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是顾皓的父亲吗?我们这里是B市第三刑警大队。”
电话那端接起后,坐在拨电话女刑警斜后方的顾皓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期待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顾皓是谁?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打错电话了。”
短短几句冷漠的话后对方就将电话挂断了,女刑警把话筒扣回座机,生气地转过头,“你知道通知了你的家人之后就可以让他们为你委托更好的律师吗?你要觉得即使被判死刑也无所谓,那就随便你!”
顾皓惨白的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都说我没有家人了,你们还要逼我老实交代,那就只好编一个凑数喽!这样吧,你们也别瞎忙活了,我承认那个人是我杀的。”
......
九个分别单独隔开的会见室成一字排开,孙琪在03号会见室门口的显示屏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从大四那年起到侯老师律所工作已经有三个年头了,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接下可能判处死刑的案子。主任和所里的其余几个有资历的前辈对此有些疑虑,怕她年纪轻轻经验尚浅,如果将这个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的案子搞砸将会极大影响整个律所的名声,说白了,万一她孙琪是颗老鼠屎,不要带坏了整锅汤;但由于这是侯老师亲自点名让她接下的,所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侯老师个面子,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连这个行业前四五年的沉淀期都没走完就想着跑不跌到才怪。
其实,孙琪自己对于侯老师把这件案子全盘交给她的决定也稍微感到有些不解,虽然她在处理一般的刑事案件上有一定业务能力,但像这种大案子,侯老师完全可以自己代理或委托给所里其他资深的律师,但为何偏偏将此大任托付给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我看你已经没有必要再在别人屁股后面兜兜转转,是时候该拿件自己的作品‘问世’了,一个女人要想在这个充满饿狼猛虎的行当里生存下去就必须不择手段地抓住一切机会。”
“侯老师,我怕砸了咱们律所的招牌。”
侯老师是吃诧刑辩界的铁娘子,行事果断老辣,绵里藏针,很少有男人可以招架得住她。她最初在高检任职,在即将升为检察长时却突然辞职下海与几个业界翘楚创办了B市四大律所之一的岳盛律师事务所;而孙琪能在短短几年内一路攀升到现在的位置,全靠侯老师提携,侯老师对她来说亦师亦母。
“放心吧,尽管大胆去做,万事有我在后面帮你打点。”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为何侯老师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般如此肯定她会打赢这场官司,好像结果早已注定,只是为了看起来合理而安排了一个过程。
孙琪敏感地察觉到侯老师应该不仅仅是要锻炼她那么简单,不过,她只需要尽一颗棋子的义务就够了,妄图揣测整个棋盘布局的愚蠢行为只会将自己反噬掉。
......
顾皓被带进03号会见室,一道铁栅栏把不大的会见室分割成了两部分,两侧各有一把软皮座椅,除此以外就是安置在房间右上角的监控摄像头,让本就狭小的格子间更添一抹压抑的灰色调;两名刑警将他带到在押人犯一侧后就退出了房间,留他一人待在让人呼吸不畅的“胶囊”里,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任何物体的表面都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孙琪轻轻叩击门三下,推开门走进会见室,空荡荡的房间让人觉得憋闷,好似呼吸声都会被墙体反弹形成好几波的回声;她把包斜挂在椅背上,向对面瞟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一颗青不拉几坠着乱七八糟纹身的脑袋从桌台下冒了出来,让她猝不及防地小声叫了出来。
顾皓只把脑袋抵在桌台上,歪着头咧着嘴,看猴戏一样地欣赏着这个年轻地超乎他想象的女律师,原本还以为以为进来的会是一个无趣的老大叔,结果却是一个看似和他差不多大的女人。她眼中的惊慌瞬间被一种剥皮似的审视目光所代替,嘴角勾起不屑的嘲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你的委托律师,孙琪。”
顾皓率先把双手伸到铁栅栏另一侧,被手铐束缚的双手像花瓣一样打开,手指凭空乱抓试图碰到她,“握个手吧,这不是打招呼的基本礼仪吗,看我多有诚意!”
孙琪看到他手腕上的青藤纹身迟疑了一秒,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顾皓趁机用双手一齐用力抓住了伸过来的小手,见她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便捏起几根涂着黯夜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律师,你把左手伸给我是做好了被掰断手指的思想觉悟还是右手里此刻准备好了切断我手腕的刀子啊?”
“很抱歉,我的意图皆不在你的选项范围内,我只是单纯的左撇子而已。”孙琪右手模着一枚别在衬衣下摆的胸针,要是这小子再不放手就把他两根胳膊扎成冲锋枪扫射过后的现场。
“我最喜欢掰断一节一节掰断右撇子的每根手指和脚趾,那种‘咔嘣咔嘣’的声音像是在嚼猪脆骨,”顾皓抽回手托着腮,“那些右撇子发出的惨叫声总会让我更加兴奋,接下来是肋骨,脊椎,‘咔嘣咔嘣’!本想着最后再体验一次杀人快感的,但是太遗憾了,我从不杀左撇子的同类。”
“能告你句实话吗?我从没见过比你更蠢的笨蛋!”孙琪在桌台下揉了揉左手,“不对,蛋又有什么错,你笨你的不能扯上无辜的蛋。”
顾皓仰靠在椅背上,好笑地看着她。
“你既然一心求死,光跟警察说‘你杀了人’这一句话有什么用,还得多说点儿别的才好让他们据此找到些确切证据帮你定罪。”
“可是我不会撒谎,我只能说我知道的,除了目前的局势告诉我,我杀了人,其余的还真就一概不知,”顾皓打了个哈欠,“不像你啊,律师,明明是个右撇子还能气定神闲地装成个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