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令府中上下张灯结彩,正在为吕太公接风洗尘。
萧何对管家暗语:“有客进而不满一千金者,一律请到堂下去坐。”
沛县各路豪杰俊彦鱼贯而入,临时“吕府”霎时门庭若市。
稍后,刘邦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小红木箱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只是怪模怪样地戴着竹制的“刘氏冠”。
刘邦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进去。
萧何急了,忙高声道:“贺礼不满千金者,请厅下坐!”
刘邦听后,微微一笑,回转身来,高声扬言:“我刘邦贺万金。”
萧何暗笑不语。
管家上前接过刘邦手中的红木箱子。
吕太公见是刘邦,大惊失色,急忙离席,大步流星地亲自迎出厅来,口中念念有词:“恩公,恩公……”
吕太公拉着刘邦的手不放,见刘邦身高八尺,龟背斗胸,长颈龙颜,鹤立鸡群,不同凡人,更加相敬。
萧何素知刘邦,料他无钱,怕他当众出丑。
萧何小声地对吕太公说:“吕太公,刘邦小小亭长,好说大话,恐怕贺单不实。”
吕太公明明听见了,但仍目视刘邦,对萧何没加理睬,对他的话更是听而不闻。
刘邦带着一股雄风径直步入堂上。
酒肴齐备,吕太公执着刘邦的手,将刘邦引入首席上坐,刘邦也不推辞,坦然就座,然后众人依次坐定。
刘邦本喜杯中物,今日酒醇菜香,如何不喝,便与众人杯筹交错,开怀痛饮,好不痛快。
坐在下席的雍齿瞟了刘邦一眼,眼中闪射出嫉恨的目光。
隔着帘子,吕媪与沛令夫人正襟危坐。
吕媪:“那个刘亭长,与我们吕家非亲非故,为何要贺万金?”
沛令夫人:“他呀,在吹牛!”
吕媪:“吹牛?”
沛令夫人:“他哪里拿得出万金?这个刘邦呀,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是个出了名的市井无赖,与一班小混混混在茶楼酒肆,连酒钱饭钱都是常年赊的呢。”
吕媪不语,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表情。
吕雉她们姐妹俩隔着珊瑚帘子,坐在另一边厢房的楼上,居高临下,将厅堂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吕媭:“姐,你看那个刘亭长怪怪的,怎么戴这样一顶帽子?”
吕雉笑而不语。
吕媭:“相貌怪怪的,行为举止也怪怪的,真是个天生的怪胎。”
吕雉:“这叫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懂吗?我看刘三哥我行我素,绝非等闲之辈!”
吕媭:“哟,都三哥、三哥叫上啦?”
吕雉脸一红:“看我不撕拦你的嘴!”
吕媭:“姐,你看那怪人的头顶。”
吕雉:“怎么啦?”
吕媭:“那帽子又高又大,平整如板,好像是一顶皇冠呃。”
吕雉:“别乱说!要……杀头的!”
吕媭伸了伸舌头,噤若寒蝉了。
稍后,萧何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酒席,独自走进在楼下的一间暗房内,他偷偷打开暗红色的小箱子,不禁哑然失笑,哪有什么万金,只是一箱子鹅卵石而已。
萧何随手将箱子扔在一边。
箱子里面有《吕氏族谱》。
萧何悻悻然回到宴会厅中,悄然重新入席,神不知,鬼不觉。
吕太公起身,给刘邦敬酒:“恩公,请满饮此杯!”
沛令一怔,也亲自给刘邦斟酒敬酒。
众宾客见状,也纷纷上前敬酒。
只有雍齿坐在下首没有向刘邦敬酒。
突然,雍齿站了起来,喝道:“刘邦,你向吕太公贺金上万,不会是假的吧?”
雍齿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邦将一杯酒又灌了下去,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雍齿说:“雍齿,你说我刘邦是个穷光蛋,拿……拿不出万金,对不对?”
雍齿:“拿得出拿不出,口说无凭,我们当堂验证,不就一目了然了吗?刘邦,你敢吗!”
刘邦一拍桌子:“有什么不敢的!把我的小红木箱子拿来!”
萧何一看情势不对,急忙上前,劝道:“算了,算了,我已亲自验证过了,确有贺金上万,贺金上万。”
曹参也随声附和:“刘邦喝多了,喝多了,我看验箱就免了吧,大家都是兄弟,不要伤了和气。”
雍齿:“不行!萧功曹,曹老弟,你们该不会护着刘邦吧?”
萧何与曹参不语了。
沛令突然发威了,喝道:“来人哪,将小红木箱子拿上来,当堂验证!”
差役将小红木箱子拿了上来,放在桌子上面。
萧何与曹参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刘邦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下去,自斟自饮,从容自若。
府中一僻静处,女眷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沛令夫人:“这下,那个牛皮大王牛皮要吹破了。”
吕媪:“这种市井无赖,就该让他当众出丑。”
府中另一幽静的雅间内,吕雉却在为刘邦着急。
吕媭:“姐,你说那红木箱子里真的会有万金吗?”
吕雉摇了摇头。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宴客的酒席上。
沛令:“萧功曹,将箱子打开。”
萧何:“是,大人。”
萧何上前,慢慢地将箱子打开,他的手在轻微地抖动。
箱子打开了,里面盛满了鹅卵石。
全场大哗,人们纷纷将鄙视的目光投向刘邦。
刘邦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你们再看仔细了,上万贺金藏在石子下面了。”
萧何将石子倒在桌子上,《吕氏族谱》也落在桌子上面。
吕太公激动万分:“族谱,我的族谱,我们吕家的族谱呃……”
吕太公扑上去,拿起《吕氏族谱》,抱在怀里,老泪纵横。
吕太公离席,就要朝刘邦跪下去:“恩公,恩公哪!”
萧何忙将吕太公扶住。
吕太公:“这何止万金,何止万金啊!”
刘邦一脸的得意,瞟了雍齿一眼。
雍齿一脸的沮丧,悻悻然离席退了下去。
这边的吕媪惊喜交加。
那边的吕雉与吕媭心花怒放,相拥着喜极而泣。
稍后,刘邦已喝得酩酊大醉。
沛令见刘邦喝得已有三分醉意,便说:“刘亭长,本官有一件难事,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刘邦借着酒劲,满口答应:“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我刘邦办得到,就一定替你去办!”
沛令:“好!本官想派你押送刑徒去骊山,不知刘亭长意下如何?”
一提去骊山,刘邦的酒醒了大半:“去骊山?我不是刚从咸阳回来吗,怎么又要去了?”
沛令正色道:“莫非刘亭长不乐意?”
刘邦沉思片刻,道:“乐意,乐意。”
沛令:“乐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