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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暖心两三事

此后数天,两人就住在青梅别院里,梅子雨一步未曾踏出院子,风轻尘也就亦步亦趋,陪伴她一步不出。而尚迟迟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这几天一面也没见过。

只是勋城城中,戒备突然严密了起来,看得出是尚迟迟的传话起了效用。

住进来的第一天,梅子雨指使风轻尘将屋里陈设按照自己的心意重又规整了一遍。再将院子彻底清扫,之后便无事可做,闲居寂寥,除却聊天以及偶尔的拌嘴,两人唯一专注的便是煮茶。

青梅林中有一口古井,两人煮茶倒也十分的方便。

在十里梨白时,遍地梨花坠雪,两人煮的是梨花清茶。此地栽种的是一株株的青梅细树,两人依旧就地取材,煮的便是青梅酸茶。倘若有一日两人住的地方遍植富丁,只怕煮的就是富丁苦茶了。

从前的梨花清茶喝着清洌,闻起来有梨花特有的缭绕清香。而这些天煮的青梅酸茶,闻着倒没什么,喝起来却是酸中带着点点的涩,味道倒也别具一格,令人心清神明。

这一天,风轻尘熟练的支起红泥小火炉煮水。不一时,瓷碗中茶汤沸腾,梅子雨懒懒的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将瓷碗一推,说道:“喂,喝了它。”

每次煮茶,分到风轻尘手中的,总是梅子雨剩余的茶汤。这次同样如此,他也不觉得什么,端起碗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梅子雨百无聊赖的吐口气,手掌搭上他肩膀,忽然说道:“喂,咱们去城中逛逛啦。”

“好啊。”

不论梅子雨说什么,风轻尘的第一反应便是应承下来,应承之后一想自己从没逛过勋城,可谓要多陌生就有多陌生,别看这是第二次住进勋城,可跟从没进过的勋城的人没两样的

是以说道:“姑娘,咱们先去寻我表弟,他对勋城好玩的地方一定是了如指掌的,请他带咱们逛上一逛。”

梅子雨嘟着嘴道:“你要找他来,索性不逛了。”

“怎么了?”

“那个家伙,又胖又难看,还总是色迷迷的,恶心死了。”

风轻尘险些没笑出来,说道:“好吧,就不找他了。”

于是乎,两个出了门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哪条街道通向勋城主街,哪条巷子能穿过而不是死胡同的两人,就这样出了青梅别院。

他们住的地方荒凉至极,路上找不到行人询问,只好依着当时来青梅别院的旧路返回,不一时便到了张府门前。

他跟尚迟迟,仅有一府之隔。

风轻尘道:“姑娘,当真不进去?”

梅子雨挥舞拳头,恫吓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风轻尘只好乖乖闭嘴。

向行人问明道路,两人穿街过巷,横越无数民居院落,终于来到了勋城主街。

两人所在位置,是主街偏东一些。

街上行人熙攘,大部分是修士。

各式客栈酒馆林立,宽阔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摊铺,有花卉、杂货、兽骨兽丹、兵器异宝、胭脂水粉,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梅子雨脸上挂着大大的洋溢的笑,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过去,对每样物事都充满了好奇和新鲜,经过时都要拿起来把玩好久这才心满意足的去逛下一个摊子,就好像是一个生活在世外桃源刚刚落脚俗世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一样。

她经过一个摊铺,便要兴致高昂的把玩摊子所售物事,摊贩见她衣着简约而不失华贵,于是陪着细细讲解。哪知她赏玩够了,就放归原处,走去下一个摊铺。

摊贩费了好大的口水却没售出物件,翻着白眼对梅子雨好一阵腹诽。

于是,一路上,两人得了摊贩不少的白眼相向。

梅子雨开心笑着走到一个年老妇人摆的摊子前,拿着一面红布说道:“好精致的花鸟,针线功夫真是了不起。”

那妇人赔笑道:“姑娘当真好眼光,看姑娘身量,大小刚巧合适,穿上应当不差的。”

“穿上?这是拿来穿的吗?”

“姑娘说笑了,肚兜不拿来穿,难不成还有别的用处?”

梅子雨小脸噌的红的像是西落的晚霞,慌乱放下手中肚兜,沿着街道往前走,也没心思去看摊铺了。

走过了五六个摊子,一回头见风轻尘嘴角噙笑,恼道:“笑你个大头鬼你!”

“咳咳。”

风轻尘咳了两声,勉强止住了笑。

“遇一人是缘,结一人成鸳。要问缘或鸳,面前请相见。”

街上嘈杂声中,传来一道吟哦声音。

前面不远有一个算命摊子,后面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干枯老头,眼睛紧紧闭合,声调拉的长长的,吆喝不停。

“遇一人是缘,结一人成鸳。要问是缘是鸳,面前请来相见。”

梅子雨快步跑过去,坐在算命摊子前的一张木椅上。还没等她说话,那闭着眼的算命先生便道:“姑娘要算什么?”

梅子雨奇道:“我还没有开口,你怎知我是姑娘?”

算命先生捏着胡须,高深莫测的一笑。

梅子雨想了一想,了然道:“我懂了,一是我跑动的脚步声,二是我身上幽幽味道,这两点出卖了我,对吧?”

正笑的高深莫测的算命先生脸上一僵,复又继续高深莫测的笑,赞道:“姑娘聪慧如此,绝非世上一般人物可以比拟。不知姑娘要算什么?”

梅子雨没有回答他,问道:“我听人说算命先生都是瞎子,不知道你的眼睛是好的还是坏的?”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说道:“姑娘且猜猜看?”

