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梅零落睡下,一夜无言。
七日之后,欧阳恺身上内伤外伤在梅零落的精心料理之下,已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外面的一应毒物再构不成威胁。
只是这几日里,先前陪同欧阳恺互瞪眼睛熬过漫漫长夜的鳞甲畜生又来了。初一见面,一人一畜自然是互瞪一眼。或者是向彼此表示不满,或者是打个招呼。
梅零落有些怪异的看着欧阳恺。问道:“恺大哥,你跟鱼鳞怪很熟的样子。”
欧阳恺瞅着鳞甲畜生一身的鱼鳞,道:“原来这只爱跟人瞪眼睛的畜生叫鱼鳞怪。”
“不是啦。”梅零落笑的揉着肚子,说道:“鱼鳞怪天生就这样的,它瞪着黄橙橙的眼睛,是向对方传达友善的意思。恺大哥,我每次外出采药,可多亏了这只鱼鳞怪呢。”
说的时候,梅零落招了招手,鱼鳞怪跨过干草围成的圈子,像只大狗一样欢快的跑过来。梅零落拍拍它的头,它则用头亲昵的往上拱,还伸出蛇信一样细长的舌头撒娇。
欧阳恺无言以对,道:“这鱼鳞怪长的像条大狗,撒娇的时候更像条大狗。”想到大狗跟主人撒娇的时候可是要晃荡尾巴的,它却没有。欧阳恺侧过身子想要瞧瞧这鱼鳞怪的尾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只见两股之间有一道伤口,伤口处全是齿痕,显然是为某只畜生咬去了。
梅零落搂着鱼鳞怪的脖子,疼惜的说道:“咱们明天离开前,便要去报这断尾之仇。”
次日黄昏,两人收拾停当。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来时两人空手而来,一个满身伤痕,一个奄奄一息,走时,环顾昏暗的山洞,也只多了件兽皮毯子。
梅零落认真的将兽皮毯子叠放齐整,抚着柔软尚且带有体温的毯子,叹息道:“经年一过,这条毯子只怕要烂在山洞里,可惜了姑娘好手艺了。”
欧阳恺站在山洞外,背对着她,面容上似有萧索,揶揄道:“落落,你这么自吹自擂的,脸不红吗?”
落落,是啊,此时若再不唤,出得这座都天山,可还找得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么。
“呸呸呸,没良心的。”梅零落收拾好毯子也收拾好心情,嗔怨着走过来,说道:“也不知是谁一直盖着它。”
“走啦,落落,咱家那条大狗呢?”
梅零落抿嘴一笑,而后打个呼哨。
“沙沙沙沙!”
轻薄瘴气缭绕的林间蹿出好大一条大狗,鱼鳞怪伸着信子绕着两人兜了好几个圈子,期间还不时的拿头去蹭梅零落的小腿,惹得梅零落格格笑个不停。
欧阳恺道:“落落,你还真是没良心,没看出它很舍不得咱俩。”
梅零落还是在笑,笑的眼里都有些泛泪花了还在笑,蹲下身子揉着鱼鳞怪的头说道:“咯咯,乖啦乖啦,日后有了空子,娘亲还会回来看你的。”说完这话,梅零落便用带着泪花的眼去看魁伟的欧阳恺。鱼鳞怪也拿黄橙橙的大眼去看,只是它的看是瞪。
欧阳恺想要假装没注意,可那一人一兽还在坚持,欧阳恺有些不自然的道:“咱身在要职事务繁多,即便有些小空子,又哪里能千里迢迢的赶了来,小狗狗,你自己乖乖的,听你娘亲的话。”
蹲在地上的一人一兽抱在一处,梅零落带着哭腔道:“小狗狗,你怎么就有这么狠心的爹爹啊。”
欧阳恺被她这句话说的眉头直跳,赶忙说道:“好啦好啦,怕了你啦落落,我会来看它的。”
梅零落笑意盈盈的站起来,一拍手掌,道:“走啦,狗狗,咱们去找欺负你的坏东西去。”
欧阳恺跟着一人一兽前行,看着蹿来蹿去的鱼鳞怪,这分明就是一条大狗。
天色入暮时,两人来到一片湖泊前,鱼鳞怪有些畏畏缩缩的接近湖畔,仰脖张嘴:“嗷呜呜!”
一声叫完,鱼鳞怪飞快的藏到梅零落身后,露出一个大脑袋看着平静的湖面。
梅零落笑骂道:“自家的地盘,还这样胆小,好没志气。”
鱼鳞怪则用头拱着她腿弯,一副讨好神情。
“哗啦啦!”
不多时湖面水花涌动,接着小股的水浪向两侧分开,湖面露出白而粉嫩的脊背。欧阳恺看着渐渐浮出出面的畜生,不可置信的问道:“落落,这就是抢了狗狗地盘的毒物?”
