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想与众不同,因为这是成功的标志。但是怎样与众不同,有些人则束手无策。慈禧始终把自己人生的行迹视为一个特殊的过程,她不甘于做一般人,总是通过一双精明之眼观察上下左右,以便让自己变得更聪明,更敏锐。所以她咬定一个目标,只有一个态度——不达目的不罢休。
想法不去实现就是空想。咸丰之死,热河权力之争达到了白热化,在权贵与后妃的斗争中,慈禧仅依靠其在咸丰那里拿到的一个象征权力的“同道堂”,不仅免除了她殉葬的危险,而且为她战胜肃顺提供了条件,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咸丰这位皇帝起初很想做一番事业,后来却纵情酒色之中,然而要说这皇帝纯粹昏君也不尽然,他在临终前所做的安排颇有耐人寻味之处。
皇后钮祜禄氏和慈禧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联合后,同呼吸,共命运。咸丰对此略知一二。他似感后妃的联合是慈禧在后面捣鬼,揣知她是想利用皇后打倒政敌。一旦政敌去,那么慈禧会不会利用是皇帝载淳生母的优越条件,除掉皇后?所以咸丰对皇后的未来很担心。眼见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此时既然已经想到,那么何不帮皇后解除后顾之忧呢?想到这里,他为皇后写下了护身上谕一道,然后令太监前去请皇后。
近日,眼看皇帝咸丰的病情日甚一日,皇后心中有说不出的焦急。听到皇帝召见的口谕,她火速前往,一路上想的都是皇帝病情危急。但到场之后,尚见咸丰含笑而待,一场虚惊才算了结。咸丰四周瞧了瞧,令侍从退下,然后招呼皇后坐到御榻上,手握着皇后双手悲哀地说:“皇后,眼看朕一病不起,不久就要见祖宗去了。无奈你们多多自重吧!”
听到这里,皇后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流到了她和皇帝紧握的四只手上。她从咸丰那双干瘦的手中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抹了抹脸,悲泣地说道:“皇上说的是哪儿的话,身体虽然不佳,但也无甚厉害,静心疗养就会康复的。”
听了皇后的宽心话,咸丰很受感动,只见他先一摇头,然后又点了一下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表达着什么意思。接着,他向皇后道出了心里话:“朕死之后,最担心懿贵妃会待你不好。”
听到这里,皇后钮祜禄氏的心骤然猛跳起来,她很疑惑:皇帝此话什么意思呢?难道……不容她多想,咸丰单刀直入:“朕死之后,懿贵妃必援母以子贵之义,而并尊为太后。然其人绝非善家。你应该多方留心才是。若懿贵妃果安分无过,当始终曲全恩礼,若其失行彰著,你可召集廷臣,将朕此旨宣示,立即赐死,以杜后患。”
咸丰一边说,一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已经写好的朱谕递给了皇后。皇后急忙跪下,双手接过了咸丰的朱谕,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伏在御榻上呜咽起来。过了好些时候,她才止住泪。随即咸丰赐给皇后一颗象征权力的“御赏”印章后,令皇后回宫。皇后走开了,咸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为自己临终前办的这件大事感到快慰。
皇后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考虑对慈禧的处理了。本来,咸丰很想在临终前将她杀害,或者留下遗诏令她殉葬。但是近来咸丰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是没想叶赫那拉氏与爱新觉罗的那段恩怨,而是有另一个难以言于众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对肃顺也越来越不信任。肃顺自从到热河后,整日导引咸丰纵情于声色之中,而自己揽取大权,一手遮天。这些在咸丰纵情声色之时尚未察觉,反而把这些当作忠君。但是当他卧病在床,回首往事感到有愧于祖宗时,加上皇后从旁疏导,他才意识到纵容肃顺专横跋扈的危害,日益对他感到不满。他知道肃顺与慈禧是死对头,只有充分利用两股势力相互牵制,才可望在其死后不致发生政变,造成宫廷喋血。所以他决定付遗诏于皇后,令其牵制慈禧,又利用慈禧牵制肃顺。为此,在单独召见皇后以后,咸丰又决定单独召见慈禧。