梅子雨向左偏偏头想了想,又将头偏向右边想了想,说道:“我才说过算命先生都是瞎子,可你还是要我猜猜,想来先生你的眼睛是完好无损的,可书上又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明知我会这般想依旧要我来猜,那么你的眼睛应该是瞎的。”

“唔..”

梅子雨迟疑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猜,先生眼睛是看不见外物的。”

一旁观察良久的风轻尘说了这么一句。

算命先生略一抬手,说道:“请教了。”

风轻尘道:“街上这许多摆摊的,有俗世中人,也不乏修士,但凡修士,身体均是有所损伤的。先生体内有灵力流转,当然也是修炼中人,想来眼睛是有损伤的。”

算命先生长声一笑,睁开了眼睛,瞳孔浊白无神,果然目不视物,说道:“公子观察入微,跟这位姑娘果真是一对璧人。”

梅子雨嗔道:“胡说什么呢!”

风轻尘说道:“先生多想了。”

算命先生微笑着摇头,不置可否的道:“那请问姑娘,你是要算什么?命相?福祸?还是..金玉姻缘?”

“呸呸呸,姑娘不信天地不信鬼神,才不会这么幼稚呢。真要算,也是算你的大限!”

梅子雨站起来,气呼呼的走掉了。

风轻尘跟算命先生赔了个不是,跟了上去。

干瘦满是皱纹的算命先生依旧春风拂面,习惯的拉长调子,说道:“遇一人是缘,结一人成鸳。奈何缘只到遇见,此去一别成永诀。”

晃荡到夜幕降临,街道上飘起阵阵酒肉香气,往来于酒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而且均是修士。

风轻尘说道:“这些人也真奇怪,明明都做到了辟谷,偏偏还这么留恋口舌之欲。”

正慨叹着,梅子雨却坐在了街边一张木桌旁,招收道:“喂,快来。”

摊子卖的是滚烫的胡辣汤,操持摊子的是一对母女,女儿不到十岁,只是一个小丫头。摊子生意不算好,加上他们,一共也就两桌客人。

凳子还没坐热,两大碗热气蒸腾的胡辣汤就摆上了桌。胡辣汤水通红,一看就知道非同寻常的辣,汤水表面浮了一层葱姜。

梅子雨盛了一汤匙,还没到嘴边,便闻到了浓郁的辛辣味道,转而将汤匙递到风轻尘嘴边,说道:“张嘴。”

风轻尘看了她一眼,将汤匙中的胡辣汤喝了,汤汁粘稠,味道的确浓郁,香辣可口。

手艺还算不差的,只是没酒没肉,自然不受那些大汉修士喜欢。

风轻尘点头道:“味道挺好的。”

梅子雨很是相信风轻尘,从面前碗中盛了满满的一汤匙。汤匙才入口,梅子雨一张小脸便红的似碗中的胡辣汤一般,艰难的咽进肚中,梅子雨吐着娇红舌头道:“好烫!好烫!”

接着梅子雨冲忍俊不禁的风轻尘嗔道:“这么烫,你都不跟我说的嘛!”

风轻尘无可奈何的道:“你看碗里热气呼呼的,当然很烫啦。我哪知道..”

梅子雨凶狠的道:“你是说我很笨吗?”

风轻尘立马顿住,心虚的道:“没有没有,是我想的不周到。”

“想的不周到就要受罚?”

“啊?还要受罚的啊?”

“当然要受罚,本姑娘想喝酒了,去,那边有一个酒摊子。”

站在酒摊子前,要了一坛酒,当摊贩报出价格时,风轻尘登时慌了,他可没想到出来还要花钱的,身上自然分文没有。

没有钱,酒可以不买,糟糕的是那两碗胡辣汤的钱可如何是好?至于梅子雨,想也不用想,她肯定也是没有的。

那摊贩一看他模样,便知道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家伙,不耐烦的问道:“我说,这酒你要是不要了?”

“要,当然要,怎么不要?”

尚迟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付了酒钱,将那坛酒交到了风轻尘手中。

风轻尘甚是喜出望外,说道:“表弟,你怎么在这里的?”

尚迟迟又给了风轻尘几块碎银子,提起手中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说道:“茜茜嚷着要吃湘水居的烧鹅,所以就出来买咯。远远的我就看见你俩的,嘿嘿,不用想,一个公子哥,一个大小姐,身上有钱才怪了。”

风轻尘窘迫的道:“表弟你就别笑我了。”

尚迟迟拍手道:“对啊,在梅姑娘面前,什么样的公子哥儿也得变成最下等的仆役。是吧,表哥?”

风轻尘更加的窘迫了,清清嗓子说道:“表弟,既然出来了,过去喝一碗汤吧。”

“哎呀,可别,我可不想被梅姑娘打成猪头。表哥,咱们后会无期啊。”

一提到去见梅子雨,尚迟迟也没心思开他的玩笑了,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回到胡辣汤摊子,梅子雨问道:“刚才那个胖的跟猪一样的家伙是谁啊?”

“是我表弟。”

风轻尘跟摊铺母女要了两个碗,倒上酒水。

酒,胡辣汤,如此怪异的搭配,看遍英武大陆,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两人全不去理睬旁人古怪的眼光,你一口我一口,一口酒一口胡辣汤,喝的不亦乐乎。

因为风沙本就黄昏的天色逐渐沉暗,熙攘嘈杂的勋城主街一旁,热辣气息氤氲之中,两人围坐在一张冰冷的木桌边,捧着胡辣汤碗的掌心发烫,喝了坛中浊酒的脸庞发烫。

喧闹声四起,两人却是一言不发,喝一口热辣的烫,抿一口冷辛的酒。各自趁对方不注意,余光瞟一眼,或是眼光对上了,慌乱中躲开,心口却是越来越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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