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夜,清冷的月光,恶魔一族的异种地,在鬼魅森林的中心,带刺的玫瑰花蔓紧紧缠住六方的六棵古树围出了一块土地,土地之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排排暗银色的棺材,却又锈迹斑斑。枯黄尖锐的玫瑰藤将棺材紧紧缠住,似乎害怕什么东西逃出。
静,太静,只有枯黄的玫瑰藤蔓疯狂地滋长的声音。
这片土地在过路人们的眼中从来不是风景,只是—死亡。所有的人大都避玫瑰之不及,总是不敢正视,最多的也就是匆匆一眼,便也就猛地低下头再次埋头赶路,只有一个男子,大约只有三四十岁,却径直朝那气氛诡谲的墓地走去。
接近墓地,尖锐的花蔓将一切生人都隔绝于外,那男子却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将无名指刺入花蔓,滴滴鲜血滋润这群几近枯槁的藤蔓。
直到鲜血几乎将这群贪婪的孩子染红,它们才恋恋不舍得钻回了土壤里,男子的唇色已经泛白,走路的步子开始蹒跚。
也难怪在这森林外的护林老人见到一个人就对一个人说:“你要进森林?这片林子进不得,森林的中心住着一位恶魔啊!一旦你误入了森林的中心,千万不要睁眼,看到过她的真颜的人,九死一生啊,九死一生!”
才刚刚进入墓地,突然在墓地上方响起了一个声音:“无名指代表着承诺,誓言,你的誓言会一吹就散吗……”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我来还债。”男子的语气仿佛已经快要飘起来,一吹就要消失不见。
“嘻嘻嘻,真有意思!难不成你以为大人会放过你吗?”一语的娇滴却挡不住阴暗。
猛然间漫天的黑玫瑰花瓣席卷而下,整一座墓地都充满了奢华靡烂。
“花灵,闭嘴。”暗处,隐隐的红眸闪烁着,只是一瞬,女子便施施然坐在了枝头,帽兜哥特长裙衬得女子身材修长,腰肢纤细。
巨大的满月将一束月光送给女子,女子的脸庞渐渐清晰,魅惑的红眸仿佛黑洞可将人深深地吸入其中,脸庞却白嫩如玉,男子一时之间竟痴了。
此时在他脑子里的只有一句话:
日月星辰,人间芳华,妩媚妖灵,不过如此。
“看够了吗,你很自觉,所以我不和你计较。”话音未落,一把巨大的镰刀从女子手中横向飞出,却又恰好在男子的脖子前端做了一个漂亮的回旋,仅仅只是恰好在男子的动脉前划出了一个小口子,溢出了一点鲜血。
“它很乖的,从不贪食,可是,它们,我就不知道了。”接住了镰刀的女子突然诡异的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小尖牙,显得贪婪又嗜血。
男子还在诧异,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或者说,天地静止。
原本呼啸的风猛的没了声响,路边赶路的行人诡异的以各种姿态停下。
突然,那一具具棺材突然有了躁动,呜呜呀呀的响声不绝于耳。
“啪”一根玫瑰花藤爆裂开,接着又是一根,两根……一具接一具的面目狰狞的走尸缓缓的爬出棺材贪婪狰狞的面目是他们原本丑陋的脸更加难看,领队的走尸像是闻到了什么,一步一步的向男子走去。
在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绝不是面对恐惧,而是当你面对着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时,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们一步步逼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恐惧的事情发生。
人类所最畏惧的事情,永远都只有一样—生命的流逝。
至少在之前,这位人间绝色一直这样固执的认为着。
男子在被这些走尸啃食时,竟突然发现发麻的身体可以动了,但他没有挣扎,只是费力地蠕动着自己已经快要被走尸啃噬尽了的嘴唇,模糊不清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死人是不会透露秘密的,对吧。”男子极为勉强的在他那模糊不清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
女子微微愣了一下,薄凉的唇轻轻地动了动。
“苍墓。”很轻很轻,就像说出这话的人自己也不确定一样。
一瞬,这两个字就消失在风里。
男子突然就笑了:“谢谢。”,之后,他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风浅浅拂过,带走所有的白骨血腥,花瓣缓缓落到地上,馥郁的花香和浓郁的血肉气息相互混杂,在常人的嗅觉中这样的气味是那样难闻,可在苍墓的鼻翼间,这种气味对于她来说是那样的好闻,苍墓的唇角满足地勾起一抹笑。
的确,天地失色。
“出来。”突然,苍墓对着附近的一具棺材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一个女人从棺材边钻了出来,普普通通的白衬衫,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勾勒出她的完美身材,可她的脸上却是惨白,更有惊异和恐惧。
“看见了多少。”苍墓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连正眼都不屑给她,只是边把玩手中的花瓣边淡淡问话。
女子在看见了苍墓后有一丝结巴,毕竟这样美的女子,哪怕是女人也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为什么要杀他,为……为什么!”
