模型是物质的,而思维也象运动一样不能称之为物质。
大脑使任何思维具有某种具体的符号外壳。而且不同的人都具有运用空间视觉符号、文字、声音图像、字母和数字表示的种种符号的不同能力。使用某种类型的符号的能力可以提高,但不是无止境的。大脑的先天的特点和在生命最初几年发展的条件预先决定了运用某种信息符号的优势倾向。
发展创造能力的任务,不仅在于一个人习惯的符号数量增多(在倾向于习惯视觉空间思维的人那里,培养使用数学符号的习惯)。需要帮助每个人“找到自己”,也就是了解自己倾向于什么样的符号,换言之,了解什么样的信息符号对自己是容易懂的和可以接受的。这时,思维将是最有效果的,使之得到极大的高度的补偿。
信息译码方式应该和谐地与所反映的对象的内容和结构相适合。例如,微分方程式是描述行星运动的最合适的方法,张力计算很好地表达了弹性物体的现象,借助于复变函数则简便地描述了电路。
显然,在艺术和文学中,不同的“符号”是为转达不同的内容而使用的:“我甚至相信,对于各种形式的艺术存在着与它们相适合的一系列艺术创作的思维,所以,一种思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在与它不相适合的形式中表达出来。”产生的思想,通过大脑在具体符号中实现。如果一个人倾向于运用视觉映象的表象,那就表明他有视觉想象力。声音映象表象占优势,则表明他具有音乐想象力。倾向于在文字形式中掌握事实,说明他具有富有诗意的想象力等等。
但这本身还不能使一个人成为艺术家、作曲家或者诗人。这些职业还需要许多能力、技能以及个性品质的综合,而个性品质可以帮助实现各种能力。
大脑处理信息的基本规律是不变的,但是译码的方式会使结果的外部表达形式和客体的选择受到深刻影响。如果更广泛地看,还会使思维内容方面选择也受到深刻影响。看来,个人的思维特征与这一时代科学所面临的问题的结构之间幸运的巧合,是科学天才显示出来的必要条件之一。预见的能力
思维能力、产生思想的能力和人的被称为幻想或者想象的智慧特性是分不开的。目前习惯上分为三类想象。
逻辑的想象,借助于逻辑上的变换,从现在推出将来。批判的想象,寻找的正是在现代技术、教育体系、社会生活等等方面不完善的、需要改变的东西。此外还有创造性想象,产生根本上全新的思想以及表象,它是在现实世界中暂时还没有的未来的某个事物的形象,不过所依据的仍然是现实生活的因素。在社会发展中,起决定作用的是创造性想象。
力图展望未来并在头脑里想象它,这是由思维过程本身性质所决定的。因此,自古以来这种追求就是人在本质上所固有的,它不只是在科学中表现出来,而且在神话的创造中也表现出来。很久以来,对未来的预言突出了预言家这种令人尊敬而又不无危险的职业(如今,未来学家执行着对未来社会的预言这一社会职能)。
一个人是在大脑中,也就是在思维中,将一连串由因果关系相联结的事件模式化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运用着过去的经验,因为规律性只是在重复的现象中才显现的。通过这样的途径,可以预料到被模式化了的一连串事件的最后一环。
语言的流畅
为了将思想用词表达出来,表达方式的灵巧性是必要的。也可以用其它符号表达思想,例如用公式或者图表,但文字语言符号是最通用的。
思想决不固定于任何一种符号,而把思想转述为文字符号又是必要的。无论是为了“交换思想”或者为了“表达思想”,用书面记述结果都是必需的。这也是一种独特的批判性运演,它可以揭示逻辑上的不一致、方法论上的错误、理论上的失算。因为某种思想在孕育时刻看起来是卓越的,而用词句记述在纸上以后可能会黯然失色。
有时人们错误地把语言的流畅看作是产生思想的敏捷性。问题在于,第二信号系统的逻辑运演主要是伴随着语词的动作进行的。因此,逻辑思维受到语言固定句法结构的影响(与映象思维不同)。
句法和思维过程的联系使下列现象有可能存在:句法结构正确的文章有时缺乏各种意义,但仍然建立了内容的外壳。这样的文章不仅在人文科学,而且在自然科学杂志里也有。甚至不能说这些文章是正确还是错误,因为它们简直没有内容。但是,叙述完善的语法形式又把空洞的内容掩盖了起来。很有趣的是,在将这种文章译成其它文字的过程中会立刻暴露出这种文章意义上的空洞。缺乏思想意义而表达形式上的流畅也在音乐、舞蹈、绘画中表现了出来——一个人有表达的技术,但没有什么内容可以表达。难怪宗教学院修辞班的老教科书中的第一条辞令规则就是如此表述的:“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就别说话!”
