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工作者无不知道,发挥积极因素和克服消极因素不可偏废,在创造教育也不例外。那在创造教育,什么是消极因素?本文回答这问题并指出趋避方向。奥斯本在这一领域的声誉,读者已耳熟,本文从他的《应用想象力》译出,原为此书的第四章。
(一)趋向瘫痪创造力的因素
由于评论面对一个陌生的问题或者一个新观念时、一种消极反应的破坏性效果,L.L.瑟斯顿博士指出任何一个新观念,实际上都可能被直接而合乎逻辑地当作坏观念。他继续说:“有时,这样地提出的证据是那样地服人,以致人们撇开所提观念的任何补充检验。然而,即使这种消极态度是由某种高智力形成的,它的结果也很少可能是创造性的”。
一般,我们的思维机制由两种成分组成:1.判断,是它在分析、比较和选择;2.创造精神,是它在检验、预测和使观念产生。判断,可以有助于把想象力维持在正确的方向上;想象力,则有助于启发判断。都要求作分析和综合,这是判断和创造两种能力的共同点。而分解事实,掂量之、比较之、扬弃其一部分而保留一部分,为的是最终集合留下的成分而从中抽出结论,这就是判断。创造精神的作为也一样,不过,它最终产生的是观念,而非判断。此外,那就是判断倾向于已知事实为限;想象力相反,倾向于集未知事实,直至论证——例如二加二可能不是四。
在一般个人,判断力随年龄而自动地发展;创造力,若不有意识地予以发展,则逐渐减退。环境,无时不在迫使我们练习我们的判断力,自早到晚,自幼到老。正是由于这种练习,判断力发展了,或者至少因不得不发展而变得更优和更有把握。
不言而喻,教育也同样在增强我们的判断力。学校,十有九所倾向于只发展这种能力。个人的最佳声誉,无过于称他是个无误的判断者,这是有利于判断力发展的另一个干预因素。“这个人了不起,他从不失误”,这种反应要比我们听到“他想象力丰富,他经常在开动想象力”的说法多十倍。
批评的精神和创造的精神之间存在的对立,广泛地说明了精神的这两种成分从不混淆这一事实。如果它们不能得到很好的协调,它们就会阻碍彼此的运行。批评精神,它习惯的气氛是广泛的消极气氛:“什么是那里不合适的”?”“那里能得出什么”?
“不,这不适于行”。这类反应,正是批评判断的本色。
相反,创造性思维的心态必然是积极的。我们必须是信心十足的,我们需要热情,我们应该自我鼓励以增加自己的信心,我们最后还应该克制求善责备之心,不然,我们就会窒息自己的观念。爱迪生的第一只灯泡就是件不完善的产品。他可以力求完善,也可抛弃他的单纯和简率观念。但是,他不求完善,也不抛弃。他的第一批灯泡既然比当时使用的烛台、油灯、煤气灯都好,他就把它们投入市场。他着手使之完善,那只是在这以后。
通用电气公司的休茨博士,把积极的态度称为“是创造型那种人的一个特征”。
即使在表现为最破坏性的那些人,他们也赋有想象力。但是,他们所提供的想象力是消极性的,而真正创造性的精神指向前方,并且向着前方运动。
消极的精神,只在面对另一观念时才能有所思想:“什么是我能给予它的打击”?这种破坏性的想象力,从它的悲观精神吸取无穷尽的指摘,一下又一下,往往显得惊人地容易。
确定想象力在幽默感中所起的作用,有些心理学家已作过研究。芝加哥大学盖泽尔斯和杰克逊的那些文章,已明确这是非常适宜于创造精神的一种特殊品质。
如果在一段足够的时间里让判断力和想象力保持分开,那它们是可以互有助益的。在有关创造的努力中,我们应该成为“杰基尔博士和海德先生”,在这个意义上时而熄灭我们的判断力之灯,时而点燃我们的创造精神之灯,而且在再燃起我们的批评精神之灯以前,要耐心等待。因为一不小心,过早的批评会把已产生的观念扑灭,甚至就此熄灭了我们的创造之火。