在咸丰病重的几天里,慈禧处于不安中。眼看皇帝就要龙驭上宾,剩下这孤儿寡母前景吉凶难卜。若肃顺独揽大权,那他们可就百死不得一生了。而且,亲生儿子这个未来的皇帝能否保住帝位也很难说。她从太监处得知皇帝单独召见了皇后,便发动一切关系进行了解,得到的消息只是皇帝赏给了皇后“御赏”印一颗,还有张写着朱笔大字的圣旨,至于圣旨是什么内容,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慈禧坐立不安之际,咸丰召见的口谕传来,慈禧接旨后迅速叩见,泪水洒满了她的面孔。未等慈禧抽泣完毕,咸丰慢慢地开口说道:“朕死之后,阿哥承继大统,万望不负重托,以成致治之世。卿有孕育之功,阿哥承统年方幼小,尚望卿与皇后从旁开导,若成中兴之世,卿等有不朽之功。”慈禧点了点头,然后语气很重地向咸丰表示:“谨遵圣谕。”
咸丰听罢慈禧的话,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同道堂”印一颗,说道“此付予卿,望卿自重。”慈禧双手接过御印,感激之情使她再次泪流满面。好一会儿,她才告别了咸丰,踏上了回寝宫的路。这时慈禧的脸上不再是泪水和悲伤,因为咸丰送给她一个象征权力的印章,不仅免除了她殉葬的危险,而且为她战胜肃顺提供了条件。
咸丰颁赐御印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肃顺感到恐惧与不安,从皇帝的安排中,他觉察到对他不利,为了扭转被动的局面,他未等咸丰召见,便以探病为名闯入了咸丰的寝宫,陈述了他的理由:“奴才认为,赏御章之事,皇后尚可,那懿贵妃却万万使不得,难道皇上竟忘记祖训了吗?叶赫那拉氏是会覆亡爱新觉罗的!”
肃顺旧调重弹,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听腻了这话的咸丰,不禁十分反感。而且由于今日肃顺很不冷静,说话咄咄逼人,这更增加了他的不满。此时的咸丰想的只是经过他一番周密安排,将来的事情是会像所预料的那样发展的。因此,他很自信地对肃顺说道:“卿之所云,朕已知悉,懿贵妃之事已有安排。”随即咸丰又将他对肃顺等人的安排意见以上谕形式公诸于众。
咸丰十一年(1816)七月十六日,咸丰病情恶化后,有两个上谕先后颁发。先是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的上谕传示内外,接着又是立赞襄政务八大臣的上谕明发天下。这道上谕是这么写的:“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笔:皇长子御名,现立为皇太子,著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第二天,即七月十七日,人们看到咸丰驾崩的遗诏:
朕蒙皇帝宣宗成皇帝帱育仁慈,恩勤付托。临御之初,仰承圣谕谆谆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奉公无私,保泰持盈为本。因命中外臣僚荐举人才,并广开言路,俾大小臣工各抒所见,以期博采周知,下情罔隐。自御极至今,日理万机,凡批览章奏,引对臣工,十一年中未尝一日稍懈,各直省水旱连灾,经各该督抚奏请蠲缓钱粮,靡不体恤民艰,恩施立沛。惟自军兴以来,已阅十载,其窜踞连镇冯官屯及楚、闽、粤、黔巨股名匪,虽经迭次削平,而江苏、安徽、浙江等省被扰各区,迄今沿未戡定。每念我黎民迭遭兵燹,宵旰焦劳,难安寝馈,遂致思虑伤神,渐形气弱。上年八月间举行秋,驻跸热河,旋经恭亲王奕将各国通商事宜妥为经理,都城内外安谧如常。本年正月,曾经降旨于春仲回銮,适因旧疾复作,不得已降旨停止,本拟俟秋间气体复元,启跸回京,与诸王大臣讲求庶政,次第举行。孰意入夏以来,暑泻日久,元气愈亏,以致弥留不起,岂非天意乎?顾念神器至重,允宜传付元良。十六日子刻,召见宗人府宗令、右宗正、御前大臣、军机大臣,令其承写朱渝,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并命该王、大臣及在京王、大臣等尽心辅弼,赞襄政务。皇太子仁考聪明,必能钦承付托,其即皇帝位,以嗣大统。书曰:‘在知人,在安民。’方今东南诸省军务未平,百姓荡析离居、惨罹锋镝,振文教,修武备,登进贤良,荡平群丑,实为当务之急,可不勉哉!随扈王、大臣等,其各精白乃心,和衷共济,以期克臻上理,各路统兵大臣,及各该省将军、督抚,受绥辑厚恩,尤宜力图扫荡,尤宜力图扫荡,早靖逆氛。俾寰宇奠安,黎民绥辑,克终朕未竟之志。在天之灵,庶几稍慰焉!
咸丰的遗诏是对自己一生的评价。诏书中说他即位之初曾一度求治、荐人才,开言路则可,然而说十一年来日理万机,批览奏章,引对臣工,未尝一日稍懈,则与事实相差甚远。其瞑目之日把一个破烂摊子推给了幼子,未竟之志不也太大了吗!
