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秘闻在座诸人恐怕也不过一二知道的,被她说来如同俯首可得。此前不知初佩的底细的人忍不住私下倒吸一口气,重新掂量这人的分量。而初佩眼波漠漠投转向裴老爷一道,如死寂湖水,因为深不可测而愈加静得令人恐慌,“这样事情,其实本来想想也该知道。能够帮助裴家疏通关系的,又怎么会是等闲人物。还要你们来从中中转,分明就是知道开罪不起,要送了你们来做个替、死、鬼。”
裴二少不由想起初佩说自己不喝裴家茶时,那个男人分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下骇然,恐怕他们还在为这俗女子不识抬举蹙眉时,人家已经以为初佩愿收下这份大礼额手相庆。
初佩倒不愿意多从中落水,不和她行事风格。转身欲走时候,又被那个男人叫住,只是已经不那么客气了。“初小姐,我们诚心做生意,也是有备而来。”这次那恐吓都几乎从话语中破风而来。
“荒唐!”倒是裴老爷到底见识过半世纪风风雨雨,立刻转了风向,“初佩好歹也是我裴家出去的,由得你们在我地界上放肆,当真欺我无人吗?!”
那个男人却是嗤笑一声,初佩不多理会,只淡淡道:“你们裴家如何,其实与我也没什么关窍。我父亲是文家的文汇,你这样说,也不怕那疯子从墓里爬出来,我倒担心我不孝。”
男人阴测测补了一句:“现在要卖老脸,也来不及了。你还以为这是你严防死守的裴家吗?”
裴老爷变了脸色就要去按自己座椅下方的按钮,但是一时铃声大作,却不见半个人出现。
窗外狂风大作,雨丝被掀起成半空一道帘幕。远处人物都消融进雨景中,成了断续的色块。山横、树直,渲染得这院子犹如被重重黛色压下。初佩并不关心室外的情形,但,她确实是孤身一人。
因此她维持住那动作不动,仅仅是略抬高了自己的单侧肩。侧望过去,身体线条越发陡成道高挑的曲线,显得不可亲近。“你是非留我不可。”
“初小姐也无需做什么,不过是带个话罢了。”那男人脸上神情缩了回去,像是道影子重新沉默匍匐下,恢复了谦卑的笑容:“初小姐孤身一人前来,需要注意安全。毕竟……这世上再没一个‘君扬怒眉杀天下’的南宫恨了。”
这次,初佩陷入了进入室内以来最长久的沉默。她一侧头略微倾斜一下,打湿了的头发从耳后一下滑落至脸颊。她半张面孔都投入进乌色阴影中,看不出其下的神色。
那个男人却是觉得稳操胜券。南宫恨已经因病而亡四年,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足够震慑力而无法超越,是因为那名字再没有什么威胁。初佩确实是北柯手下一员心腹爱将,但是一个司文职的小姑娘罢了,又如何拳脚过硬?
“你错了。”初佩忽然开口。众人只望见一道银光从她指缝间流泻而出,正像是一轮弯月从她手掌心展开那样,正落在裴家大少爷的脖颈上。
方才她说话时,脚下便一步步慢晃晃向众人走去,除开最先退了半步,待她陷入长久沉默时,散开裙摆已经拂到沙发脚上。只是她一言一行都太过自然,以至于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走近。谈判的男人虽然对这姑娘心存轻视,当长久的谨言慎行仍然叫他站在了一个重重包围的死角上,初佩手中银光乍现时候,更是极条件反射的后蹿了几步——意外的身手灵活。
初佩一只手握着把不知道几时取出的手术刀般细长的刀具,另一只手仍然漫不经心的半搭在肩上。此刻才微微抬头看过去:“正是因为他不在了,我才更加谨慎的看护好自己。因为这世上再没有这么个人护着我,我才务必自己学会,护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