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贤曾透露：早年流产过一个女儿……
而李淑贤的一位挚友，在接受采访时却说……
起先，溥仪独身在政协宿舍住时，多亏了赵大妈和赵大爷两人照顾。赵大妈住在政协西边的前英子胡同，时常过来看望溥仪。没事儿，溥仪也时常去赵大妈家串门，聊起天来，半天不走。
婚后不久，我跟着溥仪去看望政协秘书处的连处长。连处长跟溥仪开玩笑地说：
“溥仪啊，你过去在宫里头住着多少间皇宫大殿呀！现在你住着这么小的房子，以后，政协要给你调换好一些的大房子……”
溥仪听了摆摆手说：
“现在房子蛮不错的，很好啦！”
说是说，过了不久，政协果然给溥仪和我调换了房子。算起来，我们是在1962年4月30日婚后住进的全国政协宿舍。一直到1963年6月1日那天，我们搬进了新居。
这次，溥仪和我从全国政协宿舍的院里搬进了西城东观音寺22号的一所独门独院。那是坐南朝北的一所旧院子。
搬家那天早晨，溥仪很规矩地跟着我从政协宿舍去医院请事假。
路上，公共汽车上有许多小孩儿说说笑笑。溥仪跟我说：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是儿童节。如今的儿童多幸福啊！”
“是啊。”我也深有同感。
“你小的时候过过儿童节吗？”溥问我。
“没有。”我回答溥仪。
“我小的时候一直在宫里头，没过过儿童节。你也没过过……”溥仪的话里显得挺遗憾。
溥仪看着面前的少年儿童，显出很羡慕的表情。
那一天，我和溥仪都忘不了，正是“六一”儿童节我们搬入了新居。
由于我身体不太好，就雇了一个保姆做日常家务活儿。星期日，保姆放假回了家，溥仪和我张罗着做饭。他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我管炒菜，就指挥他到厨房拿鸡蛋，让他搅拌开之后再炒。
哪知道，他连鸡蛋带碗全摔在了地上，弄了整整一地瓷碗片和鸡蛋汤。我只好停下做饭，先把地上打扫干净。
溥仪这样手笨脚笨的事情，发生了不知多少次。
1964年，有一个星期天，保姆回家休息去了。我们中午到莫斯科餐厅吃了一顿西餐。晚上，我俩自己做饭。我图省事，就把头一天晚上剩下的晚饭蒸了蒸，就算做好了一顿晚饭。我坐在椅子上歇一会儿，叫溥仪去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来。
他听话地去了。没过一会儿，只听见“砰”地一声响，吓了我一跳。
起身一看，溥仪刚出厨房门口没走出多远，连菜带饭全扣在了地上。原来，他忘了用布垫在下边，锅一发烫，他便扔在了地上。
溥仪一脸的愧色，抢上前打扫开了。我气得这顿饭也没吃好，气都气饱了。
临睡前，溥仪还一个劲儿劝我，让我不要在意，都是他错了，今后多学着干活儿。瞧着他的一脸歉意，我也就不言语了。
还有一次，天气不算凉。他从厨房端饭菜到客厅。刚到纱门那儿，他一只手没推开纱门，竟双手去开门，把整个锅扔到了地上，全摔碎了。我气得够呛，训了他几句。
溥仪没吭气。低头收拾完碎片，之后赶紧到我跟前一再作自我批评：
“我太笨啦。今后一定要好好注意……”
我气得一言不发，只是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指着他说：
“哼，瞧瞧你的裤子！”
溥仪低头一看，裤子上溅满了菜汤，脏了一大片。
我动也不动，什么也不管。任凭溥仪打扫完了地上的饭菜。
还有做饭的时候，让溥仪去拿几个鸡蛋来，往往他没拿来就全扔地上了。他时常满脸赔笑地对我说：
“我也恨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要是出门，他的笑话就更多了。我得像看小孩儿似的待他。记得那回是1962年10月。我俩出去上溥仪的三妹家串门，顺便去洗衣服。路上，我让溥仪拿着床单。眼瞧着他夹在了腋下，刚走到东城锣鼓巷口，见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他带着我猛追了上去。
等挤上公共汽车之后，才发现床单不见了。溥仪在车上一阵没头没脑地乱找，也没找到。
