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那儿表演杂技。那个小姑娘实在是太过娇小了。虽是长得水灵灵的,颇有几分美丽,但那身材单薄却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不经意地兴起一点怜惜。此刻的她正犹如风中摇摆的荷叶一般摇摇晃晃地站在一根细长细长的竹竿上,那不断摇摆的身体似乎很快就要掉下来,令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捏着一把冷汗。然而这样的飘零摇摆似乎只是一个场前的噱头而已,只见她摇晃着脚尖的碎步慢慢地移到竹竿的中央,再慢慢地曲下自己的身子。突然她双腿猛地发劲一个腾空跃起,紧跟着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空中接连翻了八个跟头,又稳当而轻巧地落在竹竿之上。
“好!!”周围的人们又哄然叫道。对于如此精彩并且是靠着真实过硬的本领来完成的表演,即使是生活在国都里的人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好漂亮的身手。”龙翔天在鼓掌的同时,心里也不停地赞赏道。尽管师父和大叔都说他的功夫已经到家了,但自己究竟能达到什么水平他自己也是说不准的。“也许我也无法做到这一步吧。”他心里并没有一个底。
这时在一旁的小男孩捧着一个铜碗出来了:“各位先生、小姐、阿姨、叔叔、婶婶、伯伯、爷爷、奶奶,我们姐弟因家乡遭了洪水逃荒至此,不得已表演这‘燕子腾空’的绝技,以混口饭吃,还请各位赏个脸儿。”
“好的,好的。”围观的人们心驰于如此精彩的表演,都心甘情愿地将钱扔在碗里。龙翔天虽然不知道看了演出是要缴钱的,但看了周围的人都丢了,又感于这对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的姐弟俩实在值得同情,便也跟着丢了。他丢出的是一小块碎银,虽然不是太大,但那银色的光泽在一片铜板中却显得那样的显眼。
小男孩讶意地看了龙翔天一眼,似乎对这个穿着不甚显眼的少年竟会有这样阔绰的手笔感到惊奇。然而他也没有说什么,这或许是因为他从龙翔天脸上那和煦的微笑中看出了真诚吧。出门讨生活的人,无论年纪是多么的幼小,但对于察言观色,他们也是有着异常精确的判断。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单单看这一场就有这样不少的收入。虽然不能说日日都是如此的火爆,但想来也不会差上许多。场中的姐弟二人欣喜地相对一笑,那稍稍有些成熟的脸上露出了对未来的展望。“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找一个新家安定下来。”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们,对于未来总是有着期望。
然而上天似乎总喜欢给人带来一些“惊喜”。正当卖艺的姐弟二人欢喜地点收着今日的收入时,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卖艺的?”
围观的人群像是对这身影十分惧怕似的赶忙散开,没有人敢再围着场地。偌大的道路中央,一下子寂静下来,似乎方才的热闹都像是梦幻一般,此刻梦醒了自然也就散了。只有姐弟二人那略显孤单的身影静静地面对来者的强势,他们是无处可藏的。
几个豪府奴仆打扮的人抬着一顶华丽的软轿走了过来。那软轿镶金带玉的,除了民间所禁用的龙凤之外,轿子似乎把天地间一切的豪华都硬生生地往那上头搬去。尽管模样是华丽至极,但实际上却可以看出轿子的主人在审美上确实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因为那绚丽的外表用的尽是颜色鲜艳的装饰,一点也不考虑颜色本身的搭配。虽然轿子很是值钱,但看在一些人的眼里却只有一个“俗”字可言。
轿子沉甸甸的,可以轻易地明了轿中人物的分量。龙翔天因为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也只有随波逐流地跟随着散开的人群来到街边的一角,冷眼旁观这场中的情形。“能坐上这种轿子的人,家里应该是很有钱的吧。”他如此判断着,心里却不明白这并不好看的软轿为什么在城中百姓的心里犹如此大的威势。
轿子停下了,华丽的轿帘向上掀起,从中走出一个犹如屠夫一般凶恶的人来,只见那人:年约十七八岁,三角眼,朝天鼻,招风耳,满脸麻子,黑色面皮,歪斜的嘴巴,那模样要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偏偏他还故作潇洒地摇着一把绘着大红牡丹的描金纸扇,真是有辱斯文。
他下轿之后,犹如庙宇中的恶神一般大步走到那姐弟俩的面前大吼押“这可是官用宫道,不是你们这两个小贱人卖艺的地方。在没有得到官府正式许可之前,一切非法所得可是要统统上缴的。”说着他一把拎起那小男孩的身子,将他手中那盛钱的铜碗夺了过去,然后又将男孩掼倒在地。
“呀,我的钱。”剧烈的痛楚使男孩流出了眼泪,然而他最关心的不是身上的伤痛,而是被恶人抢走的钱。男孩哭喊着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恶人的脚。他只想用自己那微薄的力气将恶人推倒,而从其身上夺回自己的所有。
“去你的。”那公子模样的人狠狠地踹出一脚,将那男孩远远地踢开。
“天行。”那女孩叫喊着扑到她弟弟的身前。她流着晶莹的泪水,急忙查看弟弟的情形。
“你们不是想要这些钱吗?”公子模样的人一脸邪笑地走到姐弟俩的面前,将手中的铜碗在他们的眼前摇晃着,“要钱吗?这倒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只要你姐姐肯好好伺候公子我,这一切自然也是好商量的。”他说着,一双淫猥的眼睛直直地盯住女孩那微微隆起的胸脯。
“什么?”姐弟二人闻言一惊,脸上泛出愤怒的火光。
“唉,年大少又要作孽了。”见到这样的情形,旁边围观的路人低声说道。
“年大少?他是什么人,怎么没人来治他呢?”龙翔天小声地问道,“你们好像很怕他,难道他很厉害?”