不过,就咸丰在临终之前的安排而言,这个皇帝未全蒙在鼓里,他还是有点预见性的,他对各方势力的安排也颇费了一番心事。可惜的是,历史的进程未能按咸丰预先安排的进行,他的如意算盘被慈禧打乱了。
咸丰之死,使热河的斗争迅速升级,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在权贵与后妃两股势力斗争之际,第三股势力——以奕为首的宗亲势力亦来插足,一场好戏拉开了序幕。
皇后与慈禧没有沉浸在悲哀之中不能自拔,因为大行皇帝刚刚去世,肃顺、载垣、端华等人便利用赞襄政务大臣的名义,包揽一切政务,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甚至有时以皇帝的名义发出的上谕竟也不让她们过问,所以皇后和慈禧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地位,若不努力抗争,孤儿寡母就成了任人摆弄的泥团了。
慈禧作为后妃势力的主谋者,在大行皇帝驾崩之日,她临榻哭过之后,就不想再流泪了,她把全部心血花到了争权夺利上。为了变被动为主动,她又涉足了皇后的寝宫,同皇后一起商量对策。经两人商定后,她们开始行使她们的权力,确立其尊贵的地位。
肃顺、载垣、端华等听说皇后派人来询问印章和皇太后事宜,觉得左右为难,按理应该立即拟旨进呈。可是,又于心不甘。他们没想到皇后如此迅速地想到了这些问题,但要阻止也实在无理。所以,不得已便令军机处拟旨下发。七月十七日,先颁发有关印章事宜的上谕。“本王、大臣等拟旨缮递后,皇太后、皇上钤用图章发下,上系‘御赏’二字,下系‘同道堂’三字,以为符信。希望衙门于发钞后,敬谨收存。按月恭缴本处。”次日,即七月十八日,又颁发尊称皇后及慈禧为皇太后的上谕。文云:“朕缵承大统,母后皇后应尊皇太后,圣母应尊为皇太后,所有应行典礼,该衙门敬谨查例具奏。钦此。”
慈禧被尊称为皇太后,这是遵照“凡妃嫔生子为帝者,其子登极时,例尊之为太后,故皇太子循例,亦尊之皇太后”的旧制,又援引万历朝例,称皇后为母后皇太后,慈禧以贵妃而为圣母皇太后,为了将两太后加以区别,又以她们所居住宫的不同,称皇后为东太后,慈禧为西太后。
自咸丰去世后,八大臣昼夜策划着如何“赞襄政务”。他们决定先严密控制热河局势,稳定内部势力。对北京方面,除去调心腹陈孚恩前来之外,别人一概不准前来。特别是恭亲王奕,还有不倾向于八大臣的统兵大帅胜保等人。所以,在大行皇帝去世不久,不许前来叩谒梓宫的诏书便发到了全国。
但是,事情的发展偏偏不遂八大臣的意愿。奕首先发难,他拜折奏请前赴热河叩谒梓宫。奏折传到热河,肃顺、载垣、端华等八大臣集会讨论对策。八大臣是以肃顺为中心的,所以不论讨论何事,最终决定者只有肃顺。若是肃顺反对的事谁也别想办成。这一次也是如此。当八人聚集以后,像是来静坐似的,来到以后找个地方坐下,嘴巴就是不开。肃顺是个急性子,他是不甘沉闷的。因此,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老六(指奕)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已经发出上谕了吗?”坐在旁边的载垣,扫视四周,见无人回答,又看了看肃顺正等待着回话,便发了话:“是啊,七月十七日已经传旨,令其在京办理一切事宜,无庸前赴行在。可他又为什么非要来行在不可呢?”杜翰是以署礼部侍郎之职入值军机,这一次又奉行大行皇帝之命而一跃成为赞襄政务八大臣之一,其春风得意不言而喻。这个人在八大臣中是个机灵的人,他深知他的青云直上与肃顺分不开,肃顺若完蛋,他也好不了。于是,他死心塌地跟着肃顺干,可以称为肃顺的骨干。他既注意观察两宫的情况,也很注意北京方面的消息。他从诸多情况的调查与分析中,感到恭亲王来热河似乎与两宫有着某种联系,很值得注意。因此他经过考虑后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我看,恭亲王此次奏折请求来热河,原因可能很复杂,会不会与两宫有关?”杜翰的话,提醒了那些来应付差事的赞襄政务大臣。他们认为北京奕与热河两宫有联系的分析很有可能是对的,而且也感到问题确实不那么简单。