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蒂姆依旧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的焦虑与日剧增。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位心理健康专家的办公室里,她坚持让我去看看和她共事的精神病医生。第二天,我返回到同一间办公室去见这位医生,因焦虑和恐惧而感到眩晕。他建议我马上入住精神病医院。我坚持说月底必须要去旧金山看望加里,因为我答应过我的妹妹当她从以色列过来时我会和她一起去。她很享受五年前我和两个加里的到访,很想再次见到他们。这就是那个医生和他建议的最终结果。但是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妹妹在德拜访过德克萨斯的家人之后,和我一路向西。从飞机上远远看下去是块状的色彩斑斓的漂亮拼图以及畦连的农作物混合而成的各种形状。大自然的杰作让灵魂平静了下来。数千英尺之下,漫山遍野的白杨树的叶子在秋日的阳光里轻轻颤动闪闪发亮,犹如巨大的黄金饰品平铺在整个科罗拉多(Colorado)。
那一天是9月26日,对加里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几乎是我们刚刚到达他家,电话铃声响起,他正搬着我们的行李上14层的外梯,于是我接了电话。是我住在圣克鲁兹(SantaCruz)的侄女打来的。她刚得到加里C去世的消息,打电话来安慰我的加里,然而他还没有听说。自从加里C被确诊为艾滋之后我只见过他一次。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如此全神贯注于我自己儿子的状况,必须遗憾地承认,我没有想太多。但是现在,我们就站在厨房里,加里正聆听着她的堂妹带来的这则消息。缓缓挂上电话后,他什么也没说从地下室搬来床垫,再次到十四楼,穿过前门,走过门厅,进入客厅,为我和妹妹把床垫放在一起。
我们仨到商店为接下来的一周采购生活用品,整个晚上自始至终加里没有提起任何他前任的离世。尽管几年前他们就已经结束了亲密的关系,但仍旧是好朋友。两个晚上过后,在加里C的家人和朋友的聚会上,我妹妹说起当年两个加里和我去以色列的时候对于加里C的一些记忆。我不知道自从我们拜访之后的这五年间他们一直有联系,因此她很愿意谈论他们的友情。我感觉到他的家人和我一样感激她的参与,之前我还担心她可能会感觉尴尬。最近我才意识到那个时候我没给予我儿子他应该得到的关心和安慰,而且对我的疏忽深感愧疚。如果他愿意我应该鼓励他聊一聊他的伤痛,或者至少表达一下我的安慰之情。我太过全神贯注于我自己苦不堪言的抑郁之中,以至于完全忽视了我儿子的感受。
加里是和蔼可亲的主人,带我们游览参观他的城市及风景名胜。我们在圣克鲁兹待了几天,然后沿着海岸线去往大瑟尔(BigSur)。
10月3日,我妹妹要继续她在美国的探亲之旅,把她送去机场后,我和加里都感觉到了情感上的疲惫。正是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他无奈地开始服用叠氮胸苷。我们都知道它可能产生有害的副作用,只要他能够应对任何一种决定带来的后果,都会避免使用它。如果不服用药物,他的健康可能会进一步恶化;但是,如果服用叠氮胸苷,他可能要遭受它的毒副反应。这种药物让他感觉作呕以及心神不宁,但他坚持了下来。当我们坐在科罗纳高地公园(CoronaHeights)的最高处俯瞰旧金山,我觉得我的心都为他碎了,但我知道我不得不几天后离开这里回家。
10月17日是我哥哥的生日。我带他去看了两个不同的医生,然后试图帮他点燃火炉,这个时候,以他逐步衰退的精神状况,点炉子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在陪他度过这一天之后,我把他留给其他兄弟们照顾,我则去艾滋基金会做晚间志愿者工作。我享受这份工作本身以及和其他志愿者之间的友情,其中一些人在法院规定以外的社区服务,这属于轻微的违法行为。当志愿小组在夜晚分头行动时,有人宣布他们刚听说金门大桥(GoldenGateBridge)倒塌在旧金山湾区。那是一次特大地震,导致海湾大桥(BayBridge)而非金门大桥垮塌掉了。这对我来说是非常糟糕的消息,因为我知道加里每天都会经过这座桥去伯克利工作,然后再经此返回城里的家。我恨不能马上回家去证实他是否安然无恙。
第一条留言机来自休斯顿的妹妹。她说今天是我们哥哥的生日,问我们是否有庆祝计划。下一条信息是一个朋友通知我地震的消息。加里的声音在哪里?终于,第三条信息是加里的,而且详尽讲述了他经历的事件。他刚回到家就感觉到车库的混凝土地面在晃动。当他意识到是地震,就跑到了街上,以防房子倒塌把他压在下面。接着他意识到电缆有可能下落,于是就找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点。他急于进屋里去看看地震是否造成什么损害,因为他最近刚刚安装了抗震支撑,想知道是否管用。显然,它起作用了,只有一个小花瓶坠地破碎。他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是很短暂的,他开始考虑他的邻居们的安危。多年来,他一直储藏食物和水只为预防此类情况的发生,他乐意而且也能够和大家一起分享。所幸,还用不上这些。
加里很有远见地给我另一个在休斯顿的弟弟打了电话,他有一个女儿住在圣克鲁兹,另一个在圣荷西(SanJose),两个城市之间互相没有音讯,也没有可用的电话能够把她们的状况通知给家人。显然,她们同旧金山还有联系。加里想让家人知道在加州的成员都安好。
第四条也是最后一条留言来自另一个朋友,他告诉我地震的消息并表达了对我儿子的关心。我立即用一盒新磁带做了替换,这盒磁带要为后代保存下来,因为它是我们生命中有日期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特别是我能一遍又一遍地聆听加里的声音。但如今我还没有勇气再去听它。
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