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鹿郡沙丘行宫,夜色浓重,死一般的寂静。
秦始皇从梦中惊醒,大喊起来:“赵高,李斯!”
赵高与李斯匆匆进来,异口同声:“陛下,臣在。”
秦始皇额头沁出了冷汗。
赵高上前一步:“陛下有何吩咐?”
秦始皇:“寡人刚才做了个怪梦。”
赵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是很正常的。”
秦始皇:“可是,寡人近来经常做恶梦,做的梦总是稀奇古怪的。”
李斯:“陛下不妨将梦中情景说来听听,微臣或许可以解梦。”
秦始皇:“寡人梦见山倒了,水枯了,花也谢了,不知何意?”
李斯大惊失色,说:“陛下,大事不好了,山倒了指江山要倒;水枯了指民心离心,君是船,民是水,水枯了,船也不能行了;花谢了指好景不长。陛下,这大秦的江山,实在堪忧啊!”
秦始皇惊出一身冷汗。
赵高阴着脸,道:“李丞相,你这是什么话!”
赵高又一阵大笑,说:“陛下,你别听他胡扯!依奴臣看来,陛下所做的梦大吉大利!”
秦始皇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赵爱卿,你的话朕最爱听,快快说来听听!”
赵高的声音带着娘娘腔:“陛下,这梦做得太好了,山倒了指从此天下太平,水枯了指真龙现身,陛下,你是真龙天子,花谢了,花谢见果呀!”
秦始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影。
数日过去了。
这天晚上,秦始皇卧在床上,面色蜡黄,神色憔悴。
赵高上前一步:“陛下。”
秦始皇欲言又止。
赵高:“陛下传奴臣进宫,不知有何吩咐?”
秦始皇:“赵高,寡人恐怕不行了。”
赵高一脸的惶恐,急忙跪下,说:“陛下切切不可多虑,不会有事的,陛下只是旅途劳累,一时虚火攻心,安心疗养数日就会好的。奴臣这就去叫御医来。”
秦始皇摆摆手,道:“不用了。寡人的大限怕已到了,这是上天的安排,天命不可违啊。”
赵高的脸上冷汗涔涔。
秦始皇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密诏。
秦始皇下了密令:“赵爱卿,封玉玺大印吧。”
赵高幽幽地望了秦始皇一眼,他上前取过玉玺,重重地盖在秦始皇颁发的遗诏上。
赵高盖大印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秦始皇特地吩咐赵高说:“赵爱卿,快传圣旨给公子扶苏,叫他把兵交给蒙恬,赶快回咸阳去。万一寡人好不了,叫他主办丧事。”
赵高声音颤颤的:“皇上……”
秦始皇挥挥手:“你……快去吧。”
秦始皇说完,闭上了眼睛。
赵高捏着遗诏,像捏着一团火。
赵高的脸被扭曲了,眼神中露出了穷凶极恶的绿光。
赵高凑近秦始皇,将一碗药端上去:“陛下,请用药吧。”
秦始皇依然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寡人不想喝药,只想睡一会儿。”
蓦然,赵高托住秦始皇的下巴,猛地攀开他的嘴唇,将一碗早就准备好的毒药一古脑儿地灌进了秦始皇的嘴里。
秦始皇一脸愤怒,呲牙咧嘴,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来。
秦始皇很快就腹痛难忍,痛苦得在床上直打滚儿。
赵高僵直地站在一边,鬼一般地狞笑着,怪声怪气地道:“陛下,喝了这碗长生不老药,这下你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了。”
秦始皇用手指着赵高:“你……”
赵高狞笑着。
秦始皇受着腹痛与心痛的双重折磨,脸被高度扭曲得变了形。
赵高冷不防蹿上前去,掐住了秦始皇的脖子。
秦始皇瞪着眼,眼巴巴地看着这位自己一生倚重的权臣、亲信,目光中盈满了震惊、愤怒、痛苦与悔恨,但已经回天无力了。
可怜,可叹,可悲,一代霸主秦始皇,才写下遗诏,还没来得及交给使者送出,就已经闭上眼睛咽了气。
望着秦始皇的遗体,赵高幽幽地想,眼前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霸主,一边求着长生不老药,一边为自己修骊山大墓,现在他终于睡着了,人活一口气,他终于咽了这口气,永远睡着了。我赵高是个阉人,是个废人,是他捏着的一只小虫子,是他轻轻一捏便可捏死的小虫子,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而我赵高还活得好好的。就算我活得像一条狗,也比他这个死人强。也许,后世万代,我赵高会被后人唾骂,他们骂我大奸大恶,骂我是个鬼,可又有谁知道,我与大秦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以往,皇帝下诏只是口谕,由我这个小小的车府令代写,再盖上玉玺,如今玉玺也在我的手里,我想怎么下诏就怎么下诏,我想立谁做皇帝就立谁做皇帝。皇帝老二,你听好了,嘿嘿,我要让大秦的江山灰飞烟灭,我要亲手毁掉你一手打下来的江山社稷。啊呀,我咋的就忘了,你已经不能君临天下,你已经是个死人,再也听不见了,唉。
而这一刻,在胡亥帐内,胡亥正在和一群宫女寻欢作乐。
灯红酒绿,佳丽如云,乐声悠悠,舞姿翩翩。
一位吹排箫的宫女吹得不好了,胡亥拿过去吹一阵子,翻过身子,又给那些舞女纠正姿势,还要自己做一番给她们看。
胡亥一脸得意洋洋,喜形于色。
胡亥一边津津有味地喝起酒来,一边醉意朦胧地欣赏着宫女歌舞。
胡亥将一蛊美酒灌进一位美貌宫女嘴里,她被呛得直咳嗽。
胡亥哈哈大笑。
胡亥又痛饮一蛊,道:“有肉就吃,有酒就喝,人生几何,一醉方休。”
酒到兴浓之时,胡亥起身为宫女们作了一场精彩的踢球表演,他踢着一只黑球,如一只黑羽燕子,投影青天,掠翅大地,围身而转,穿腿而飞,犹如苍蝇戏臭肉一样,粘来粘去,只是舍不得离开。
宫女们称赞:“小公子真是有才,才气还流溢难收哪。”
听到喝彩,胡亥使出了精神,面颊上流下汗来,他也顾不得去擦拭一下,越踢越带劲,越踢越精神,直把一个小小球儿踢成流星奔月,飞花乱坠。
忽然,一位宫女说:“车府令赵大人来了。”
胡亥急忙逃到床上,毕竟他早已知道父皇已大病了,便哼哼唧唧地发出呻吟,装起病来。
赵高幽灵一样晃悠进来,站在胡亥床前。
胡亥的呻吟声越来越响。
赵高:“别装腔作势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你装什么病呀!”
胡亥:“怎么,赵大人,让您给看出来了?”
赵高:“你父皇归天了。”
胡亥:“父皇他真的……死了?怎么说,以后就没有人来管我了?”
赵高闻言又想哭,又想笑,他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声。
胡亥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赵高脸上掠过了一丝阴郁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