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时候了。哈里离世时,我感觉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最后一次牵手,最后一次擦背,最后一次流泪,最后一次坚强地微笑。和哈里之间的友情是如此热烈以至于我无法想象再次经历那种严惩。另外,我没有再从艾滋基金会得到任务。回首过往,我甚至不记得我有意识努力与他们保持距离。一定是自然而然就已经发生了,因为和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一起以及无法退出的社会活动,我确实已经深陷艾滋社团。我所了解的有关同性恋的一点是:他们喜欢过开心的时光,吃美味的食物,欢庆生活,不管是他们自己的还是那些已赴永恒快乐之地的人的。
到1986年年底,经过三年紧张的会面、付出爱以及失去一个又一个年轻勇敢的灵魂,我知道我必须后退一步,用足够长的时间,至少,有时间喘息一下。当然,这也能使我决定未来该往哪里走。
肯恩告诉我我要独自照顾病中的哈里后,我下定决心保证在服务艾滋社团时变得更加独立。我有更强的自主感,对肯恩的情感变成一种矛盾情绪。我们还是经常见面,但我不再感觉我是一个单元的一半。没有痛苦和怨恨,只是偶尔有点怪怪的感觉。这并没有阻止我们在工作中或社交中的互动。
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周三,我和肯恩一起参加一个下午晚些时候举行的新年晚会,我在不知不觉中不仅进入了新的一年,而且也减少了我的工作以及艾滋活动参与中的犹豫不决。直到到达后,我才知道这个晚会是在其中一个为艾滋服务的护士家里举行的,她也是简的支援小组的协助者。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和这位护士有过接触,当意识到我在参加谁的聚会时,我立马就放松了。和肯恩吃了过多的餐前小点心,和人们打过招呼并离开后,我们决定不必出去吃晚餐了。我们前往那家受欢迎的酒吧,鲍比去世后我和楚门在那里度过了很多夜晚。
我们在酒吧里度过的时间没什么特别值得一叙,除了遇到肯恩的一对朋友,两个人都叫迈克尔。一个个子很高,笑起来一双蓝色的眼睛神采奕奕;他戴着一顶牛仔帽,穿着靴子和蓝色牛仔裤,难以置信地英俊而且看起来很自信。另一个迈克尔要矮一些,黑色直发,修剪过的小胡子无可挑剔;他穿着华丽的黑色套装,我认为是晚礼服。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我们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件事情对我的重大意义在于它演变成了另一段非常亲密的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社交中不再那么依附于肯恩而且更加确信用我自己的能力去同人们建立联系,即使是通过他认识的人。因此两个迈克尔和我成为要好的朋友就不是不可能了。他们很多次邀请我到他们家里吃晚餐,继而这成为了周五晚上的一种惯例,除非我们去他们最喜欢的墨西哥餐厅吃饭。最初,当我第一次进他们家门时,他们的两条雪纳瑞不停狂吠。但没过多久它们不仅仅兴奋地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向我打招呼,而且最终跳到我的膝盖上寻求抚慰。
由于艾滋病,迈克尔B从一家大型化学药品公司退休,尽管他还不到40岁。他是一位出色的厨师,因此每周五晚下班“回家”用餐(晚餐已经备好,就等我和另一个迈克尔)的感觉真的很棒。
看到一个年轻人像迈克尔D这样在意于他的外表真让人耳目一新。我所认为的作为他新年晚会的特别盛装实际上是他每天工作的穿着。他真是一个衣架子!
一个周五晚,我们租来影片《长相厮守》(LongtimeCompanion)1。我躺在地板上,预感到这样一来我的哭泣将不会太明显,两个迈克尔坐在椅子上观看。在一个场景中,其中一位主角对他垂死的伴侣说:“放心走吧……”。我定格在那句台词上,知道有一天我自己很有可能说同样的话。当我听到迈克尔D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我也放声痛哭不已。我同这两位迈克尔的关系愈发坚固,而这种坚固很快就要面临考验。
又一年的圣诞节到来了。到那时候,我和新朋友们相处得很融洽。他们邀请我帮助他们一起装饰圣诞树,并且一个星期后帮忙把这些装饰品拿下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我已经认识他们一年了。由于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决定放弃墨西哥美食换换口味,于是去了一家别致的牛排屋——只有两个迈克尔和我。晚餐后,在去停车场的途中,我们聊及迈克尔D即将到来的生日以及我们要怎样庆祝。这两个男人都还只有三十多岁。在年龄智慧方面我的确比他们大很多。我自作聪明地说道:“我可不想步入四十。”
太晚了,话已出口。迈克尔B看着我,他闪亮的眼睛有些忧郁:“我愿意。”
该死!我为什么说那些话?所幸,我们的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我们继续共度了很多时光,有不同的围绕着男同性恋社区的场合。在一个街头集市,我从迈克尔B那里借了钱,因为我需要买一个塑料螺旋状彩虹挂在门廊上。有十多年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这在同性恋团体中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象征。
复活节的晚餐好极了。迈克尔B为我们准备了晚餐,我们和他的父亲共度良宵,他非常疼爱并支持自己的儿子。因为艾滋,他和我有很多共同点,当我们被邀请去他家吃晚餐时我也同样的觉得很舒心而且坦然。
然而,迈克尔B明显憔悴了。一天晚上,当另一个麦克下班回家后,他在楼梯的栏杆支柱上发现了一个纸条:“不要上楼。”当然,他还是走上楼去。他发现自己的爱人躺在浴缸里,因过量服用药物而不省人事。警察来了,迈克尔B被送往医院。实际上那天早上他去了附近的典当铺买了一把手枪,枪就放在浴缸边,但没派上用场,因为过量服用药物已令他昏迷不醒。在上楼结束生命前,他按计划把遗嘱和其他重要的文件放在了餐桌上。
等到我被允许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极度沮丧。闪耀的光芒再也回不来了。他解释说他试图自杀的原因是他真的非常非常累。他不想再战斗了。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两个迈克尔的关系逐渐紧张起来,因为我听说,迈克尔B的父母要求迈克尔D搬离他们一起建造的房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了这样的决裂。当我最后一次看望迈克尔B的时候,他正因艾滋相关的疾病住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两个都在挣扎着不知道谈点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在某人的病榻旁感觉到如此地不自在。然而我们曾经是如此亲密的朋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就是简单地和他失去了联系,这令我非常不安,直到迈克尔D打电话通知我,我才知道他去世了。对于以这样的方式退出这段友情,我非常生我自己的气。我想让他的父母知道我关心他,但是犹豫着没有拨出电话。我写下的吊唁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1987-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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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ongtimeCompanion,《长相厮守》,一部描述1980年艾滋病开始泛滥时的同志生活的电影,随着剧中主人公的相继离世,他们的朋友开始积极参加艾滋病的防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