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除了购买一些必需的食物,饮用水,蜡烛,火柴之外。丹霞还跑遍了半个城市,才在一家小巷卖杂货的小店里,买到了指南针表。玉儿则在一家刀具店,买了一把匕首,当作防身的工具。
下午,她们略作休息。黄昏时分,两人已经离开了在明泉城附近的这座城市,而行走在城外的乡间路上了。在乡间,没有三轮车可以搭乘,但是两人走得很快。
天黑下来时,她们又走在了一座大山的山路上。这一回,由玉儿手里举着蜡烛,丹霞的手腕上则戴着指南针表。
山路比预想的更难走。在大白天,这里也是人迹罕至,更别说现在是黑夜。山林并不茂密,树木东一棵西一棵的,倒是没有遮住天上的月光。但是有很多低矮的灌木丛,还长着无数尖刺。一不小心,会划伤脸和手。丹霞和玉儿穿的男式的外衣和鞋子,都是用那种光滑,不会沾染灰尘的面料做的,摸上去就象是羊皮。倒不会被灌木的尖刺钩住,也不会划破。只是她们的衣服是在廉价的小摊上买的,在阳光下不会变色。
夜更黑了,在山林里绕来绕去,很难根据天上的星星来判断方向。丹霞抬起手腕,然后尽量保持静止,指南针表内的指针箭头先是一阵乱晃,然后静止下来,准确地指向南方。玉儿则会就着手中的烛光,拿出一张明泉城的地图来,仔细地看。以便确定现在的位置,选择接下来应该走的道路。重要的是得避开那些可能有军队停留的乡镇和大路。
地图和指南针表,都是那位劝她们避开陷在战火中的明泉城的热心的大姐,给她们出的好主意。大姐在和她们告别后,还在担心着她们的安危。至于怎么使用指南针表,和怎么看地图,则都是在购买的店内,临时向店中的掌柜学来的。
因为绕了一些路,又尽量在走山路和小路,丹霞和玉儿行进速度并不快。一直到第二天的日落之后,她们才接近了明泉城的市区。
就在市区附近,外环路上,都是带着武器,往来巡逻的军人。所有进入城市的路口都设置了障碍,被封锁地严严实实。
丹霞和玉儿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正在探头张望。
“什么人!别跑!否则我就开枪了!”
只是一眨眼功夫,几个士兵就已经来到了丹霞和玉儿面前。丹霞和玉儿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士兵就用绳索将她们绑起来,还没收了她们的背包,押进了城里。
“长官,这两个小鬼是阳州来的奸细。在城外偷偷摸摸想混进城里来。被我们捉到了,请长官处置!”
“跪下,两小鬼,还敢瞪眼!打死你!”
没有人理睬丹霞和玉儿的申辩,玉儿反而背后被踹了一脚。两人被迫跪在地上。两人的背包,还有丹霞手上的指南针表,都被没收了,作为赃物,放在长官面前。
这是一个宽敞的楼房大厅。正前方的高座上,坐着一个一脸横肉,双眼赤红,如正在滴血的刀锋,全身又透着猛兽的凶猛和敏捷的壮年男子。这时向手下的士兵点了点头。
“站起来,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子也真够大的!在我眼皮底下也敢混进城里来!”
“我们不是奸细!我们都没去过什么阳州!我们只是要去凤凰山,路过这里的!”
“是的是的。因为看到有好多军队,好象在打仗,所以我们才不敢走大路。本来想进城的,又怕碰到坏人……”丹霞说到这里,已经带着哭声了。
“哦,是吗?”
长官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姐妹俩跟前,一把扯下了她们头上的帽子。
“哈哈,原来是两个娘子头啊!”
“长得还挺好看的!那个小点的更漂亮!”
大厅里聚集着几十个穿着军服的军人,这时一起哄笑起来。
但是长官没有笑。他站在丹霞的面前,流露出邪恶的兴趣。
“小妹妹,多大啦?有十四五岁了吧。我相信你们不是奸细。不过——,这里别的人可不相信。既然到了这里,你们就得听我的安排。只要你们当我的佣人,我就不把你们当奸细。否则呢?哼哼,你们两个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去摸丹霞的脸颊。
“别碰她!霞姐,他不是好人,别听他的!我们本来就不是奸细!”
长官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竟然如此勇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妹妹,你叫什么?长得这么漂亮,可比那些流浪歌手长得好看多啦!不过,如果你们不听话,不想当我的佣人,就只能把你们交给旁边这些家伙。”长官努了努嘴,示意大厅里几十个站着的军人。“那样,你们的遭遇只怕会更惨啦!”
“过来吧,你们!”一边说着,长官一只手拽着丹霞,另一只手来揪玉儿的头发。
“别碰我!放开霞姐!”
仿佛是在寒冷的冬夜,突然全身被浇了一大盆冰水,长官高大的身体一激灵,打了个冷战,猛然缩回了双手。他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相信,“难道我中邪了?这小姑娘会妖术?”
长官后退几步,然后大声怒喝:“把两个都带下去,立刻处死!”
“等等,这两人我要了。我要她们当我的佣人!”温和而不失坚决的话音来自长官的身后。
长官一回头,发现一位少年正站在大厅高座的旁边。
“啊,原来是少爷呀!少爷来了,怎么也没人来禀告呀!少爷,您快坐,这两个娘子,有点邪,不太老实。等我先教训她们一顿,再送给少爷,好吗?”长官现在突然换了一张嘴脸,满脸谄媚的笑意,一面殷勤地招呼少爷坐下。
“我不坐了,谢谢赵叔叔。我爹让我来看看这里守城的情况,还等着我回去呢。这两个人,我现在就带回去,把她们交给我就好。”
有两个年轻的侍卫走进来,带丹霞和玉儿出去。“等等,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玉儿已经大步走到放着她们的背包的桌子前,只是因为手被绳子捆着,不方便拿。“赵叔叔,她们的东西也交给我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卫拿走桌上的背包。
当那位少年也走出大厅后,赵长官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角,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不满和忿闷。“呸!”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嘟哝了一句:“不过是个小鬼,管起我来了!”