原本的她早已又愤怒又难过,巴不得把苍墓千刀万剐,可是,当她真的看见苍墓时,她迟疑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这样呢,她宁可固执地相信她是有原因,语气也就不再像之前动弹不得,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自己面前这么激动了。
“你们的婚事,需要我多说?”苍墓仿佛和在吸血时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冷淡,气场强大,“是他自己签的契约,我只是例行公事。”
苍墓转身离开,顺势一抛,却是一件衣服,无声的落在女子的脚边
女子双脚一软,瘫坐在了这片阴森的墓地中,紧紧的拥着男子的最后的衣物,眼泪落到这充满她熟悉味道的衣服上。
她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相传在妖艳的曼珠沙华的彼岸是恶魔的故居,苍墓的指尖缓缓划过一朵朵开得正好的黑色曼珠沙华:“花灵,纯种的恶魔所有的彼岸是血色的吧,可我们双生族的黑色彼岸也很美啊,可是为什么,我们就不允许有纯种的黑呢。”
没错,双生种族,不纯,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有纯种,因为它的存在就是杂种,所谓双生,真正的意思不是两个孩子。而是。
一户家庭生出两个种族的孩子。
出了墓地的苍墓,身着一件干净利落的及膝裙,裙子上的花纹处理得极为妖艳,如同一朵朵绽放的黑色彼岸花,但是又不怎么明显,若是不懂的人看来,就也只是一条条处理的不错却杂乱无章的黑线罢了。
彼岸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别墅,苍墓不慌不忙地拿出感应卡,在大门把手下方的感应屏左侧刷卡,之后又将指纹印上了右边的感应屏。
“身份验证成功,欢迎苍墓。”语落,大门自动打开,迎上来一个短发女孩,样子好像和苍墓很是熟络。
“苍墓姐,你回来啦,今天怎么样?”
“还好,就一个人来还债,其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哇,苍墓姐的生意就是好,我连签契约的都没几个人,更别说还债的了,最惨的是,有一个客户说愿意用四十年时间来换取他妻子的十年寿命,这可是单大买卖,可我能力不够啊,结果,到嘴的鸭子就跑了,好桑心啊。”
苍墓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说的正欢的姑娘的眼睛。
还好,只是浅红。
在恶魔界,瞳孔的颜色象征着能力的高低,由浅到深,能力依次上升,但瞳孔的颜色越深也就更加意味着在成为恶魔这条路上,永无回头的可能。
又将视线下滑。
大朵大朵的黑色罂粟花在她的雪白的裙子上绽开。
苍墓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多了一分不忍。
“藤子,你不像我,你还可以回头。”说完,苍墓不顾那个被唤作藤子的女孩有什么反应,就拉开了自己的房门,准备进房间。
可也就在这时沉默的伊藤子突然开口了:“苍墓姐,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回头?”
一向镇定自若的苍墓依旧什么都没说,可是心细的藤子却看见了苍墓关门时的那一丝窘迫,以及,踉跄的裙角。
苍墓关上门,默默地倚着墙,身体一点点顺着向下滑,直到完全蹲坐在墙边。
她的脑中一直回响着藤子刚刚对她说的话。
是啊,是她忘了,恶魔,要么是使命所致,要么,就是自愿成为这罪恶的职业。
而自愿者,他们之前的生活,轻则不受待见,受人蔑视,重则,众叛亲离。
藤子就是那千年难遇的既有痛苦的生活,又本身就具有恶魔潜质的人。
她能明白那种痛苦,毕竟自己从小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可她又不能理解这种痛苦,因为苍墓所遭受的也许远远不如藤子来的刻骨铭心。
藤子所遭受的,是众叛亲离。
苍墓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苍墓脚下的木板随着苍墓的脚步发出“笃笃”的响声。
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在表面这样冠冕的房子后,竟是这样的……空落。
这样的一个房间,没有任何的家具,甚至没有灯,只能依稀凭借朦胧的月光看清屋子的轮廓。最重要的是,它甚至不能算做是一间屋子,因为它只有三面墙,其中对着月亮升起的那面墙是不存在的,从屋子中的视角可以依稀看见几片枯老的树叶和几片青翠欲滴的树叶。
苍墓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纵身一跃,巨大的死神镰刀硬生生地支撑苍墓落地。
苍墓拉了拉自己的帽子,巨大的镰刀笔直的插在土壤中,而苍墓径直向一棵参天古树走去。
苍墓的房间有太多太多令人难以置信。