接着杜翰又讲出了他的根据:“我们八人是赞襄政务大臣,这是已颁诏于天下、内外皆知的。但是,两宫却又用御赐印章要我们事无大小均承其意,用意很明白。尽管如此,两宫,特别是西边,想揽权又揽不成,目的达不到,她似乎不甘罢休。我们在大行皇帝驾崩以后,做了不少努力,尽力稳住局势,严格地控制住热河,并利用大行皇帝之托,颁诏全国,力求一切按我们的计划进行。但是,热河的情况还是被北京方面弄得一清二楚。证据虽然没有,但一些迹象已表明,西边与醇郡王的关系大家很清楚,虽然我们禁止北京来人与西边联系,但是,我们总不能把醇郡王的福晋挡在门外吧?醇郡王福晋是西边的妹妹,而醇郡王本人又是大行皇帝的弟弟。这小叔子加妹夫的关系可非同寻常。我们不能阻止,而他们又不断地出入内宫,西边的意思不就传出去了吗?”听到此,大家才感到杜翰分析得在理,频频点头。肃顺听了杜翰的分析也觉不无道理。然而,当他看到六人那副吃惊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似的,他就气不过。所以正当大家为防止奕前来热河讨论得十分热烈的时候,肃顺发话了。“拟旨,让老六来好了。他来热河是自投罗网,若有不轨,我们不是更好办一些吗?”
经肃顺这么一说大家都不言语了,当看到肃顺那充满信心的样子,一个个心里踏实多了,思虑一下肃顺的话也很有道理。因此,这场讨论至此为止。次日便下了一道谕旨,允许恭亲王奕来热河叩谒梓宫。
其实,杜翰的分析有中肯之处,两宫在大行皇帝死后,确实想办法欲联合北京方面的奕,共同对付专横的肃顺及其党人。为了掩人耳目,西太后确实利用妹夫、妹妹的方便条件,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北京的恭亲王奕。但是杜翰只是分析到了西太后的内线,而没有看到另一条线。
恭亲王奕对热河的情况是非常注意的。自咸丰逃往热河后,统治中心实际上就已搬到热河,热河的一举一动与他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他怎么能不关心呢?所以他想在热河找一个心腹作为内线,天助其成,军机章京曹毓瑛主动“投降”了。
曹毓瑛,字子瑜,号琢如,是肃顺非常得力的干将。此人聪明能干,善于思考,而且谙悉掌故、通晓祖制。进入军机处后,甚得肃顺赏识,常予以重任。但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促使这位肃顺的心腹倒戈了。一方面是因为与焦佑瀛的不和,曹毓瑛无论才华、资格均胜于焦佑瀛。但因为这位焦佑瀛善于阿附肃顺,很快位列曹毓瑛之前。这使他大为不满;另一方面,自到热河以后,肃顺一手遮天,专横跋扈,不但压抑一般大臣,就是军机大臣均仰其脸色行事。曹毓瑛深知此人必将败事,不可作为久恃之人。这位深谙掌故的曹毓瑛,对清朝前期的历史十分熟悉。他知道世祖顺治年幼,由睿亲王多尔衮辅政,摄政王在当时是何等显赫,名为辅政,实为天子,但在其死后不久,顺治就削其王位,痛加指斥。圣祖康熙年幼即位。四大臣辅政,其中鳌拜排挤他人,独揽朝纲,但到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这些史实历历在目。他怎么能跟肃顺重蹈覆辙呢?经过观察与分析后,曹毓瑛认为最能和肃顺抗衡,并最终推翻肃顺的一定是恭亲王的势力。于是,他“投降”了恭亲王奕。自此以后热河的内部消息,恭亲王奕在北京便一清二楚了。而这一点是八大臣未料到的。
咸丰死后,奕分析了目前热河的情况,觉得很有必要前往热河,以叩谒梓宫为名,行密谋政变之实。他要亲自观察一下热河虚实,然后再与两宫议定计策。因此,他发出了请求前来热河的奏折。
数日之后,奕得到允许前往热河的答复后,立即启程前往。昼夜兼程。于八月一日到达热河。奕到热河后,第一件事就是叩谒梓宫,所以他一到热河就向大行皇帝梓灵处奔去。走进正殿,当他望见咸丰的梓宫时,失声痛哭,声震内外。守护梓宫的一行人,见到奕如此痛心地哭着,也不觉流下眼泪,屋内一片泣声。据当时人记载:“恭邸八月初一日到热河,殷奠叩谒梓宫,伏地大恸,声彻殿陛,闻者无不下泪。”奕真动感情啊!他越哭越伤心,原因众多,首先,不管怎么说,咸丰与奕从小一起生活,一起读书,相处很久,感情总是有的。其次,也是重要的原因,就是奕在哭咸丰的糊涂。这位兄长在位仅有十一年。而这十一年中,只有母亲静太妃在世时碍于母亲的抚育之恩,咸丰才把他拉入军机处。母亲刚一去世,他就被赶出军机处。从此,终咸丰世未获要职。这也罢了,竟然在其临终遗诏中把他列在赞襄政务大臣之外,这也实在太不通情达理了。所以奕越哭越伤心,后经有人极力劝说方才挥泪而起。
