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忍下心中的一口气,默默地站了起来,开始了下午预期的排练。
“你是谁?怎么跟在小姐的身后。”灵儿最先看到梨儿,一把拉住了梨儿。
梨儿往后微微撤了撤身子,避开灵儿的双手,没有吭声。
“灵儿,带着梨儿一块儿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另外带着她去给青娘看看。就说以后她也是拢月阁的丫头。”秀儿才想起身后还跟着梨儿,回头吩咐灵儿。
“走吧,我带你去。”灵儿欢快地拉着梨儿的手,就要走。
“对了,灵儿。把蒋姨娘住的床铺收拾出来,以后梨儿和你住一个屋子。”秀儿冲着走出门的两人说道。
“知道了,小姐。”灵儿对于秀儿的这个安排非常满意,终于有了一个伴儿了。
晚间,君溆沏了茶,三人坐在一起商议着一些有关新剧的事儿。
汉卿看了看他们两个,神情严肃地说:“今日秀儿被大人带走,我们可以看出来。阻止新剧的演出,他是势在必行。所以剩下一日的时间,我们都要小心从事。”
“是啊。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不义之事,实在让人不齿!”君溆想起他将秀儿带走,就是一脸的愤慨。
“算了,就不要再说了。我们来说说演出的事情吧!其实,依照惯例,我们想想,能够最先看到我们的演出的反而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受苦的百姓,他们如今连最起码的生存问题都没有解决,有些人家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又怎么会有银子看戏呢?”汉卿抬手阻止君溆的牢骚。
“那,我们就免费让百姓看戏,怎么样?”秀儿兴奋地说。
“不行!”汉卿一口回绝。“你想想,如果免费的话,所有的百姓都涌到凤翔剧院,那么再有十个这么大的剧院也不够,到时候因为太过拥挤,出了事儿怎么办?官府正愁抓不到我们的把柄,这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我们抓起来了。”
秀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我们不能免费。倒是可以把票价降一降,这样普通的百姓也能够出得起银子看戏了。”君溆提议。
“好,这个办法好,我们继续售票,只不过我们半票出售!还要凭票入场。好,就这么决定,我明日就告知岳老板!”
三人有闲聊了一会儿,秀儿起身告辞,君溆站了起来。汉卿一看,就哈哈一笑,先行离去。
梨儿自觉地落在了两人的后面,远远的跟着。
君溆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想着心事的梨儿,对秀儿说:“这个梨儿倒是很懂事,挺知趣的。”
“是啊,也许是在危难中更能懂得援手的可贵吧,她跟着我的这两天来,每时每刻她不离我半步,遇到什么事儿拼了命的往前。没有多余的话,看似有些冷清,可是对人却是真心诚意的好。”秀儿顺着君溆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梨儿,确实心里开始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她的来历清楚吗?”君溆提醒她,风烟的例子不能不让人警惕,绝不能轻易信任一个人。
“还不清楚。不过试探几次倒是有必要。否则还真是难以判断!”秀儿回忆着搭救梨儿的过程,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你今日去知府府邸,知府哈尔伦赤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君溆突然转换了话题,秀儿一愣。
“这是不是你一直闷着心里的疑问,到现在终于问了出来?你想怎么样?我被他欺负?”秀儿有些羞恼。声音也有些不善。
“看你,又恼了。我就是问问!还不是担心你。我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思。算了算了,算我没问,还不行吗?”君溆一看秀儿责怪自己,也不好再问,赶紧打着圆场。
“他能怎么样?如果敢做出过分的事儿,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秀儿斩钉截铁地说。
君溆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这个来自草原的哈大人才能够把心思放在民生上,而不斤斤计较于此呢?”
“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刻,他也就不是哈尔伦赤了。”秀儿接过他的话。“回去罢。天也不早了。明日说不定还有更严峻的现实等着我们呢!”
