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骓带着满腹思绪回到房间,回过神来一看,彻底凌乱了。
四个丫鬟绕着那人儿忙和,给她堆了一个可怕的高山髻。“高山”上还“枝繁叶茂”,“百花齐放”,光看着就感随时会“山崩地裂”。
而那人儿呢?
她在忘我地啃东西。
百里骓再一次被这个女人刷新了世界观,禁不住抹了抹冷汗,轻扯嘴角哭笑不得走过去,看着那狼吞虎咽的人儿道:“木晨儿,待会就进宫饮宴了,你至于一刻也按耐了吗?”
一边梳妆一边啃鸡腿,这人不怕噎死。
木晨儿听见他的问话,咕噜的一声把食物吞到肚子里去,再侧头看了看他理所当然说:“就是因为要进宫饮宴,才先填饱肚子。”她再大大口咬了一下鸡腿,微笑道,“你看我这吃相,若进到宫里,一定会给你丢脸的。”
百里骓无语——算你有自知之明。
木晨儿抿起油光闪闪的唇笑笑。
实情是,皇宫的珍馐随时会要了吃货的命,皇宫的菜肴一定非常美味,如果她没填饱肚子,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吃。而这次宴会百王齐聚,人多嘴杂,最方便使坏心眼的人在饭菜下毒了。她还不是极品吃货,为保小命,只好忍痛舍美食。
事实上,这王府的厨子已经非常了不起,让早已填饱肚子的她,仍啃个不停。
百里骓无奈摇摇头,再往她的头上高筑的发髻看了一眼,道:“王妃不适合这发式,赶紧换了。”
允着骨头的木晨儿,好奇扭头看了看他。
“是。”侍女应了声,问道,“请问王爷,王妃该配什么发式?”
百里骓看着木晨儿琢磨了会,说:“平常的就好,轻便点。”
侍女看了看他,小声提醒:“可是王妃是赴宫宴。”
百里骓毫不在意,点头吩咐:“稍作修饰,但必须轻便,跑起来不会妨碍的。”
木晨儿听到这话,忽感胸口拔凉拔凉的。敢问,饮宴不是坐着的吗?为什么要跑?难不成待会还要干类似逃跑的事情?百里骓,你要隐晦地把待会的饮宴说得多恐怖呀?
木晨儿稍稍低下头去,如果现在拒绝,会不会很无耻?
百里骓马上捕捉到她纠结的样子,诡秘低笑,凑到她耳边,轻声念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木晨儿眯起眼抬眸看他,咧起嘴角笑笑说:“我有说不去了吗?我像是这么无耻的人吗?收了你的银子,我就会乖乖为银子办事。”
百里骓淡然笑道:“本王最怕你不介意无耻罢了。”
木晨儿沉下脸,不爽地白了他一眼。
马车上,木晨儿不停掀起卷帘往外看去,脑海里一直幻想可怕奔跑的场面,越想越惶恐不安。
坐在对面的百里骓见她一直不安分,淡笑道:“你不用着急,还有一段路了。你初次进宫,但也无需太兴奋。”
木晨儿冷冷白了他一眼——我这样子想兴奋吗?很明显是惶恐不安!
她咧起嘴角苦涩笑说:“哎,我们要不要下马车买个盔甲或者软猬甲之类的穿在身上?万一有什么利箭射来,也可以挡一挡。”百里辰的暗箭,至今让她有挥不去的阴影。
百里骓会意,冷嗤一声笑道:“充王箭术了得,他若要杀你,可以直接从脑袋穿过去。”
木晨儿像只小黄鸭焉焉缩起脖子,苦涩笑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回去吧。”
百里骓看着她怯懦的表情,戏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在皇宫对你下毒手的。”木晨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他紧接着冒出一句话来:“只要你有足够敏捷的反应能力。”
“……”木晨儿彻底无语地看着他——敢问,你这句话有多腹黑,明抢易挡,暗箭难防,人家在背后放冷箭,怎么反应敏捷啊?这还能叫不下毒手吗?
百里骓看着她怯懦的样子,越发欢喜笑笑道:“还是那句话,寸步不离跟着本王,否则,自求多福。”
木晨儿轻扯嘴角笑笑,好奇问道:“其实……我一定要参加吗?为什么你非要诱拐我进宫?”
诱拐?百里骓侧头看了看她——敢问,你不是为银子办事吗?
他微微一笑,轻淡道:“他们点名要你到场。”
“……”木晨儿骤感背后一阵透凉,神经兮兮张望了一下,逃,果断想办法逃跑!
“吖……”木晨儿忽而低喊一声,揉着肚子难受低念,“肚子好痛……”她抬起眼眸看了看他,见他依旧像位大爷似的坐在位置上,以高居临下之姿淡笑着。
“肚子好痛……”木晨儿揉了揉肚子,摆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撅起眉头微弱低喃,“一定是刚才吃坏了东西,好痛!好痛!不行,得赶紧回去找龚先生看一下!”她再挑起眼眸看了看,见他嘴角扬得更起却没有丝毫着急之情,不爽道:“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呀?你没看到吗?我肚子痛!”