“这位小哥,敢情是外地来的吧?”左边的中年人像是担心龙翔天会惹出什么麻烦似的,小声说道,“这年大少是当今宰相年辅绗之子,是我们这龙城最令人讨厌的人物之一。他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但平素却仗着他老爸的势力到处胡作非为。而那些小小的京官守卫,也因为怕得罪宰相这样的大主儿而不太爱管他的事,只要不是惹上不该惹的人,自然也由得他去了。”
“啊,只是一个仗着老爸声威的家伙啊。只是这老爸是宰相有什么了不起啊,他自己又不是宰相。”龙翔天气愤地说道。围观的人们都慑于年大少的淫威,不敢出声,即使有大胆的也只敢小声议论,惟恐让年大少听见了惹祸上身,因此龙翔天的这一声就显得特别响亮。
“谁?谁在那说话?”年大少大声咆哮道。
龙翔天站了出来,说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你想打抱不平吗?”年大少那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上挂着令其面目变得更加恶心的笑容。他斜着自己的三角眼,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从人群里出来的家伙,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少年。
“嗯。”龙翔天用力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这个意思。”
“好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那小娘儿们又不是你的姘头,你何苦为她惹上这担子事呢?”年大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龌龊的言语已然让他的手下发出张狂的笑声。
“姘头?那是什么?”龙翔天终究没见过多少世面,自然也不明了这话语的含义了,是以他对年大少的话感到十分的奇怪。
“哈哈……”刺耳的笑声从年大少的口中发出,他似乎觉得眼下的事情因为龙翔天的加入变得更加有趣了,“姘头,就是你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你的女人,自然也由不得你插手了。因为我现在可是要把她变成我的女人。”
“如果她是我的女人,我便可以管了吗?”龙翔天傻傻地反问,“既然非这样不可,那我自然也必须承认了。”
“早说嘛。既然你也看上了她那就直讲,何必充什么侠客打抱不平呢。”年大少笑了,笑得很是开心,“但是小子,我可是要明白地告诉你,只要我年大少爷看上的东西是没有得不到的。即使她真的是你的女人,我也一样会得到手。”
“可是年大少我也要告诉你,只要我龙翔天决定插手的事情,没有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我也是不会放手的,你不要以为几句话就能把我吓倒。”龙翔天从年大少的言语中似乎也察觉出自己被人耍了,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应答年大少的口气渐渐地也变得坚硬起来。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了。”年大少油嘴滑舌地应道。他身体未动,那尖尖的三角眼却瞄向了一旁候着的几个奴才,发出了“由你们来摆平”的讯号。
一接到主子的命令,年大少手下的那群家丁中便早有一人闪了出来喝道:“跟我家少爷说话,也不客气点,真是找打。”说着,便转头望向自己的主子,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最新的指示。
年大少这时重重地点了个头,笑着说道:“有些人啊,没什么本钱,就想来管事情。殊不知这样的胡作非为,可是要被天给压垮的。也许你们该给那些好事之徒一点教训。”
这话虽然说得隐隐晦晦,但作为主子手下的奴才,哪里还会不清楚?“尽管打,打死了由我撑着。”从话语中嗅出这样凶狠气息的奴才,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喝:“上。”便抡舞着手中的拳头,狠狠地扑了上去。
“啊,真要打啊。”龙翔天见对方扑过来恶狠狠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发毛起来。他虽然学了一身本领,但除了和自己的师父练习过之外,是从来也不曾和人交过手的。这时他眼见对方那数条凶狠的身影朝自己气势汹汹地扑来,心顿时慌了。原本能够使出的招式,也在一时间忘得一干二净。在这匆忙之间,他根本就忘却了躲闪,而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乒……”沉闷的声音响起,那似乎是许多重拳打在人肉身上的声音。事实上这似乎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了,想来那样一个有些傻气的小伙子,又怎么能同时对付那么多个大汉的攻击呢?