秀儿告别君溆,唤了一声梨儿,两人回了拢月阁。
之后梨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灵儿正在收拾着屋内的一切。看梨儿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拉着梨儿坐了下来。
“梨儿,你刚来的时候,我还真没发现,原来是这么标致的一个人儿。你看看你,”她指着梨儿的鼻子,眼睛,一点一点描画着,嘴里啧啧称赞。
“梨儿只是看着她,眼睛微微眨着,没有说话。
“你怎么总不说话。好像我这个人多么爱说话似的!”灵儿放下她,有些灰心的继续忙活起来,“你的床铺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被小姐救下的?”
“我撞上了小姐的马车,小姐就救了我。”梨儿吝啬地回答灵儿的提问。
“那你喜欢和小姐在一起吗?”
“喜欢。”
“既然小姐救了你的命,那你以后一定要忠心于小姐,小姐遇到危险的时候吗,你不能有丝毫的退缩和胆怯。”
“会的。”
“我说,你不会说长一些话吗?算了,不和你说了,真是没劲儿!”灵儿不再理会梨儿,爬上了床。
可不大工夫,她又忍不住喊道:“梨儿,梨儿,睡着了吗?”
冬离闭着眼睛装睡,不理会她,等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时,才悄悄地爬了起来,溜出了房间。
夜半,窝公子的宅邸。
“秋离,我让你时刻盯紧哈大人,怎么今日之事还会发生?”冷冷的声音让站立这的四个人的脊背有了丝丝的凉意。
“主人请处罚属下,属下无话可说。”秋离单膝跪地。垂着头。
“主人!”其余三人也一起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窝公子看了看四人,“如今哈大人的性情我想你们都已经领教了,余下的日子更要小心应对,切不可马马虎虎。”
“主人。”几人站起来后,春离上前一步。
“什么事?”
“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说罢将一撮卷着纸呈了上来。
窝公子打开一看,上面简短的写着:多伦贝尔王爷已经启程前往扬州的方向。
窝公子看着纸条,心里转开了,这个多伦贝尔王爷从南宋以来就一直隐姓埋名呆在京城,对元王朝的建立提供了许多重要的情报和信息。
所以元王朝建立以来,他得到了皇帝的不同寻常的待遇,常常作为心腹直接为皇帝做事。他如今悄悄往扬州方向而来,是有什么秘密的任务,还是为了其它?
他转向春离,“传书于清浅,让她务必时刻关注王爷的去向,随时传书于我。”
春离答应一声,走了下去。
“夏离,去看看,冬离怎么到现在还未回来?”窝公子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儿,有些担心。
夏离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冬离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过主人。属下被小姐的丫头灵儿拖住了,未能及时赶到,还请主人赎罪!”冬离说着,单膝跪地。
“起来吧!以后你在秀儿的身边,更要时刻注意不要暴露了自己,更要改改自己的脾气,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是,属下谨记主人的教诲。”
“你在青葵园里可打听到有关青葵园背后的情况?”
“属下刚刚听灵儿说起过。说前段时间风烟小姐,曾向小姐说过,青葵园的真正主人不是青娘,而是京城的一位王爷。月娘更是前朝皇帝的一名妃子,后来因为失宠而出了宫门,在路上遭遇不测,基于与这位王爷非同一般的交往,就到了青葵园,从此落脚于此。
如今,虽然改朝换代,可这位王爷不知凭着什么本事,已然得宠于元帝。前段时间,宫中的一名太监到了青葵园,指名找月娘。所以事情才暴露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窝公子听了冬离的汇报,频频点头。
如果这青葵园背后的真正主人是多伦贝尔王爷的话,那么他此行又意欲何为呢?
“你回去罢!明日是排练的最后一天。你更要小心谨慎。时刻不能离开她半步。切不可大意。”窝公子又再三叮嘱。才让冬离离去。
“夏离,秘密调集一批高手,从今晚开始,将青葵园秘密的保护起来。我们要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发现有人硬闯,格杀勿论!”