百里骓煞有介事点点头,一本正经说:“听到了,也看到了,差不多到皇宫里,待会让御医给你诊治一下。”
“……”木晨儿咬紧牙根死死盯着他,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至极!
不料,百里骓靠着窗,单手托腮轻淡补充一句:“回王府后,本王会吩咐下去,以后不能随便给你煮东西,每顿只能半分饱,日不过三。”
“……”木晨儿彻底被打败——你至于这么黑吗?
百里骓瞅了一眼她憋屈的样子,低笑,目光看向窗外,很快又冷了下来,下意识把手摸到暗藏药丸的地方。
木晨儿忽然坐到他身边去,笑眯眯说道:“要不,我们先商量个对策?待会不至于丢人。”
百里骓轻敛眸色,流转目光细细看着她狡黠而明净的乌眸,眸色变得复杂难测。木晨儿咪咪笑着,期待他的发话,不料,他忽然极度深沉地冒出一句让她吐血的话来:“木晨儿,你真的如我所见到的那么笨吗?”
“……”木晨儿骤然满脸黑线,恶狠狠盯着他,士可杀不可辱,她自个回到刚才的座位上默默掂量对策,待会一定让他跪下来认孙子!
一入宫门深似海,木晨儿一步一个忐忑,惶恐跟在百里骓身旁,警惕的目光时刻盯着某处随时可以有暗箭射 出来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随着他到了船上,木晨儿反应过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说着,她借着朦胧的月色环顾了一圈,此刻身处某漂水上漂着的小船上,离开岸边已有一段距离,向前看去似有一座“仙山”,被稀薄夜幕笼罩的“仙山”隐隐散发着几点萤火之光,看上去十分诡秘。
“这地方从前叫百缘洲,现在名叫王爷岛。”百里骓淡若解释。
木晨儿瞅了瞅他眼底隐藏的几分语言未尽的诡秘之色,试探问道:“为何叫王爷岛?”
这名字也难听死了。
王爷岛,王爷倒,太不吉利了。
不料,百里骓侧头看向她,戏谑道:“王爷岛,王爷倒。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木晨儿选择沉默。
百里骓再稍作补充:“每一次众王在宫中饮宴,总会出一些小意外,翌日或者隔日就会有一些好看的建筑伴随几位王爷的陨落而坍塌。宫中为了避免损失惨重,于是特意将百缘洲让出来作为皇家亲王宴聚的地方。后来发现王爷倒这个诅咒无法被打破,索性便将此处改名为王爷岛。”
“……”木晨儿冷汗潸潸,这家伙说得事不关己似的,乍她听上去感觉撒旦魔鬼就在前边。
一些小意外,楼房都坍塌,多可怕的场面!
还要特意开辟一个场所给他们厮杀,皇帝大人多大方阔卓!
不,皇帝是多无奈才把自己的一个浪漫岛屿让出来给他们打架!
那不是王爷岛,而是魔鬼岛!
良久,她才自我安慰笑道:“幸好,不叫王妃岛。”
百里骓轻嗤笑道:“你没听说过殃及池鱼么?”
“还说什么,船家,赶紧调头!”木晨儿忙对撑船的小太监叫喊。
小太监没有理会她,径直撑船。
“咻!”一根冷箭擦面而过。
“啊……”木晨儿惊呼一声,向后倾,差点没翻到水里去。
“晨儿!”百里骓忙伸手拉住她,急切将她拥入怀中,眸色冷沉。
木晨儿心脏无力伏进他怀里去,喘着慌气悻悻扭头看去。
撑着另一只小船往这边来的百里辰,扬了扬手中的弓弩微笑道:“弟妹无须惊慌,这次不是失手,打个招呼而已。”
木晨儿手心仍在颤抖,狠狠剜了他一眼——哪有人用射箭打招呼?有病啊!还笑得那么贱!
百里辰瞧见她冷毒的目光,稍作委屈道:“本王的箭术在众位兄弟中最厉害的,若我要射你的耳朵,绝对不会碰你的发鬓。所以,如果本王存心害你,你现在已经成了箭靶。”
木晨儿忿忿盯着他——你箭术了得,跟害我差点送命有毛线关系?别以为你家有原子弹就可以随便放鞭炮!我杀猪的技术也了得,要不捅你几刀打招呼!
这时,百里骓才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说:“他说的事实。”
木晨儿冷白了他一眼——别忘了你跟谁坐在同一条船上,你有没有团队精神?队友被欺负了,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地点头!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扭头看去,却见百里辰的船上除了那撑船的小太监,就只得他一人。现在回想一下,好像上次在名瑄楼的时候,也没看见他身边的女人。
木晨儿缓过气后,看向百里辰微笑问:“什么王,你的王妃呢?”
什么王?百里辰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用眼角白了一眼百里骓——敢问,你还没让你的女人记清楚各位“敌人”的称谓吗?