正因为这样,当我们有个创造性问题要解决时,我们尤其应该让想象力绝对领先,任它围着目标翱翔。甚至,要作有意识的努力,以期发现最悖理、最“野”、最可能带来良好答案的观念。这是因为只有把我们的设想机烘烤到它所要的热度,我们才能真正地达到使我们的各种想象力软化。所以,对那最初的几点火星,不管它们看来多么荒诞悖理,我们不应嘲笑,而是应该记下来,其中的某一点,也像一把钥匙之于一把锁那样,是能证明它的适于解决问题的。
我有个朋友,极富创造性,他为自己立下一条规矩:为了解决问题,不到搜尽各种可能用得上的观念,决不先下判断。他对急于作出选择的人说:“我要求于你们的,不是你们的判断力。至少暂时不要,要的是更多的观念和更好的观念。你们给我提些什么”?就是在有关世界普遍进步的事情上,寓形于总的信念的那种判断,也可能堵塞科学的进步。正如科南特博士说的那样:“一个扎根坚实的观念就可能是一道障碍,阻碍接受新观念”。
切不可忘记的是,在作创造性的努力时,大都没有作出决定的必要,至于在选择关头到来之前比较我们观念的功绩,在于备万一我们必须从中选择一个,然而,在运用我们的批评精神中,也要像在创造性过程中一样,显示我们在此时的冷静不亚于创造时的热情。于是,我们如果宁把某一观念判给考验,倘不作简单的选择,那就更好。环境的偏见必然影响我们的判断,判断而能如它应该那样地客观,那是很少有的。
选择一部影片的片名,咨之于导演、咨之于执事人,并且咨之于脑际掠过的每一个助手,这是由来已久的习惯;今天,片名大都已是科学地选出了。选出的最佳片名,由调查员携询电影院的常客,而后把意见归类,而后从中导出科学性的最终结果。这结果的价值是任何一个观众的判断无法望其项背的,正如塔莱朗所说:“能比谁都知道多的只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群众”。
(二)我们的既成观念是解决问题的障碍
创造的活力随着年岁的增加而递减,我们之所以大多不免于这一趋势,理由之一就是我们的必然日渐沦为习惯的牺牲。教育和经验在我们身上产生抑制,抑制倾向于使我们的思想方式僵化。各种抑制,一般,总是损减我们敞开想象力以对付新问题的能力。这种障碍,通用电气公司的弗兰克·希克思名之为“功能固结”。其他实验心理学家各有不同的命名,如“解决问题时的僵化”、“机械化”、“封闭”等等。
这种制动器的刹车能力,已由斯坦福大学的两个科研计划澄清。计划是在罗伯特·亚当森和唐纳德·W·泰勒两博士指导下进行的,研究报告已在《实验心理学杂志》发表,一篇题为《解决问题时的功能固结》,另一篇题为《继念唤醒或禁止而来的功能固结》。
据大多数心理学家,我们的生产观念的过程,和我们的个人史直接相关。凡是我们以往的见闻和行为,特别是使我们取得成功的活动和思想,整合于我们的心理态度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对于解决已经遇到过的问题,是极其有用的。事实上,当类似的问题再出现时,我们总是拿已经证明过的最优解法处理它。
于是,面对新问题,我们的倾向是局限在已往用于解决类似问题的几种方法中思索。要是这几种方法无一见效,因而不得不设想新的解法,我们就组合我们习惯行为的各种片断而为新的活动,总之,以新的方式综合以往活动的某些部分。对于这一过程,耶鲁大学已故教授克拉克·赫尔已予描述。他的论文,尤其针对解决问题时的智力态度,包括“集合以往从未相互联结过的习惯的片断”。