排练的第五日,一大早,天气阴沉了起来。低垂的层云笼罩着整个扬州的天空,秀儿感到似是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了下来,让人无法呼吸。她的心情极为沉闷。
已经是第五日了,今天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曾想到。
三人照例一起到了凤翔剧院,结束后又回到了青葵园。一切都平平安安,没有任何异常。
吃过午饭,秀儿站起来准备到青云社去,这天下午要全副武装进行排练,所以秀儿决定早些过去。
正要出门,月娘走了进来。
“妈妈。”秀儿惊喜地叫了出来,赶忙走上前挽住了月娘的胳膊。
“你要去青云社吧。我来的不是时候了。要不等到晚上我再来吧!”月娘看着秀儿正要出门,站住身子。
“妈妈,您比谁都重要!您来了,我就不去青云社了。”秀儿亲热地拉着月娘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秀儿,你今日上午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月娘让秀儿面对自己,双目炯炯地看着秀儿。
“之前你和知府哈大人的种种我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问你,秀儿,你可有什么打算?”
“妈妈,我不怕他。”秀儿回视着月娘,坦率地说。
秀儿扶着月娘,送回月娘回了清雅阁才转身去了青云社。
青云社的排练很是顺利。早早结束后,几人分手,做好充分的休息,以便第二天有充沛的精力出演新剧。
因为天色的阴沉,所以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周围的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正是夜行人穿梭的良好时机。
青葵园的院墙外,几米之内就有一个黑影潜伏在树影里,瞪着一双双犀利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明亮的眼睛像是草原上狩猎的雪狼,虎视眈眈地守候着。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已是三更时分,更声从远远的小巷传来,在幽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青葵园也渐渐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突然,从远处簌簌而落十几条矫健利落的身影,几个窜跳就到了院墙跟前,一个个子较高的身影停了下来,打了一个手势,随后一跃,飞身上墙。身后的十几条身影也随之跃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脚尖未落地的刹那,只见平空从头顶劈下来一把把锋利的钢刀,这些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影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剩余几个人也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器,立时两方人战在了一起。
一声轻微的呼哨,嗖嗖嗖,从远处又飞来几十条身影,持续了紧紧眨眼间的战斗结束了。
“看来他还真沉不住气,竟然采用了暗杀的手段。真是逼得急了!”窝公子站在一个树影里。看着手下人将尸体打扫干净。自言自语地说。
“春离,我们走。夏离,这儿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今晚虽然已经过了一关了,但切不可放松警惕,提防着有第二拨第三拨的杀手出现。一定要万无一失。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为你是问!”说完,窝公子从夏离手中接过枣红马,飞身上马,往远处奔去。得得的马蹄声在暗夜的上空久久盘桓着。
秀儿一觉醒来,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周围,昨夜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安稳。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她暗暗感到庆幸。
起身推开窗户,天色已然阴沉,没有丝毫拨云见日的征兆。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们一块儿早早到了凤翔剧院。
此时剧院里早已聚满了观众,剧院的外面还有些下午场的观众在巨幅的海报前徘徊,久久流连着,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有的蹲坐在剧院外的台阶上,等待着上午场的结束,好早些进场候着。
