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兄对先王忠心不二,结果却遭小人害死。本侯今日一切皆为先王赐予,今日就连同生命一起还给你们姬氏吧!呵!”陈穆凄笑道,随手抢过身后一名金吾卫的利刃,架在自己脖子上,“从今日起,我陈家再也不会对姬氏效忠,姬广,老夫虽死,奸佞犹存!郭童等人皆为鼠目寸光之辈,你若不励精图治,明察秋毫,日后必会遭到报应!泱泱西夏,悲哉悲哉!”
说完,利剑朝脖子上一抹,血溅三尺,陈穆虽死,眼不瞑目,竟然就瞪着虎目站在议政大殿赴了黄泉!后人史官评论定国侯陈穆:忠义一生报姬氏,文武两全定西夏。
郭童、许忠等人见了,无不面露喜色,今天恐怕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了,一直以来的死对头、绊脚石在今天终于死了!
姬广目睹陈穆亲眼被他和郭童等人逼死,心里本应高兴,可听了陈穆最后几句话之后却快乐不起来。正如陈穆所说,陈家和武家都是忠于王室的,可他却因为稳固他的王位将这两家都抛弃了,军队一直就是这两家统领,如果没有了这两家,夏国还能支持吗?
“大王!”郭童得意洋洋的再次出列作揖道:“如今反贼尚未诛灭,眼下正是应该发旨剿灭陈穆余党,如若给这些叛党以喘息之机会,恐怕会多发变故啊。”
“是啊!郭相说得在理啊!大王,此刻应发旨将一线天陈穆的老部下悉数拿下。”许忠阴森森的说道。
郭童和许忠都以为姬广会同意,不料姬广却一反常态。
“今天本王有些累了,想回宫休息,退朝吧。”姬广面带疲惫之色,起身朝后殿走去,左右数十金吾与上百禁军簇簇拥去。
“还请大王速速下旨!”许忠叫道。
姬广心烦意乱,回首吼道:“把这些带兵的将领都杀了,你让谁去带兵?谁来守护本王的江山?你许忠能吗?本王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休要多言!”
姬广拂袖离去,不再理会许忠。
“这……这……这……”许忠“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话来。
“走吧。”郭童望着远去的姬广,喃喃道:“事已至此,陈穆、武英、严奚皆死,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后面的事情慢慢来,不急。”
“嘿嘿……郭相、许大人,听说迎春楼又来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走,咱们去喝几杯吧。”胡让满脸横肉,邪邪地笑着,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嘿嘿……”
“正合吾意!”
……
夏岭绝影山,一座宗殿内。
一十六少年突然睁开星目,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总是心绪不宁?”
“策儿,抛开杂念,凝聚真气,为师助你冲破这瓶颈。”一老道走过来,双手轻拍少年后背,输送着一股股真气。
“嗯。”
老道一边为少年输送真气,一边凝望西北方,轻声喃喃道:“帝星将星接次陨落,看来这西北要变天了。”
……
“父亲!”陈玄感浑身颤抖,睁开双眼,一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吱呀”一声,白衣女子推门而入,已然寒冬,白衣女子披了一件白狐裘。见陈玄感脸色苍白,便走到陈玄感跟前。
“怎么了?做噩梦了?”白衣女子轻声问道。杏眼一眨一眨的,好似夜空的星星。
陈玄感点点头,略带歉意道:“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休息了。现在几时了?”
“寅时三刻,你再睡一觉吧,一会儿天就快亮了,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床了。”
陈玄感眼神恍惚,心中想的却是刚才做的噩梦,喃喃道:“我梦到我父亲刎于朝堂。”
白衣女子瞳孔放大,身体轻颤,旋即又平静了下来,强挤出一抹微笑:“吉人自有天相,你父亲一生堂堂正正,忠义两全,一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姑娘,听你说话你似乎知道我父亲?”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这一笑如同桃花般美好,却又比春风更柔软。陈玄感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姑娘,你真美。”
白衣女子假作轻咳,陈玄感方才醒悟,连赔不是。白衣女子也不介意,回答道:“那天你写下血书之后我就知道你叫陈玄感,如今夏国都知道锦衣将军,小女子又怎能不知?所以自然也就知道令尊便是夏国英雄定国侯。”
陈玄感听了,摇头苦笑道:“朝廷一纸文章便可赐我锦衣将军,而今又道我是逆贼反臣。呵呵……真是讽刺!”
白衣女子眼神哀怨,澄澈的眸子露出一丝哀伤:“战争连年,苦了的却是老百姓啊!”