完成的能力
在这里不是简单地指坚持性、思想上的集中和完成工作的刚毅意志,而恰恰是说完成细节的能力、进行艰难的、需要耐心的精细加工的能力、完善最初构思的能力。“许多细节创造了完美,而完美并不能归于细节。”米开朗琪罗这样写道。
未必需要说明,这种能力重要到何种程度,它能使所进行的工作达到获得广泛意义和社会价值的程度。一个光是构思的东西,无论它的气魄多大,通常不会得到承认。数学家、造船学家A·H·克雷洛夫院士认为,“在各种实际事务中,思想占组成成分的2%至5%,而其余的95%至98%是去执行”。
以上所列举的创造性天赋的组成部分,实质上与普通的思维能力没有什么区别。人们往往把“思维”和“创造”两个概念对立起来。而这种观点导致了方法论上很大的错误,因为它迫使人们承认,对于创造性个性来说,应该有专门的心理活动规律。实际上这些能力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它们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强些或弱些)和彼此组合方式不同罢了。例如,探索问题时的敏锐性、智力的灵活性、产生思想的敏捷性和远距离联想的能力之结合表现为思维的新奇性。人们从来就认为这种思维的新奇性是天才的必要的组成部分。
能力和创造潜力
让我们来研究达尔文的自传回忆录,其中有关于他的智能结构的资料。
达尔文不单单给科学带来了巨大的贡献,而且完成了科学上真正的变革,从根本上改变了人对有机界的看法。
取得这样成果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具有特殊的智慧特点和性格的人。但是,达尔文本人谦虚地评价了自己,他认为他具有以下的品质:“热爱科学,在长期思考任何问题时有无限的耐心,热心观察和收集事实,有相当多的合理的想法。确实使人惊异,我具有如此平凡的能力,却能够对人们在某些重大问题上的科学信念产生相当重要的影响。”
这个评价完全是真诚的。
很幸运,除了一般的评价以外,达尔文还详细地写了一些有关自己才能和气质的局部的说明。看来,他在很大程度上具有“探索问题的敏锐性”。他写道:“我超过一般水平的人的本领在于,我能够发现那些容易被人们忽视的东西,并对它们进行仔细的观察。”
达尔文讲述了自己思维的其他特点:“我始终不变地努力保持思想的自由,这种自由可以使我在一旦发现事实和假设矛盾时就马上放弃任何我最喜欢的假设而我在任何问题上总忍不住想要建立假设。”
在这里,立刻可以看出两个特点——产生思想的敏捷性,或者说提出假设的敏捷性;智力的灵活性,或者说准备抛弃有损害的假设。达尔文认为自己的记忆力是平平常常的。他说:“我的记忆力是宽广的,但又是模糊的。我的记忆力只足够到这样程度:能预先通知我,我所观察到或者读到的某些东西和我提出的结论是矛盾的,或者相反是符合的,是能够证明我的结论的。而过了一些时间后,我通常还能记得,应该在那儿找到我所需要的资料。”
可以看出,达尔文的记忆特点是有准备性的,也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能回想起所需要的信息的能力,虽然他的心理过程的速度不是很快的。“我既没有极其敏捷的理解力,也不是特别机灵,..因此,我是一个很差的评论家:任何文章或书籍在我第一遍阅读时总使我兴奋..我注视于长期目标的纯粹抽象思想的能力很有限,因此我在哲学和数学方面从来没有获得什么成就。”看来,达尔文“压缩”思维的能力表现得比其它思维特点弱一些,由于他对数学没有兴趣。他对自己缺乏表达方式上的灵巧性同样表示不满,他说:“我很难清楚而扼要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我的智能具有一个不幸的特点,它使我不得不在错误或意思不清的形式中说明自己最初的论点和建议。”
在自己智慧品质的其他特点中,达尔文提到了一种高度的自我批评精神。他认为这种精神具有重要意义:对科学家来说,“富于怀疑是有益的”。他还指出自己头脑严守秩序:“井井有条是我的习惯。”
象其他着名的科学家一样,达尔文的一些才能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出来,另一些才能则较少地表现。但是,他的智能结构与那个时代科学问题的结构是相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