我俩只好半道下了车，沿来路四处寻找。
在锣鼓巷附近，一问警察才知道，溥仪奔跑当中丢在了地上，被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捡起来，交给了警察叔叔。溥仪夸赞说：“小学生觉悟真高。”又追间那个“红领巾”是哪个学校的？
那个警察告诉溥仪，现在小学生学习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
警察把床单还给了溥仪，还数落了他几句：“你这位同志真粗心，今后可得注意点儿……”
这位警察哪儿想像得到，面前这位夹着床单挤公共汽车的普通老人，竟是当年的“宣统皇帝”啊！
甭看我总数落他，可溥仪总也改不过来。1963年冬天，我跟溥仪去全国政协礼堂看演出。我觉得有点儿热，他就帮我把大衣脱了，还给我拿着。倒公共汽车时，他顺手就把我的大衣撂在了车上。
刚上了另一辆车，我发觉了。到下一站停住，他立时着了急，抬腿就往车下跑，我正站在车门旁，他不管不顾，差点把我摔在车底下。他往往是好意，可就是总把事情弄糟。
记得结婚不久，我刚上班，溥仪就找了来。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一问，才知道溥仪把怀表给丢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医院里，溥仪也不顾人来人往，对我说，那块表不是一般的表，是有历史意义的：出宫后，他在东交民巷一个外国洋行买的，直到关进监狱被没收了。特赦后，这块怀表又发还给了他……
依我看，溥仪就像他讲过的一生几次丢失“舍利”，仿佛成了他吉凶的预兆。他把随身带的怀表的丢失看得也很重，仿佛也成了他的生活中的“预兆”。他一见怀表丢了，就急了。四处寻找不见，于是就找到我的单位来了。
“那块怀表，你见到没有？”
“没有。前两天还见过的。”
“它跑到哪儿去了呢？”
溥仪把丢失这件东西，果真当成了大事。
他在我这儿没得到任何消息，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没过几天，窗户上的帘子放下来时，怀表从里边掉了出来。
溥仪乐了：“它原来在这儿……”
闹了半天，是因为天热，溥仪卷帘子时不留心把怀表卷在了里边。下班时，他对我说，总算找到了。
我拿手指头戳着他的脑门，说：
“瞧，你这个马大哈！”
婚前，溥仪曾带我去莫斯科餐厅吃过饭。他喜欢吃西餐和周围那种情调。
“李同志，你喜欢吃西餐吗？”
我痛快地告诉他：“我特别喜欢吃。早年在上海的时候，几乎每个星期都最少吃一次……”
那个年代，北京的情侣们，吃饭的最高档次就是“老莫”。我挺奇怪，溥仪怎么居然也知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溥杰告诉他的。因为溥杰的妻子嵯峨浩尤其爱吃西餐，时常拽着溥杰光顾那里。
结婚之后，仿佛成了习惯，每到周末，溥仪就会腾出工夫，让我跟他去那儿饱餐一顿。刚开始，他还教我怎么使刀叉，我佯作不知，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禁不住“噗嗤”乐了，他才停止“教授”。
我告诉他，其实，20多年前在上海时，我就会使用西餐的餐具了。
问起溥仪，他在我面前据实相告：
“我比你还早。出了宫不久，我就去了天津。那时候，经常带着皇后婉容以及手下人，去天津有名的‘启士林’去尝西餐……”
甭看溥仪吃西餐有年头儿了，可吃起来没个模样，往往弄得满脸满嘴。一次他还不小心，把一盘沙拉倒在了身上。这种笑话出得可多了。
一般笑话过后，溥仪大都要哄我一阵。讲一些过去的事情，来冲淡糟糕的现实。他说，他过去在宫里，从小就愿吃甜食。每天都要御膳房端来许多甜食点心，摆在桌子上，有时并不一定能吃许多，也有时只是看看就让下人端走了。
“这不是糟蹋嘛！”
“以往皇上就是这样，吃一看二眼观三嘛……”
一来二去，聊着聊着，我的气也就渐渐消了。
平时，他是个很认真的人。一天早晨上班离开家之前，我告诉溥仪：
“今天晚上医院有会议，我得晚些回来。”
结果当天晚上会议临时不开了，我于是就到王府井“四联”理发馆烫发去了。那是1963年夏天的事情。
