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笑出声来,她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怎么也止不住,绝望至极。而司马睿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疯了一般的扫落桌上的茶杯,凌冽的破碎声中,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也被割得七零八落,再也克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剧烈的喘息,死死的捂住胸口,眼泪大滴的滚落在地,艰难道:“那日,我从东海国回来,在郊野找到了你,你正赤着脚在溪边捕鱼,你听到声音回头,你笑着说处仲你回来,你笑的那么开心,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我爱你,我也能给你那样的笑容……”
“央央,我错了,我已经改了,我一定好好对你,你不喜欢梁楚儿,所以我让她离开了,她死了……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求你别这样对我,别离开我。”
他说着,像个绝望的孩子一般,抱着脑袋,蜷缩在地面,失声痛哭:“我爱你,我爱你,央央,没有你我会死,你就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命……”
她做到了,让司马睿尝到了相同的痛苦。但她也毁了自己,此后几天高烧不退,请了皇甫醒珍入府,连日的汤药服下,依旧是不见好转。
而司马睿,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是她早已料到的后果,她伤了他,伤的血淋淋,但她何尝不是饱尝锥心之痛。她与他,终究是回不过从前了。
浆向蓝桥易祈,药成碧海难奔。这是她最初说给斛律浚听的,如今终究用在了他们身上。
皇甫醒珍曾说,她患的是心病,无药可医,于是日复一日的清瘦,为了保住孩子,不得不整日的躺在床上。绿秀端来汤药,上前将她扶起,小心的吹凉正要喂给她喝,石晴儿在这时走了进来,上前接过药碗,含笑道:“让我来。”
绿秀只得退至一旁,她坐在床边,用小勺搅了搅汤药,微微敛起的睫毛,淡墨分明。孟央望着她,不禁淡笑道:“石夫人今日气色很好。”
这几日,石晴儿常来看她,但今日的她特别不同,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罗稠锦服,衬得肤色白皙红润,宛如阳春三月绯艳的桃花。长发端正的梳起,几只金镶珠翠的蝴蝶簪子,越发显得明艳动人。她还新染了凤仙花色的指甲,十指丹蔻,纤长妩媚。
其实她一直很漂亮,只是平日里略显低调,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是一成不变的浅色,若是仔细的打量,总能发现她刻意不去引人注目的美。是她的沉静,成就了今日的她。
“娘娘说笑了。”她不禁一笑,柔声道:“娘娘卧病在床,妾身穿的整洁一些,您看了也舒心不是。”
孟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面色却略显苍白,道:“让你受累了,怀着身孕还整日来看我。”
石晴儿浅笑,端起手中的汤药,一勺勺的喂给她喝,仔细道:“娘娘喝了药,可要快些好起来,妾身听闻征西军首战告捷,若是二王子回来了,见您病着指不定多心疼呢。”
提及司马裒,她果真精神一振,赶忙的问道:“真的?征西军打了胜仗?”
“可不是,前些日子都亭侯传来战报,一举镇压豫州,叛乱平定,百姓们不知多高兴呢。”
这也算是喜事一桩,虽不知裒儿何时才能回来,但她总算稍稍的放了心。汤药已经放温,一如既往的苦,被人喂着终究有些不习惯,她于是接过,对石晴儿道:“我自己来吧。”
喝了药,与石晴儿闲聊一阵,她渐渐有些乏了,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脑子昏昏沉沉,隐隐作痛。石晴儿发现不对,赶忙拿出锦帕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急声道:“呀,娘娘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绿秀听闻,立刻上前,只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像是呼吸不顺,极其艰难的喘息着,当下大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翻天覆地的晕眩,这一刻她只觉得腹痛难忍,一只手死死的抓紧了被褥,想要开口说话,很努力的想要说话,可是喉咙一热,她尝到了满腔的甜腥味,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快,快去叫王爷!”
石晴儿颤抖着声音,一边用锦帕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慌乱的对绿秀道。绿秀早已方寸大乱,眼泪瞬间决堤,惊惧的捂住嘴巴,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这时听到她艰难的声音,如此微弱:“绿,绿秀,药……”
琳青曾说她会死,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刻,她才发觉这一切的一切如此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她突然就要吐血身亡,突然就要窒息而死,她来不及说话,什么都来不及说,腹痛难忍,连同腹中孩儿,都要一同丧命。
每说一个字,嘴里的鲜血不断的涌出……绿秀惊恐的望着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床边,颤抖着双手从枕下一阵摸索,好不容易拿出一只青瓷小瓶,手一哆嗦瓶子滚落地上。她跪在地上慌忙的捡起,打开盖子倒出一颗赤色的药丸,瓶内也仅此一颗,她死死将药丸握在手心,只有真珠大小,跪地爬着上前,泪如雨下:“娘娘,娘娘坚持住……”
服下丹药,她就这样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只手死死握住被褥,另一只手被绿秀紧握,大口的喘息着,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的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她以为自己会死,艰难的张着嘴巴,额上的汗黏住了碎发,说不出的难受。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宫人匆匆而来,进了屋子惶然的行了礼:“奴婢刚刚去请王爷,王爷说,王爷说……”
“王爷说什么?”石晴儿忍不住急道。
“王爷说有病了就去请太医,不要来烦他,他不是王妃娘娘的药。”
仅此一句,她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眼角的泪汹涌的流下,是啊,他不是她的药,他与她,早已回不到从前,今日即便她死了,他也不愿再见她。
绿秀闻言,想也不想的就要起身,却被她紧握住右手,她大口的喘息着,逐渐好了一些,虚弱道:“绿秀,别去……”
她死不了,头依旧很痛,呼吸依旧艰难,但明显比之前顺畅许多。她死不了,琳青又一次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