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央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碎,冰冷的脸上缓缓流出两行泪珠,突然拍打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这是梦,田四没死,我没看到,没有……”
司马睿身后的大将正要下马教训她,他轻轻摆了摆手,笑道:“何必为难一个死了相公的女人,走吧。”
说罢,他拉了拉缰绳,头也不会的就要离开,身后大批的兵马随即跟上。孟央紧紧闭着眼睛,漫无天际的绝望过后,突然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停的涌了出来:“哈哈,田四,哈哈,孟央……”
经过身边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窗帘轻轻挑开,露出一张倾城的面孔。虞怜珠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笑,突然下令停车,她一身紫色的锦衣华服,如同仙子一般走到她身旁,细细的看了看田四,有些惊恐的开口:“他死了?”
孟央闭上眼睛,不愿听到这样的话,她却接着浅笑,“抱着个死人做什么。”
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他们大吼,“滚,滚开!”
司马睿骑着马匹缓慢的走了过来,背对着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她听到他对虞怜珠柔声一笑:“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还不走。”
虞怜珠掩面一笑,娇嗔道:“臣妾是有些好奇而已。”
司马睿笑出声来,“别耽搁了时辰,上车吧。”
虞怜珠却是走到他的马前,撒娇道:“臣妾坐了许久的马车,觉得很累了。”
“哦?那就和本王一同骑马,来。”
孟央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感觉自己的心早已掏空,不知他们何时离开。她一个人抱着田四,远远的看着夕阳缓慢沉下,如残血般漫延……突然觉得疲惫极了,又冷又累,沉重的闭上眼睛,她的嘴角洋溢着笑意,“田四,你不是很想喝我煮的番薯汤吗,我煮给你喝,好不好?”
醒来的时候,屋内点着晕黄的灯烛,她看到斛律浚趴在床边睡着了,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皱着。她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很久都不曾眨眼,就这样看着天色日渐明朗起来。斛律浚终于醒来,看着她瞪大的双眼紧张的不行,“孟央,你什么时候醒的?”
沉默很久,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她却突然开口:“我做了个梦,然后不敢再睡。”
斛律浚深深的望着她,“做了什么梦?”
她笑了两声:“我竟然梦见田四死了。”她笑完,突然沉默,房中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艰难的把头撇向里侧,她紧紧闭上眼睛,泪水还是流了出来,“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很久,她一直做着噩梦,恍惚听到琳青叹息一声,“已经晌午了,她高烧还未退下,这样下去不仅孩子难保,她更有丧命的危险。”
孟央听到此处,突然清醒过来。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她仍是强忍着起身,看到身边的斛律浚和琳青均是一脸担忧,她努力的喝下碗中汤药,一滴不曾落下,可是刚刚喝完又全部吐了出来,琳青气恼的直叫:“哎呀,姑奶奶,算了,你身子虚的很,睡醒了再喝药吧。”
他话音未落,她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斛律浚眯起眼睛,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副伏罗敏敏!”
琳青又是一声长叹,“琅邪使臣来报,一个时辰后琅邪王会亲自领兵而来。大敌当前,现在不是惩罚敏夫人的时候。”
斛律浚起身,说道:“司马睿竟然亲自前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敕勒穹庐旁,站满了聚集起来的族人,他们早已在这等了几个时辰,却不敢出言埋怨。斛律浚站在为首的前方,身后是几位面色不善的臣民,凌冽的寒风吹了几个时辰,就在琳青都忍无可忍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大批人马驶来。为首的司马睿一身墨色锦袍,神情极是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身旁的王导却是沉着面孔,大批的精兵英勇高亢,踏着威武的步伐前行。
凌厉的寒风吹过,冰凉刺骨。火红色的赤骥马停在了斛律浚身旁,司马睿的目光扫向他,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个场景让本王想起很多年前亲征敕勒的时候,斛律浚,比起以往,你确实长进不少,但你似乎忘了一点,你永远不是本王的对手。”
斛律浚的双手紧紧握着,不露声色的膝下身子,“王爷教训的是,小人怎可与您相提并论。”
司马睿连马都不曾下,目光讥讽的望向他,勾起一边的嘴角。进了毡包,司马睿高高坐在主位上,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虞怜珠,她绝美的妆容透着不容忽视的讥讽。望着台阶下整齐的跪着的大人,望着脚下的斛律浚,自幼相识的副伏罗敏敏,她的心里生出无数的快感,她并肩坐在司马睿身边,兀然就觉得,也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给自己想要的一切。她的尊贵与地位,只有他才能满足,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她开口道:“敕勒一族有本王妃很多的故知亲友,王爷宅心仁厚,既往不咎过去的恩怨,只要你们永世臣服于琅邪国,都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本王妃相信这也是敕勒族人的心愿,你说呢,副伏罗敏敏?”
副伏罗敏敏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又低声道:“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王导站在一旁,目光冷冷望向地上跪着的每一个人,然后上前拿出一道诏旨,正欲宣读,忽然听到司马睿不经意的开口:“本王刚至漠南,听闻敕勒新纳有一位田夫人,长相与本王的王妃十分相似,早就想见一眼,怎不见在此。”
斛律浚正色道:“启禀王爷,田夫人有孕在身,身子又一向不好,昨日更是受了风寒。小人怕她冲撞了王爷,实在不宜露面。”
司马睿拍了拍手掌,随即吩咐身旁的贴身婢女,“去请田夫人,这样的场面可缺不得任何一人。”
斛律浚紧蹙眉头,声音有些阴沉,“夫人如今已经卧床不起,望王爷体恤。”
司马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斛律浚,你是存心扫本王的兴致。”
一旁的王导径直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王敦将军率领重兵就在城桓之外,你是想亲自会一会他?还是继续违抗王爷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