“唉,真是作孽啊。”一听到那声音的响起,许多围观的人都害怕地别过头去,似乎不想看见龙翔天那头破血流的样子。
“啊……痛啊……”不住的惨叫声在街上漫天地响起,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从同一个人口中发出的。
“难道……”似乎发现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别过头去的人们重新将目光转向场中:只见年大少的那些奴才一个个捂着自己的手不断地在那儿哼哼,颇有些疼痛难忍的模样。而那个他们一直以为没什么本事的乡下少年却一脸诧异地呆在现场,好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还有高人出来打抱不平不成?”除了那些家丁、龙翔天自己还有那目不转睛紧盯着场上变化的姐弟二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人帮助龙翔天躲过了这迅猛的一击。
“真的有人相助吗?”年大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几分担忧。他依稀记起了他的一位狐朋狗友叮嘱他的事情:“这些天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现在我国正准备举办武道大会,自然是有很多江湖人前来参加的。万一不小心惹上了其中的某个人物或是不经意地作出了令那些所谓的侠客看不惯的事来,那可就糟了,那些目无法纪的家伙才不管你老爸是谁呢。”想到这里,年大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谨慎地看着四周,似乎想从中观察出些蛛丝马迹来。
然而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是有高人相助,当然他们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那人已经走了。”年大少嘀咕着,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看来那些江湖之士也是不敢惹我的。”他恨恨地瞪着那脸色已经恢复平常的龙翔天,大笑道:“小子,你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逃脱啊。”说着,他又狠狠地瞪了瞪自己那些显得有些畏缩的手下,“你们怕什么?帮助他的人已经离去了,还不快给我上?”
“啊?”听着自己的主子说出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来,这些身为奴才的家伙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们再怎样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告诉主子:“你的判断是错误的。刚才并不是有什么高人相助,真正让我们吃亏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土包子。”
不得已之下,他们移动了自己的脚步,向龙翔天走去。他们心里在担心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有些害怕眼前这位脸色已经恢复平常的少年。虽然他并没有摆出什么威猛的姿式,也不曾释放出令所有人都惊惧的气息,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无所畏惧地面对着自己,却已经让想对他不利的自己感到恐惧了。
然而主子的命令毕竟是不能违抗的,这一群奴才强制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挥击出了早已攥得紧紧的拳头。虽是毫无花巧的一记直击,但那粗大的拳头荡开前方的空气所兴起的猎猎风声,却也能让一般的市井百姓感到心惊了。
“又来了,这一下没有那高人的帮助,这少年一定不行了吧?”人们的心里刚刚掠过这样的想法,却立刻瞧见了那令人心惊的一幕:在那些粗大的拳头快要波及他身体的时候,一直静立不动的龙翔天突然有了动作,他猛地朝他的右边滑去,身形飞速地移动着,他在空间里幻出了淡淡的几道人形的身影,便轻而易举地脱出了那群奴才合围的圈子。
“啊……怎么会这样,这土包子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着和围观的百姓一样想法的年大少,这下也知道自己的判断是错了,而且还是彻彻底底地错了。“那所谓的高人,根本就是土包子自己啊。”他明白今天要想全身而退似乎已经很难了。
“啪……啪”清脆的声音在无声的大道上响起,那是龙翔天攻向那群奴才的招式发出之后所响起的。在这清脆之音过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年大少那群奴才的脸上全出现了两片明显的五指印。
“你……你想怎样?”年大少结结巴巴地问道。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刚刚轻松地赏给他手下奴才们两个大耳刮子的龙翔天。对于高人就在自己眼前出现,强势的他也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正如龙翔天所判断的那样,年大少除了仗着老爸的势力捣乱之外,他本身却是没有什么本领。因此他面对着不吃这一套的龙翔天,自然也无法再猖狂下去了。
“不怎样,我只是想你以后收敛一点而已。”龙翔天笑着说道。
“你难道不怕我找你的麻烦吗?”年大少一听龙翔天并不想把他如何,便也认为龙翔天是在惧怕他父亲的势力,于是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闻言,龙翔天并不担心,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找我的麻烦就尽管来吧。只是那边的姐弟二人,我可不容许你们再去惹他们,还有把你抢走的银钱留下。”说着,他再也不理会这边的人,而径自朝那头的姐弟二人走去。
“你……你等着……”年大少无法忍受这种结果,却又不敢去和龙翔天较量,只得在龙翔天身后厉声大叫一通,便带上自己的家丁,重新乘上那顶张狂的软轿灰溜溜地离去。当然在龙翔天的提醒之下,他自是不敢不留下那盛有姐弟二人卖艺所得的铜碗了。
围观的人们见年大少在这乡下的少年面前讨不了好,最终大败而归,心里都有些欢喜,似乎感到多年来的怨气已经悄悄地出了。然而他们毕竟是住在这里的百姓,害怕年大少的报复会牵扯到自己,于是在年大少一离去的当口,也纷纷地散了。
见一切都有了结果,两个卖艺的姐弟在上前拾起了地上的铜碗之后,又快步走到龙翔天的面前躬身谢道:“多谢恩公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