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惬意的步子,踩在青灰色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与无数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喧嚣嘈杂,心中却是难得的悠闲自在,聂尘在北洲虽是生活在繁华城市,却如同隐居世外桃源,以往平静的生活从未让他的心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这条街道是守阳郡最繁华的地方,横贯南北,聂尘带着好奇,东瞅西望的闲逛着,累了便随意寻一家茶馆喝茶休息。
傍晚,聂尘揉了揉肚子,在一家门口挂着“迎阳楼”的酒楼前驻足,在街上逛了一整天都只喝茶,到现在还没吃过早饭。
小二非常热情,把聂尘领至靠窗的一张空桌坐下后便要去上茶,聂尘忙叫住他,“等等!”
“您有什么吩咐?”
“你这泡茶都用的什么水?”
小二闻言,一瞬间眼中光芒闪动,“城外山脚下取的泉水。”
聂尘又问道:“可有取过开春初雪消融之水?”
小二面露难色,想了一会才好似下定了决心,“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价格…”
聂尘闻言大喜,道:“我出三十六两一壶如何?”
小二一惊,忙道:“初雪之水泡茶虽然贵一些,却也不值这么多。”
“你只管上茶便是。”
“是是,小的这就去,只是需得我们掌柜亲自去取水,还烦您耐心片刻。”
聂尘摆摆手:“快去吧,对了,先给我随便上两个小菜。”
也不知道这掌柜把雪水收藏在哪,一直到聂尘吃饱了,都快把那一壶茶给忘了的时候,小二才端着盘子把茶送上。
聂尘闻得一股淡淡的茶香,抬头瞟了一眼,普通的陶瓷茶壶和一个单耳茶杯,只听小二有些羡慕道:“这位客官,您可有口福了,我们掌柜的说好的水只有好茶才能配得上,普通的茶叶只会糟蹋了这雪水,把珍藏的南楚巫灵茶给您沏上了。”
聂尘笑道:“怎么,你还好这个?要不要来两杯?”
小二帮聂尘把茶倒上:“您说笑了,小的这等人喝了是暴殄天物,这茶的妙处可全在杯子上,您慢慢品尝。”
聂尘点点头,刚才吃了很多东西,嘴里干渴,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手指却不动声色的把贴在杯耳内侧的纸条取出藏于指缝间,然后眯着眼睛品味了一会才道:“果然是好茶啊!”
聂尘出得迎阳楼,看着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也没有了商贩的吆喝声,商铺摊点也都开始各自收拾关门,熙熙攘攘的大街似乎一下子变得悄然冷清,聂尘突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火红的霞光浸透了守阳郡,街道、屋顶、城墙如红绸倾泻,可聂尘的心却没有因为这一片火红而感到丝毫温暖,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让他有些不安。
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思绪,看着不远处的城楼,聂尘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在城南了,想到昨天获取的信息中说道城南有座特别的小院,虽然他有些好奇,但这不是聂尘的任务,所以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就连小院的位置也不清楚,城南又这么大,所以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晚霞退尽,月挂枝头,聂尘有些气馁的爬上城墙赏月,可惜浮云遮望眼,今晚却不是一个赏月的好时机。
聂尘意外的发现,即便月色并不怎么迷人,爬上城墙赏月的却不只是他一个。借着朦胧的月光聂尘看着不远站着两人,看身形应该是一老一少,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城墙,看着远处的一片黑暗,两人如石雕一般不动作,不言语。
聂尘走上前去立刻引的两人的注意,年轻的那人警惕的大量着聂尘:“你是什么人?”
聂尘瞥了他一眼:“闲人赏月,与你无关吧?”