反应过来后,百里辰轻笑道:“本王只身一人,尚未娶妻。”
“喔?”木晨儿将信将疑地应了声,再抬起眼眸看向百里骓。
百里骓淡若说道:“他身边美女如云,胆敢跟他坐在这小船上的女人还没出现。”
木晨儿十分同意点点头,谁会跟一个以射箭作为打招呼的变态坐在同一条小船上。
低眸间,却见百里骓仍抱着自己的腰,木晨儿心头跃动,轻轻挪动身子从他怀里退开来。她才刚转过身,背对百里骓,一根冷箭直接从眼皮底下掠过。
“……”木晨儿脸色煞白跌入百里骓的怀里,心脏停止了几秒钟的跳动,身子僵直,目光泛白。
百里骓握着木晨儿冰冷的手,阴下寒眸睨向百里辰冷冷道:“十哥,适可而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百里辰耸耸肩,无趣道:“为兄只是想看一下弟妹的气魄有多大,不错,至今还没晕倒,相信面对待会场面,她不至于太难看。”
木晨儿紧握着百里骓的手借力,轻轻吸气。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晚过后,一定要跟这群脑子有毛病的人彻底划清界限!不,回到瑄王府后,不管有没有银子,一定要卷铺盖滚蛋!绝对不要留在这变态横生的地方!
停泊到岸边,百里辰率先上岸了,百里骓示意让小太监先到一旁候着。
待太监退下后,木晨儿看了看他稍作凝重的样子,好奇问:“有事?”
百里骓侧头看她,沉声道:“今晚不是一般的饮宴,而是决定要不要册封太子。”
木晨儿警惕起来试探问道:“你那个决定……很可怕?跟我有关系?”
百里骓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木晨儿心下咯噔颤跳了一下,惶惶不安地抓着小船边沿,感觉马上要给他卖了。她轻扯嘴角试探问道:“其实……立太子是必须的,你为什么不让陛下赶紧确定一个人选呢?这样,他们就不用再为这件事纠结了。”
百里骓勾起一淡淡的弧度,侧眸看向她问:“你以为这件事真的只是立了太子就可以解决吗?”
木晨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一会儿,百里骓轻叹道:“陛下也希望早立太子,但是,陛下生有五子,大皇子生性懦弱,无德无能,被宁王一党秘密操控;二皇子生性暴戾,不懂得体恤百姓,跟康王互相勾结起来,贻害朝廷;三皇子虽有才能,但是没有主见,至今在靖王党和庆王当徘徊;四皇子有野心,却没有才干,一直依附于充王党,若他当太子,将来如何统领百官?五皇子年幼,还不足以跟这群虎视眈眈的野狼搏斗。”
木晨儿冷白了他一眼说:“像你这样说来,那就是没有一个人符合太子的要求罗?”她低下头去愠闷嘀咕:“谁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皇帝生的孩子就不一定会当皇帝。”
“你在叽咕什么?”百里骓好奇问道。
木晨儿扬起眼眸,笑笑道:“你是中意五皇子吧?想要为他削除藩王,开辟一个新的局面?”
百里骓微愣,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有意味道:“是的,藩王的问题不解决,立谁为太子都一样,朝廷只会是一个永无休止的勾心斗角的暗黑地方。”
木晨儿不以为然说道:“解决了藩王的问题,还有其他问题,朝廷本来就是一个供人们勾心斗角的平台。就跟后宫的女人一样,哪一天不勾心斗角就吃不下饭了。”
“喔?”百里骓若有意味看着她说,“看来你对朝廷和后宫的运转一点都不陌生。”
木晨儿见他目光怪怪的,好像要用他眼底的置疑将自己生吞活剖似的。她蹙起眉心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问:“可你还没说,你们立不立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百里骓诡秘一笑,随手拿出一颗粉 红色的珍珠说:“本王跟他们有一个赌约,如果今天晚宴结束之前,他们能把这个珠子弄到手,本王便向陛下提议早立太子。”
木晨儿总觉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却说不上感觉来。她眯起眼笑笑说:“你就不怕他们众志成城把你把你扑倒在地上,慢慢抢?”
百里骓煞有介事点点头,再把珠子递到她跟前说:“所以,本王希望你将它吞进肚子里边去。”
木晨儿本能地捂住嘴巴,使劲地摇摇头。傻子才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吞到肚子里边去,万一被他们联合起来扑到地上,开膛破肚怎么办?
百里骓靠近一点,一副诱拐儿童的模样笑笑说:“莫怕,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们不会猜到珠子就藏在你的肚子里边。”
木晨儿放下自己的手,连忙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藏在自己的肚子里边呢?”
百里骓理所当然笑道:“本王跟他们有了约定,珠子肯定是不在本王身上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木晨儿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摇头,再一脸饱腹的样子说:“刚才吃太多了,吞不下。”说罢,她又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么?”百里骓往她的肚子摸去。
“喂,你干什么……”木晨儿触电般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话音未落,直觉有什么溜进了自己的喉咙。她正欲吐出来,却被百里骓单手捂住了嘴巴,整个人被他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