叩谒完梓宫,第二件事就是要谒见载垣、端华、肃顺等人。因为他们是赞襄政务大臣,位高权重啊!奕如何对付八大臣,尤其是肃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深知肃顺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如果在他跟前摆架子,显傲色,那就大错特错了。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最主要的是谦逊,哪怕是屈从,委曲求全,也得先把肃顺稳住再说。所以奕见载垣、端华、肃顺时显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这一招果然灵验,肃顺上当了。当时人的记载是最好的证明:“恭亲王见三奸(载垣、端华、肃顺),卑逊特甚,肃顺颇蔑视之,以为彼能何为?不足畏也。”
在恭亲王痛哭梓宫之际,早有两宫心腹太监报到主子那里。为此,两宫立即商讨对策。她们认为应该及时召见奕,但又怕八大臣阻拦,几经协商终于决定传旨,召见恭亲王。
听到两宫传旨宣召,恭亲王奕和肃顺等人各有所思。这时恭亲王奕向载垣等表示出很为难的样子。大意的肃顺不以为然,载垣、端华又目视肃顺,而足智的杜翰却认为事情不那么简单,为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出面干涉,只见杜翰站了起来,拱手说:“叔嫂当避嫌疑,且先帝宾天,皇太后居丧,尤不宜召见亲王。”
载垣和端华等很同意杜翰的意见,因此接着杜翰的话,拍掌附和道:“此时不宜召见。”
奕见此状况,不好硬行坚持,也不得不做暂不会见的打算。就在这时,两宫的懿旨又到,特别说明慈禧要问一问娘家情形。肃顺见若此固执下去,恐众论不服。况且,即使让他们见一面又有何妨。所以肃顺等太监传旨毕,便起身拱手对奕说道:“老六,既然懿旨频传,屡欲召见,那就请辛苦一趟吧!”
奕见肃顺如此表态,知道再无人敢阻,不过碍于面子,他还是先发制人。只见他拱手对站在对面的端华说道:“还请郑亲王奉陪,一同进见为好!”
端华被奕将了一军,没有主意。他把目光移向肃顺求救。只见肃顺开口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老六,你与两宫是叔嫂,何必要我辈相陪?”
奕听罢,如释重负,立即随传旨太监进宫去拜见两宫太后。两宫立即垂帘传进,她们问了沿途情况后便转入了正题,两宫带有十分愤慨之色,涕泣叙述了肃顺等人的侵侮、欺蔽、大逆罪行。
奕听完两太后关于肃顺等人篡逆不法的事后,十分愤怒。不过这儿不是他指手划脚的地方,而且此时必须忍让为上。因此,他进言劝道:“奴才以为,两宫受欺之事实堪发指,然热河已为三奸所控,若欲治之,非还北京不可。还望两宫忍耐一些时日,待奴才回京后严密布置才是。”
两宫太后闻言,心里踏实了一些,不过慈禧又想起那些尚在北京的洋人。她深怕洋人干涉,面带疑虑神色问道:“洋人不会干涉吗?”
奕知道她已被洋人吓破了胆,实在可笑,但他为稳定两宫之心,断然表示:“外国无异议,如有难堪,唯奴才是问。”听完这话,慈禧就完全放心了。接着,奕又向两宫建议应该召鸿胪寺少卿曹毓瑛密拟拿问各旨,以备到京即发。
两宫对奕的建议很愉快地接受了。随后,他们又就打倒肃顺党人后的权力分配问题进行了讨价还价,达成君子协定。这次召见的中心议题结束了。慈禧是个急性子,正事刚刚谈完她就对奕说道:“还望六爷早些时候回京,早做准备。”奕站起身来说道:“奴才已拿定主意,为防三奸窥测,奴才决意早日离开热河回京。”这样一场发动政变的密谋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