中年人还想说什么,老人朝他摆了摆手,冲聂尘和善的笑了笑:“难得小友也有此兴致,只可惜今夜却是浮云遮月。”
“老人家说笑了,小子可没有赏月的雅兴,只不过是想上来吹吹风。”
此时,天上明月似乎不甘心一直隐匿自己,于是拨开行云,一时间,银光洒满大地,但只一瞬间又被茫茫云海给吞没了。
聂尘借着这一瞬间,看清楚了两人的相貌,才发现这“一少”的年纪也并不小了,看样子已经到不惑之年,不过跟他身边的老人相比倒确实年轻很多。
老人白发如雪,满脸沟壑,双眼深邃,如万丈深渊暗流漩涡,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聂尘心中骇然,背脊直冒冷汗,迫切的想要挣脱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却又发现老人目光平和,古井无波,仿佛之前的感觉都是错觉。
老人看清聂尘那一刹那神色便得有些复杂,他直直的盯着聂尘,好一会才歉然道:“老朽弥纯,这是我的学生旬礼,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友见谅。”
“您言重了。”聂尘知道这位名为弥纯的老人不简单,不敢造次,忙躬身行了一礼:“小子子尘,见过弥老。”
“呵呵,不必多礼。”弥纯把目光从聂尘脸上移开,转向前方:“子尘不是大玄人吧”
“是啊,我是北国人。”
聂尘说完仔细注视着面前两人,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弥纯神色依旧平静:“怎么会到大玄来?你的家人呢。”
“家中只有我一人了。”
“很抱歉,是我多问了。”
聂尘摇摇头神色黯然,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伸手抚摸胸口,可随后脸色骤变,母亲留给他的手镯,聂尘一直贴身放在怀里,可如今却什么也摸不到。
手镯不见了!还有带在身上的那本手札也不见了!
从未有过的恐慌从心底升起,一阵寒风吹过,聂尘只觉得全身僵硬,四肢冰冷,胸口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仿佛掉进了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的深渊。
聂尘一语不发急忙跑下城墙,弥纯转身看着聂尘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旬礼在一旁说道:“他好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弥纯轻轻点头却不说话,旬礼心里很疑惑:“老师,您今天怎么……”
“没什么,只是看到他,让我突然想起一位故人。”
“是谁?”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不提也罢。”弥纯抬起头,目光穿过守阳郡,一直向北。
聂尘回到迎阳楼,小二看到聂尘急急忙忙的跑来脸色顿时大变,迎了上去:“您又来喝茶啊,里面请。”又压低了声音快速问聂尘:“什么事?”
聂尘知道为了保证安全,原则上自己是不能再回到这里的,可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一把抓住小二的肩膀:“有没有看见一个手镯?白玉手镯。”
小二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后,紧张的心才放下来,又很是愤怒的瞪了聂尘一眼,然后赔笑着说道:“很抱歉,我今天并没有看到过什么手镯。”
夜里,空旷的大街非常安静,聂尘急促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清晰,他漫无目的在街上寻找,希望只是掉落在哪个角落,希望没有被人拾到,聂尘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需要这种希望来压住内心的恐慌,所以他才不停的寻找。
夜深了,城中灯火渐渐熄灭,聂尘站在街道中间,神色茫然,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子尘,你在这干嘛?”是付峙轩,他走过去对拍了拍聂尘的肩膀:“看你这样子,不会是迷路了吧!”
聂尘见到付峙轩,才收起心神,勉强笑了笑:“是啊,走太远了,一时没找到回去的方向,你怎么来了。”
付峙轩很是怪异的看着聂尘直摇头:“你可真是……算了,我们等了很久没见你回来,还以为你出事了,所以公主让我们出来找你。”
回去之后,聂尘把在迎阳楼得到的纸条交给慕容萱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发呆,一遍一遍的回忆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他害怕自己会像丢失手镯一样,突然忘掉那些记忆。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子尘,我可以进来吗?”
是慕容萱,聂尘一边起身一边应道:“萱姐,进来吧,门没锁。”
慕容萱推门进屋,聂尘把灯点上看到慕容一脸关切之色:“萱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来听听你有什么事。”慕容萱倒了杯水递给聂尘:“睡不着吧,能跟萱姐说说吗?”
聂尘那双灵动的眸子,暗叹,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双手捧着杯子,手指轻轻摩擦着杯身上的花纹:“母亲留给我的手镯丢了。”
慕容萱心里一沉,她知道那个手镯对聂尘的重要,却帮不了他什么,这种情况想要找回丢失的手镯,无异于大海捞针,沉默了一会儿便笑着说道:“子尘,刚才我跟他们商量过了,明天就返回上河关。”
“明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个消息让聂尘感到很意外。
“是啊,这还都是因为你呢。”
“我?你是说……”迎阳楼!
慕容萱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细说,聂尘知道这次出使的任务大概算是完成一半了,似乎比原来的计划要顺利得多,虽然需要做的事情也都并不难,可聂成总感觉太过顺利,有些不寻常,却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有问题。
“明天要回去,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好,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所以你一定要养足精神做好准备。”慕容萱说得郑重其事,聂尘点头应了下来。
“手镯会总会找回来的,你不要太记挂于心,好好休息,萱姐还需要你的帮助,知道吗。”
聂尘送慕容萱出去,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