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来了,君傲,快。”通往渡口的道路上,神色激动又慌乱,衣衫陈旧步伐匆急中带着凌乱的母子俩匆匆朝人群窜动的渡口奔去。
可明明只有一段短短的路程,她却跑得如此艰难,好似拼尽了所有的气力。
她真的跑不动了,眼见还有一点点的路。
淡淡金色落日余晖斜斜映射,将母子两人奔跑的身影拉得更加单薄细瘦。
在靠近叠起的人潮前,那份单薄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她回头看着来时的路,只有行色匆匆的行人,罗玉珊嘘出堵截在心口僵涩后怕的气息。
那帮吃人的恶魔不会来了吧,船就快来了,一定可以离开。
终于靠近渡口,还有一点点距离,希望在即。
疲累虚脱得犹如惊弓之鸟的女人蹲着瘦弱的身子,满脸希冀欣慰地用枯瘦的手指轻抚儿子因为三餐不继而显得蜡黄的小脸。
心中那份迫切的期待如同冬夜孤冷角落里燃动能驱走寒冷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
终于可以离开这片噩梦炼狱之地。
终于可以带着儿子去过安宁平静的生活。
年幼瘦弱的孩子气喘吁吁,迷茫恍惚地看着不远处沉浸在西斜暖阳中渐渐泊来的大船。
心头的感觉还是那样不真实,这次能走吗?好像做梦一般。
能吧,一定能离开。
年幼早慧的孩子乌黑的眼珠子疼惜地看着母亲退了六分粉色枯瘦蜡黄却慈爱的脸。
嘴角扬起起充满期望的弧度,笑道:“妈妈,那船好大好漂亮,和妈妈一样漂亮。”
这次,妈妈一定能坐上这艘漂亮的大船离开这里。
离开那个嗜赌如命狠心无情的老巫婆。
离开这个污秽冷漠又无情的地方。
再也不会日夜不宁,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凶神恶煞逼债的魔鬼。
再也不用那么辛苦拼命挣钱替老巫婆填债。
看着儿子蜡黄的脸,罗玉珊心口涌出浓浓的酸涩和亏欠,含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儿子枯黄的头发,心扭成一团,疼得抽搐,“饿吗?妈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海蛎饼。”
恨自己身为母亲却没有能力独自抚养儿子却依然因为舍不得这块心头肉而强行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
他本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宠儿,她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担惊受怕,三餐不继。
悔恨如潮水般将她席卷,无法喘息。
她选择了唯一的亲情放弃了一生挚爱,到底是不值得,唯一的安慰是眼前乖巧伶俐的儿子。
尽力了,她真的尽力了,有些人的人性不是你拼尽一生的坎坷辛酸呵出的爱意能唤醒的,哪怕是亲生母亲。
曾始终相信人心本善,可当儿子差点被人卖去黑市挖了心脏,她彻底幡然醒。
有些人,会在生活的碾压和金钱折射的欲望中逐渐迷失本性,甚至丧尽天良。
她不敢再去面对这样的母亲,她没有这样人性灭绝的母亲。
从她骗儿子去黑市的那一刻起,她和她的母女情份彻底斩断。
从此往后,只有她们母子俩人相依为命。
旁人的死活再也与她无光。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杂沓的脚步声,粗厉的嗓音在喧闹的码头格外的刺耳。
西下落日敛去了刺目的光华,半坠入被染得通红的云端,如一块潋滟的血盘,带着惊心动魄的美艳,那一片残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