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匀的呼吸声在漆黑的客厅中静静飘散开来,窝在沙发上睡觉的瑞亚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惊醒,它竖起耳朵机警地环视四周寻找声源,突然它瞄准一个方向,然后快速跳下沙发窜到了阳台。
穆聿锡独自坐在阳台,空洞无物的眼睛里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戾,紧紧握着高脚杯的手指似乎在微颤。角落里散落着黑色的酒瓶碎片,黯红色的酒液正向四处蔓延着。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闪现她的身影。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孙琪,我儿子的未婚妻,同时也是我妻子的得意门生......”
她没有做任何的否认,而是笑着默认这一切。
那他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只是她曾经辩护过的嫌疑人之一而已吗?
瑞亚乖乖地蹭了蹭穆聿锡的胳膊,将他从愤怒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穆聿锡揉揉瑞亚毛茸茸的脑袋,捏住它的一只前爪,“吓到你啦?傻姑娘!”
瑞亚“呜呜”叫了几声,把下巴搁在了穆聿锡的腿上。
冰凉的月光一直投射到枕边,让孙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刚才还在草丛里鸣叫的蛐蛐似乎飞到了窗台继续吟唱,除此之外,一切声音全部陷入了睡眠。
睡在上铺的万俟楠猛地坐起来,忍无可忍地锤了枕头一下,对着下铺的孙琪狠狠威胁道,“你他妈翻来覆去得烙煎饼啊!”
孙琪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仰天长叹,“睡不着啊,啊啊啊啊啊,楠哥!”
“去操场跑几圈!要是再敢打扰我睡觉,就把你解剖了!”万俟楠此生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夸她漂亮有气质和在她熟睡时吵醒她。
孙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裹进被窝,不一会儿,上铺就响起了万俟楠轻微的熟睡声音。失眠的时候听到别人入睡的均匀呼吸声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情。
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孙琪闷出了一身汗,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再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这期间要是哪里出了岔子搞出些动静,把床上那头野兽惊醒就完了,她可没有彭队那种能力可以封印住她。
一个人穿过刑警大队附属的宿舍区来到操场,孙琪感到一阵透彻肺腑的清爽,突然觉得在这样静谧的夜空下偶尔失眠几次也不错。
思绪在微风中逐渐变得清晰,努力压下去的情愫便伴着雾气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
他,变了很多。也对,十年了,足以让一株树苗参天挺拔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宴会结束后,Ansel硬是拉着孙琪去酒吧和季秋洋一起喝酒,而Ansel的理由更是让孙琪哭笑不得,他不好意思与季秋洋独处,就好像她孙琪可以办到一样。
但孙琪意识到自己答应了Ansel的请求时,已是他们三人在吧台前喝酒,她闷头喝着鸡尾酒,暗自嘲笑自己还是像十年前那样,见到季秋洋就会魂不守舍。
Ansel兴高采烈地与季秋洋聊着很多美国的事,不时穿插着他们共同认识的某个教授的趣闻。Ansel在认识柯林之前曾经疯狂地爱恋着这个安静的男人,后来认识柯林,也是因为这两个人身上有着令他着迷的相似之处,由于他骨子里那种浪漫而又泛滥的因子,直到现在还对季秋洋怀有着无限留念。
隔着张牙舞爪的Ansel,孙琪偷偷瞄到了季秋洋的笑脸,他很开心地与Ansel交谈着,还会讲几个幽默段子逗得Ansel捧腹大笑;在宴会上,他被一小圈人围住,也是以同样的笑容诠释着作为焦点人物的存在。
他四周存在的透明屏障消失了,她无论如何都走不进的世界似乎也消失了。
“I’ll be right back,I need to use the little boy’s room.”(我想去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当膀胱的承受能力达到极限时,Ansel终于忍不住奔向了厕所。
孙琪在心里暗咒这个杀千刀的Ansel,在他上厕所的这段时间里,她将会经历,史上最漫长而尴尬的时光。
Ansel一离开,属于他们三个范围内的气氛骤冷下来。
孙琪此刻也想逃到洗手间,但是现在的离开会显得太过明显。
“来瓶李察,”季秋洋吩咐酒保后看到孙琪杯里的酒几乎见底,“需要再来杯马天尼吗?”
“不......不,不用了......”孙琪很想抽几下自己不利索的嘴皮子,季秋洋可以很自然地和她说话,为什么自己偏偏不可以。
是因为不曾在意的东西所以才会波澜不惊吗?
孙琪很悲哀地意识到她对季秋洋的执念竟是如此愚蠢和卑微。
“I’d like a depth bomb.”Ansel重新坐回两人之间,孙琪顿时觉得舒了一口气。
“再给这位小姐来杯马天尼。”季秋洋还是为孙琪点了一杯酒。
之后的气氛又回归到了Ansel上厕所前的情形,孙琪则在一旁默默地品着这杯辛辣的马天尼中隐藏的花香,前两杯仿佛都当做白开水下肚了。
孙琪悄悄溜进房间,打算先冲个澡,跑了十几圈,衣服都快湿透了。
万俟楠翻了个身,“有睡意啦?”
她还有些含糊浑浊的声音吓得孙琪打了一个隔,“身体完全疲倦,脑袋却愈发清醒,看来今晚的睡眠与我无缘喽!”
万俟楠打了个呵欠,“不要吵醒我啊!要是敢发出零分贝以上的声音就让你永远听不到零分贝以上的声音!”
“遵命,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