若不是它确实在自己的眼前,谁都不会相信在这样的一幢别墅里有着这样一棵参天且巨大的古树。
“生死树,今天,他们还乖吗?”苍墓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覆上生死树,温柔的语调,仿佛是多年的好友。
生死树,半边生,半边死,半通人间,半通冥府,是吸收阴气长大的的古树,当遇到命定的主人时,即可通灵,化妖。
夜本无风,生死树的树叶却沙沙作响,苍墓像是听懂了什么,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轻松地坐在了生死树的枝丫上,及腰的黑紫色长发几乎拖到了枝丫上,苍墓把头靠到了树上,随意闲适的表情仿佛像找到家人一般。
苍墓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乖巧的样子就像一个孩童。
半晌,苍墓又突然睁开了眼。
月光透过生死树的生叶照着这片让苍墓轻松的土地,树边入木三分的死神镰刀透出一股肃杀的寂寥。而在另一边,尽是枯黄树叶,一片枯黄下,一座座清冷的石头森然却杂乱的立着,一旁的泥土还有挣扎的痕迹。
然而,最终还是死了,不是吗……
苍墓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圣灵。”
话音刚落,仿佛黑暗中的曙光降临一般,被唤作圣灵的女子穿着一身洁白翩翩而来。
“小墓,我回来了。”过分软糯的声音,在任何女性身上都显做作,可在圣灵身上却显得恰到好处。
“小墓,你还是不愿意去上学吗?”半晌,圣灵见苍墓依旧什么都没有回答,笑了笑,“伊藤子,高二六班,自开学来无故旷课两年,校长可是说要把你开除哦。”
“脸谁伤的。”苍墓答非所问,只是死死的盯着圣灵的脸。
圣灵下意识把手覆到了脸上,想遮住脸上的乌青:“没什么,就只是几个女生。”
苍墓纵身跳下生死树,看都没看圣灵一眼,就这样擦肩而过:“自己治好,最后一点本事别也没用。”说完又扬手一挥,原来是圣灵站的久了的地方探头探脑的钻出了几抹青葱,苍墓这么一挥,那几抹青葱瞬间焉下了头脑。
“绿色在这里太明亮了。”
圣灵愣了愣,到底还是缩头缩尾地跟着苍墓出了门。
“圣灵姐,苍墓姐。”藤子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
圣灵出外以后浑身洁白变成了一整套的英伦风格的校服,洁白的衬衫,棕黄格子校裙,正如所有美貌女生般恬静,优雅,乳白的长筒袜更显圣灵小腿修长,配上圣灵一头金黄的及肩长发,活生生将一件普通的校服穿出了晚礼服的效果。
“把这衣服换了,碍眼。”苍墓看了圣灵一会儿,神色复杂。
“好,走吧,吃饭去。”说完,圣灵还亲亲热热地挽过苍墓的胳膊,走向餐桌。
“恩~藤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好好吃啊。”圣灵对于食物的抵抗力果然为零。
“不错。”苍墓淡淡地扒了两口饭。
其实她们原本不吃饭的,毕竟人类的口味和双生族的口味如此不同,只是陪一陪藤子,怕她寂寞。再者也顺便顺便和人类一族的习性相像一点。
“谢谢苍墓姐,圣灵姐夸奖,苍墓姐,我去拿你的校服了。”藤子的脸上快笑出一朵草纸花,连一向不喜欢人类食物的苍墓姐都夸自己了,心中还真是有点小兴奋呢。
“几班?”苍墓突然问道。
“嗯?哦,高二(7)班。”圣灵说话有些含糊,但还是能听得出她在说什么。
“好。”苍墓就是苍墓,说话永远这么简洁明了。
可是,再无下文。
看着这样的苍墓,正在大快朵颐的圣灵莫名放下了筷子,沉重地咽下食物,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小墓,不是这样的。
“砰。”轻轻的,是苍墓关门的声音,一门之隔,隔开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冰冷的心脏。
平旷的土地上唯一的一抹色彩,是一株娇嫩的蓝色妖姬,在死树的下方,就好像是才刚由倾心的男子摘下相送一样,苍墓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株花,咬了咬自己的樱唇,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和圣灵一般无奈的样子,却又偏偏滋生了许多情感。
血色的眸子缓缓闭上,不知什么时候,苍墓换上了一身棕色的套裙,夸张的布制棕色玫瑰在苍墓纤细的腰间盛开。
棕色,这片地域里最柔和的颜色。
苍墓俯下身子,黑紫色的长发随意散开,纯蓝妖姬在苍墓的发丝边上惊心动魄的开放着,绽放着不属于这片土地的美丽。
勾人心魂的血眸缓缓闭上,微微上翘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万籁俱寂,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明天,也需要面对一些一直不想面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