可不是吗?战争每年所消耗的粮食,人力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至于底层的平民百姓,那更是苦不堪言。金碧辉煌的王宫府邸顿顿山珍海味,可底层的平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上交租税之后每天或许连温饱也无法满足。真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从白衣女子对他这几日的照料和言语中,陈玄感料知白衣女子并非普通人家女子,即使不是出身官宦之家也定是书香门第。见白衣女子神色哀伤,陈玄感立刻转移话题:“我在姑娘府上住了这么久了,可还不知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果然收起哀色,转而悦之,抿嘴笑道:“现在不给你说,往后你会知道的。”
陈玄感厄言,别人不说他也不想多问,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天都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望着白衣女子的离去,陈玄感似乎明白了很多,白衣女子肯定是大家闺秀,住在这种府邸的人不是官宦就是富商,白衣女子人倒是不错,心地善良、悲天悯人,心怀黎民。
这样一个女子,又如何不令一个情头初开的小子心动呢?怎奈国事家事繁重,又怎能动这些儿女私情?对于白衣女子,陈玄感一直相敬如宾,彬彬有礼。心中更是再一次暗暗记下了白衣女子的救命之恩。
看着窗外,雪花扑窗而来,不免想起了自己的亲人。那如山岳般严厉而庄重的父亲,不知现在情况如何?那如水般温柔而善良的娘亲,此刻又身处何方?
陈玄感想着父亲从小对自己的栽培,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弟弟陈玄策一起朗文习武。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陈玄感不免昏昏的睡着了,眼角却挂着一丝泪珠。
亲人之间,血脉相连,有时候隔着很远,却能冥冥中感觉到一些什么事情会发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下之情,莫过于亲情最真;友情最贵;爱情最伤。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半月后。
陈玄感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回一线天要塞去通报锦官城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使过了一个多月,或许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但是他仍旧想回一线天要塞,那里有他最重要的父亲。他出事之后,机警聪明的陈诩必然会带上他的娘亲一起逃命,而后可能会去投奔一线天的父亲,到时候只要他去了一线天,一家人就可团聚。而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估计就是夏国的北方。
想过这些,陈玄感打算去向白衣女子辞行,不料,白衣女子却首先找上了他。
见陈玄感衣冠整齐,白衣女子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眼眸中露出一抹说不出的不舍。轻声问道:“你要走了?”
“嗯,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陈玄感何尝又真的想离开,这段短暂而美丽的时间里,他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善良,聪明而且漂亮的白衣女子,尽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若自己苟活于此,弃父母于不顾,这不是他的性格。所以,离开是必须要做的。
白衣女子哽咽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只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陈玄感眼中一凝:“姑娘有事请说,若在下能办到的必然去做。”
“这里是夏国的北方安阳郡郡城安阳城。”白衣女子深吸口气。
陈玄感点头不语,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果然是夏国北方。
“安阳郡地处夏国北方,每年冬季北方的北托人都要下来掠夺资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爹爹是安阳郡太守,我知道你会打仗,所以想请你帮帮我爹爹。”
北托,华夏帝国西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在少数民族中实力也算中上。
对于北托人的入侵和北托人的凶残,陈玄感也早有耳闻,北托人说白了就是胡人,过往之处不说寸草不生,不过也相差无几。
“保护百姓是我们军人义不容辞的事情。”陈玄感问道,“安阳太守王勤是你的父亲,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子学名‘嫣然’,是爹爹取的,还有一位弟弟,单名‘卓’。”白衣女子道。
好一个“嫣然一笑百媚生”!而对于这位太守,陈玄感也算略有听闻。
王勤年轻时仪表堂堂,高中过状元,夏王便想将之招为驸马。不料,王勤却以有家室为由,婉言谢绝了。这可是抗旨不遵,夏王勃然大怒,将王勤发配到荒凉的安阳郡任太守。这对其他儒生来说或许是大不幸了,堂堂状元郎竟然被发配,但是恰恰相反,王勤觉得这简直就是夏王对他的恩赐,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把荒凉的安阳郡治理得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人民安居乐业,兵多卒广。
……
安阳郡,太守府。
大雪纷纷,北风呼啸,似乎要吞噬整个豪华的太守府。大气磅礴的太守府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显目。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坐卧不安,身旁的一位华服青年一边安慰着他,一边从壶中倒出一碗茶送上。
“父亲,不要急,姐姐已经去请那位锦衣将军了,孩儿听闻锦衣将军是名将陈穆之后,月前又在一线天大败凉军,斩凉太子。相信只要有锦衣将军在,安阳必然无恙!”华服青年道。
“唉……”中年男子长叹一声,道,“我们安阳郡也算富裕,却奈何没有独当一面的大将,如果老夫能有良将满庭该多好啊。”
这两人正是王家父子,中年男子是安阳太守王勤,华服青年的则是王卓。
父子二人感叹之间,王嫣然已经带着陈玄感疾步而来。
双方互相简单认识一番,寒暄数句,便进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