溥仪见我晚上9点多钟还没回来，天又下起了雨，就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人家告诉他，会议没开，李淑贤早就走了。
他着急了。过去，每次医院里开会，溥仪都要打来电话，有时他甚至要打来两三个电话，弄得我挺烦。这次临时变化我也没跟他讲，省得挺？唆。
他不知我的去向，以为人丢了，心急火燎地找来老万，让他帮着给找。老万对溥仪说：
“这么大的北京城，也没个准目标，可上哪儿去找啊……”
那年北京普降暴雨，城里头出现过行人掉进马路旁的下水道的事件，所以，溥仪也担心我出事。老万明明知道找也是白找，但他了解溥仪的犟脾气，只好顺着他随处溜达。
溥仪一条马路一条马路地找，活像发了傻。又给几个派出所打电话去询问。
直到晚上10点多钟了，溥仪见我还没踪影，就着急地要去派出所“报案”。
等我回到家里时，已经是11点多了，溥仪却没在家里。原来，他仍在外边找我呢。我见不到他，又转身出门去找他。两人相互乱找开了。
等最后我俩在家里见了面。我一进门，老万已经走了，溥仪正在像小孩子似的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呢。
见我一进门，溥仪又高兴地几乎蹦了起来。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表面看起来不像，其实，他感情很脆弱。
李淑贤将近午夜未归，序溥仪满街找她，甚至叫上了老万。李淑贤讲述她去理发馆这件事的真伪，已无法可考。但当年整理记录时，我笑着问她：果真是去理发了吗？李淑贤许久没说话，也没回答我的质疑，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软软地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记吧……
我记得，后来我又曾问过她此事的真相。她依旧没有回答。我半开玩笑地说：理发可能是真的，可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呵。再说，理发馆也早就关门了。八成是找男朋友去了吧？
这时，李淑贤倒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小孩子家，懂什么？”便再也不说什么了。
从此，我也没再问起过她。
时隔多日，我却问起了她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洒着皎洁月光的晚上，李淑贤在回忆溥仪后半生时，我曾好奇地询问她：
“您一生中是否有过小孩儿？”
李淑贤直视着我的目光，平淡地说：
“我曾怀过一个小孩，还没出生就在上厕所时流产了――还是一个女孩儿……”
说到这里，李淑贤不知怎么露出了似乎是顽皮的一丝微笑。
我问她，这发生在什么年岁的时候？
李淑贤进而未答。
隔了一会儿，李淑贤慢慢啜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开玩笑地对我说：如果这个女孩活下来，嫁给你年岁倒是蛮合适的……
临收拾纸笔时，李淑贤又叮嘱我：生过小孩的事儿，可别写进去呀。不然会惹麻烦的。
这已是历史了，会有什么麻烦？这在我的心里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提起小孩儿，她倒谈起溥仪婚后曾几次说过是否要一个小孩之事。采访之中，我了解到，早在50年代初，李淑贤就对一位挚友说过：
“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小孩儿啦……”
如何理解她的话？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考证这件事，我曾查阅过她的病历，即1963年，李淑货因妇科严重疾病而去医院做了子宫全切除手术。
她的话因何前后矛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