场内,座无虚席,观众们热切地盯着还未敲响第一声锣的舞台,窃窃私语着。
化了妆,扮作伙计的护卫穿梭在观众中,倒茶送水之余,眼光往周围巡视着,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刻出手,绝不手软。
主人此行的目的非常清楚,确保台上的戏剧顺利进行,剔除杀手的手段忽略不计。
窝公子坐在第一排的正中的位置,这儿也是距离舞台最近的位置,如今,剧院所有的地方都被安全地监视了起来,只有这个舞台上还是松懈区。
所以他要时刻盯着,盯着秀儿,不能在舞台上有什么闪失,他知道回到后天后,冬离就会寸步不离地保护秀儿,
秀儿在蒋翠翠和华蕊、灵儿的协助下,很快涂好了油彩,换好戏装。准备就绪。
整个后台挤满了忙忙碌碌地演员,可整个后天也是秀儿参加演出以来最为安静的一次,每个人检查着自己所用的道具和身上的戏装。没有一丝声音。众人的心里都有些压抑。
演出开始后,全场观众静了下来,窝公子的眼睛跟随着秀儿的一举一动,渐渐沉入戏剧之中:
楔子中,头扎双鬟的端云被父亲窦天章拉着,因为赶考而无银两,不得不卖掉女儿做童养媳,刚满七岁的端云楚楚可怜,懂事地与父亲依依惜别,而转身被蔡婆拉走时泪眼婆娑的悲伤顿时抓住了观众的心。
已经为人母为人父者更能体会个中滋味,观众中面善心慈的女子已经心酸难抑,泪湿罗帕。第一折中张驴儿要勒死蔡婆,后获悉家中还有一个寡居的窦娥时,心生歹念,逼迫蔡婆婆媳两人改嫁于他们父子。张驴儿行凶在前,邪念在后的行径招致了全场观众的愤慨,看到张驴儿拿着绳子步步紧逼蔡婆,让她答应将窦娥嫁给自己时,气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将这张丑恶的嘴脸打得脸面开花。
第二折中窦娥不从,张驴儿买来毒药,毒杀蔡婆后来误杀了自己的老父,又嫁祸于窦娥,观众彻底被激怒了。
坐在前排的观众将桌上的瓜子和花生、点心等一股脑地扔到了舞台中扮作张驴儿的君溆的身上。场中的伙计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精神高度集中起来。犀利的眼睛在众人中搜寻着,窝公子手微微抬起,示意稍安勿躁,说实话,看到这里,他也有往张驴儿身上扔石头丢鸡蛋的欲望。何况是感情直接而浓烈的观众呢?第三折,窦娥无端被冤枉,押在刑场,许下三桩毒誓后被斩首,当窦娥的身体徐徐倒下时,场中女子者都低下了头,手捂着眼睛不忍在看。
男子则将脸转向了一侧,眼圈微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窝公子看着在面前倒下去的秀儿,明明知道那是窦娥,可心里的疼痛还是无端端地撕扯着自己,他强压下来要冲上台将她扶起来的冲动。心里告诫自己,下一场绝不再看了,真是一种折磨!第四折,窦天章荣归故里,父女阴阳相认,父亲为窦娥伸冤,看似圆满的结局,窦娥的冤情终于大白于天下。可观众的心里却像堵着块儿破布一样,撕裂着无法舒畅起来。即使张驴儿被押赴刑场,恶有恶报,可父女二人阴阳两隔的事实象一块儿巨大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演出结束后,观众仍沉浸在窦娥的悲剧里。
对窦娥命运的思考让他们进入一种无我的境界。对于自身的遭遇也有了一点质问,对着窦娥对苍天的斥责,他们开始怀疑一直以来相信的命运!一连三天的演出,一切平静,也许是剧作被本身对官府的指责不明确,并且在结尾也是官府给秀儿伸张了正义,其次如果此时哈大人动手,明显的将矛头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演出很是顺利。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观众愈来愈多地聚集在扬州城。已经三日了,扬州城的酒楼茶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朱娘娘的新剧《窦娥冤》,不知从哪里悄悄透出一股风,将《窦娥冤》中人物和现实生活中的事件……对照,立刻被口口相传。三日以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知府哈大人。
第三日上午场刚刚结束,君溆就提议放松一下,因为连日来排练的紧张和对知府大人的提防让他们身心俱惫,如今看到一切正常,就不想大家太过劳累、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汉卿和秀儿的赞成。汉卿提出要回家里看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家里看看了。三人商定快去快回,办完事儿后自己回剧院。
到了剧院门口,窝公子已经在等着了。自然随着秀儿君溆一起,汉卿和他们道别之后往家里走去。三人一块儿,后面跟着灵儿梨儿,灵儿对梨儿是一腔的热情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