由于采纳和应用本书所发挥的那些原则和方法,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是更容易了。我们事实上也应该某种程度地去掉包装,抛开把我们的客观生产局限于以往经验之内的压抑性习惯,放开缰绳,听任我们的想象力去奔驰、去搜索解决新问题的各种方法。鼓励,是倾向于得出同样效果的外部影响力。它的实效,已由罗彻斯特大学的埃默里·L·考恩究明。他把一些学生分作两半,一半常予严厉批评,另一半反复予以赞扬。然后,施以“露辛水壶测验”,那被“赞扬”的一半所作出的答案,在僵硬性上,比挨“批评”的一半少37%。这一成绩差别,被归因于测验者的鼓励态度,它减少了连绵的焦虑。
由于运用通常称为“脑风暴”的技术,对那抑制性的习惯是能予以沉重反击的。
在纯粹为了创造而集会的过程中,每一个与会者都在有意识地去掉压抑的气氛中被引导到观念的生产。这种小组的精神也和一位科研领导人一样,倾向于鼓励他所谓的“野路子”。习惯的链索就这样被破除,观念自然地流出,没有负上以往经验的重荷。
这种工作方式,被马萨诸塞理工学院副院长J·R·基利恩称为“在自由轮子上工作”,其中隐含的原则是,把观念生产的职能和批评性思考分开:批判,被推迟到能发现的解决方法已达足够数量之时。
这一方法的细节,我们放在以下各章去谈。
据《宇宙的观念》的作者——弗里茨·卡恩,自由轮子式的走法,在高度进化的个人,远不如粗野人那样地是一种天然倾向。他在谈到划时代的法拉第的发明时,引述A·爱因斯坦最近的话:“像这样的发明,是精神的大胆创作,它尤其来自法拉第从来没有上过学校这一事实,因而他保持自由思想的特殊能力”。
(三)自我泄气是抑制因素
我的训练创造力的漫长经验向我表明,许多人由于自我泄气而断丧自己的创造力到了何等程度。的确,我们的创造性努力经常成为无数批评的目标,世人都以对别人泼冷水为乐,因而这批评的数量几乎和全世界的人数相当。但是,自我泄气之于我们自己的创造力,何尝不是惊人的灭火器!我们没忘记巴斯德自己就曾踯躅而踉跄,也没忘记最轰动一时的观念最初总是成为笑料。
自信,在过去总被看作是美国人的典型特征,以致我们的堂兄弟英国人,把我们的祖先看作吹牛大王。直到1914年,他们还把美国人视为达达尼昂的新品种。自那以后,由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唱片换了,典型美国人的现在突出标记,已是谦虚。自我谦扌为的这样受歌颂,以致许多年轻美国人耻于观念领先。由此而来的结果是,产生于我们脑海里的孩子,大量地,不待人们听说它,就被父母亲手扼杀。
创造力的众多敌人之中,还该提到的是守常的倾向,守常导致循俗,“循俗是扑灭独创性的大灭火器”。怕“显得疯疯癫癫”,和但愿显得和别人一样是并行的。这种情结,就我所试图训练的多数人来说,是主要的心理障碍。为了避免被他们觉得啰嗦,我试过和他们说理:“在他人眼里,或在你们自己显得疯癫,哪一种更坏?你们的观念之中,有些观念可能被人们认为蠢;但是,你们因此便停止从自己的脑袋提取可能提取的观念,岂不更蠢?我已试过而要予以突出的是,真的聪明人无不赞赏创造性的努力,因为他们知道,世上已有的福利无不来自当初被视为‘荒唐’的观念”。
怕显得可笑,是频繁出现的一种情绪障碍。意识到它对创造性的危害,只是我们中间的少数人。科南特是对此很有意识的一个。
在他担任哈佛大学校长的时期,在他的办公室里挂有一幅斑鸠图,图上题曰:“请看这斑鸠,只有当它探出头来,它才得前进”。
不幸而又往往错谬的是,某些创造力最杰出的人物会被我们看作不堪效法的自私自利者。马塞尔曼的祖母怎样对待这个绳索制动器的发明者:“狂热的炫耀癖”。保罗·德·克吕伊夫指巴斯德为“可鄙的傲慢”。还是这个克吕伊夫,对显微镜的发明人莱文霍克(Leeuwenhoek,1632-1723)的描写是:“他的傲慢无止境。在那个时代,凡是认识他的人其实都认为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