梅零落单手插腰,手指玩弄着腰间柳叶,笑道:“你可别小看它,这怪物叫辟水猪,专吃毒虫毒蝎毒蛇一类的小型毒物。辟水猪能喷一种教人窒息的墨绿毒气,恺大哥,你要当心点。”
当心点?笑话,这只从湖里浮上来的什么辟水猪根本就是一只家猪好不好,连野猪都不够格。别说是他这样的修士,就是俗世里的凡人,看见一只家猪,想的只能是如何抓住它,是清蒸了好呢还是红烧了好,谁能想到去提防一只家猪!更何况他这样的修士!
更好笑的是,一条大狗一样的真正怪物鱼鳞怪居然是被一只家猪咬断尾巴打败的,这,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湖里的辟水猪小眼滴溜溜的一转,看着鱼鳞怪请来的两个人类帮手,“呼噜噜”的懒懒一叫,似乎极为不屑。
“嗷吼吼!”鱼鳞怪狗仗人势的回了一嘴。
辟水猪张开长长的猪嘴巴,喷出一股水花,向着那两个人类当头罩下。
鱼鳞怪一声惨叫,灰溜溜的兜头便跑。
欧阳恺道:“这么周到,还能洗个澡。”梅零落扬手撑开一层灵力光幕,将喷来的湖水尽数挡住,高声道:“兀那畜生,还不乖乖上岸乞饶!”
鱼鳞怪看见梅零落如此通天手段,胆子登时撞了,慷慨激昂的钻到光幕下,呲着獠牙好一阵吼叫。
欧阳恺有些怪异的看看梅零落,好心提醒道:“落落,你这么绕口的话,它,听得懂?”
“呼噜噜!呼噜噜!”
辟水猪声音变的刺耳起来,显然是听懂了,四根粗短的猪腿划动,离湖岸更近了些,嘴巴一张,一股墨绿毒气翻涌而来。墨绿毒气撞上灵力光幕,附着光幕散开,没多久,几近透明的光幕竟然晕染成了墨绿色。非但如此,光幕变成墨绿色后竟然有隐隐的水光浮动,紧接着光幕上滑落一滴墨绿水滴,一滴又一滴,随着水滴滑落,光幕渐渐变的稀薄。
梅零落哼道:“毒气竟然能够腐蚀光幕!”
欧阳恺袍袖一挥,于光幕内另布一层光幕。
辟水猪见状,又是一口毒气喷来。
一口毒气破一层光幕,一层光幕挡一口毒气。于是岸上的两人,湖里的一猪,就你一层光幕我一口毒气的斗将起来,且看是你的灵力充裕还是本猪的毒气富有。很不幸,辟水猪对上的是两个极不寻常的修士,所以辟水猪喷出的墨绿毒气愈来愈淡,而两人布设光幕时挥袖挥的依旧轻松写意。
就算辟水猪对上的是一个低级修为的修士,挡不住你毒气我跑就是了,辟水猪也是这么个想法,穿不透你灵力我溜就是了。于是辟水猪喷出最后一口灰绿毒气,划动猪蹄,调转身子,准备溜走择日再战。
打不过就想走,还真是猪脑子。
梅零落牵住欧阳恺的手,向旁边飘开一丈,同时另一只手抽出柳枝一甩,柳枝摆荡,将湖里的辟水猪绑了个结结实实。接着手臂一甩。“嘭”的一声,绑了个结结实实的辟水猪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地面上。
对头被擒,鱼鳞怪再无惧意,咧着嘴扑上去,两只前爪按住辟水猪,“嗷吼吼”好一阵吠叫。辟水猪被绑成了个猪肉粽子,嘴却是自由的,看见这个无耻的败军之将逞威风,当下猪嘴一张,稀薄到看不出绿衣的毒气喷出。鱼鳞怪“嗷呜呜”惨叫着躲到梅零落身后。
梅零落鉴于鱼鳞怪的前车之鉴,没有走近,松开握了手的手戟指道:“死肥猪,敢抢我家狗狗地盘,知错了没有!”
辟水猪猪脸一抬,极有一股子傲气。
“嘿呦喂,还挺傲气的。”梅零落忍不住笑道:“死肥猪,你且瞧仔细了我是谁!”
“呼噜噜!”
辟水猪哼叫一声,拿着小眼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猪脸登时变了,哼哼唧唧的挣扎着。梅零落收回柳枝,系上腰间。辟水猪重获自由,两只前腿弯曲,竟是向梅零落跪倒!
看见前后反差如此大的辟水猪,欧阳恺愕然道:“这..这是?”
梅零落得意的道:“你以为本姑娘两百多年是白过的!”梅零落走过去道:“死肥猪,我念在你跟我缘分不浅的份上,略施小惩,以后呢就跟我家狗狗好好相处,有谁欺负你俩,尽管报上本姑娘的大名就是了。”
“呼噜噜。”辟水猪乖乖应下。
“嗷呜呜。”自个儿地盘却要与一只肥猪分享,鱼鳞怪应的有些委屈。
梅零落摸着鱼鳞怪大头,安慰道:“你呀,乖乖的,待忙完了这一阵子,娘亲就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