明泉城内也都是军队。丹霞、玉儿、少年和两个侍卫在城中穿行。街道上经常见到匆匆而过的队伍。有的快步行进,有的小跑行军,都是匆匆忙忙的,赶去各自的岗位,执行各自的任务。
有时会碰到一位军官,认出了少年,上前鞠个躬,打声招呼。少年总是客气地点点头回礼,偶尔还会说几句:“你们辛苦了,好好站岗……”这样的话。
在走过了十几条街道,穿过了无数或高大,或低矮的楼房之后。在明泉城中心,一幢宏伟的灰色大厦耸立在宽阔的大道一边。这幢大厦和丹霞、玉儿在南华城见过的最高大的城主府几乎一样高大雄伟,甚至建造的外观式样更漂亮。
大厦门口的警卫穿着挺刮的制服,纹丝不动地端立着。直到少年带着一行人走进大门时,两旁的警卫一起低头鞠躬。然后利落地挺起身子,继续他们的如雕塑般的站岗守卫。
“这里就是城主府,你们两个别东张西望的,规矩点!”跟在丹霞、玉儿身后的侍卫推了她们一把,催她们快点跟上前面的少年。
而丹霞和玉儿两个还是第一次踏进真正的城主府大厦内。忍不住东看看西瞧瞧,觉得什么都很新鲜有趣。虽然双手还被绳索捆绑着,不过她们早就忘了自己几乎还是犯人的身份,应该低着头走路才对。
少年带领丹霞和玉儿去的,并不是大厦里的房间。穿过大厦的大厅,后面还有两座小一些的楼房,也有三四层高。立在宽敞的庭院中,别墅式的设计精巧别致。这才是城主一家人居住的私宅。而前面的大厦是办公事和招待客人用的。
“那就是我住的地方。”少年回头看了看玉儿,指着左边的一幢别墅楼。
“把她们手上捆的绳子解开吧。她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少年让两个侍卫解开了玉儿和丹霞手上的绳索,然后挥手让两个侍卫离开了。
现在,在别墅二楼,少年自己的起居室内,少年明显放松多了。他坐在当中的沙发上,对着玉儿笑了笑:“你们两个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究竟又是谁?”
“呵呵!你猜猜看,我是谁?”此时的少年调皮得象个小男孩。
“这儿是城主府,难道你是城主的亲戚?家人?”
“嘿嘿!算你猜对了一半。我就是明泉城城主的儿子,我叫欧阳杰,你们叫什么?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真的!”丹霞一边惊奇地注视着少年,一边回答:“我们姓沈,我叫沈丹霞,她是我妹妹,沈玉。我们是从南华城来的。想去凤凰山学法术,路过这儿,没想到被你们城里的士兵当成奸细,抓进来了。可我们真的只是过路的,不是奸细呀!”
丹霞一边说,少年一边点头。“我相信你们不是奸细,看你们样子也不象。你们慢慢说。”
“我可以坐下来吗?我真的累死了,站不住了。”玉儿看到这位城主的少爷,和那些仗势欺人的贵族子弟不同,对她们挺和气的,就大胆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哦!看我光顾了问你们,都忘了。随便坐吧!这里有点心,你们饿了也可以吃点。我不会欺负你们的,你们放心!”
现在,玉儿和丹霞终于得以坐下来。两天来,穿越大山的奔波劳累,被士兵抓住捆绑的紧张委屈,被军官审问的可怜受辱,直到这一刻才得以释放,心情才得以轻松下来。
面对坦诚温和的欧阳杰,丹霞和玉儿几乎说出了从南华城的城西镇到明泉城的路上所有的经历。也包括为什么她们要去凤凰山的前后经过。除了玉儿其实姓韩,玉儿的出身来历对任何人都不提起,只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还有就是对她们来自北方,对于来到南华城的城西镇以前的经历,两人都没有细说,只说她们的父母在战争中都死去了,是城西镇的领主林俊好心收留了她们。她们讲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少年一边感兴趣地认真听着她们的述说,一边在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让她们再仔细说一遍。听到玉儿讲用潜在的能力,吓退了三个欺负佣人小桔的贵族子弟,少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对于丹霞和玉儿都没有说的城西镇以前的往事来历,少年也并不追问。
当听到丹霞和玉儿讲述在城西镇的大礼堂祈福时碰到的法师通灵的怪事,少年还要求丹霞模仿那位大法师通灵时说话的声音。听到人们将玉儿当作妖女,要抓住她,交给大法师处死时,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哼!那大法师自己才是被邪灵附身了呢!哪有这样把一个啥坏事也没做过的小女孩当妖女处死的道理!那玉儿后来怎么逃脱的呀?”
不知不觉,少年已经成了玉儿的朋友,语气透露出真挚的关心和亲切。
“玉儿非常勇敢,她根本就没有逃。”丹霞拉着旁边玉儿的手,回忆着当时那真是惊心动魄的时点。
“哦!天哪!真想不到。玉儿竟然是这样回答大法师的。那她真的能治好那些重病人吗?”
“没错,接下来让玉儿自己讲,她是怎样治病的吧!可神奇了!说实话,开始连我也不相信她能治好那些得怪病的重病人,要知道,那十个病人,当时大多都昏迷了,就是已经病得都快死了呀!就是大法师自己,也不见得能全都治好他们的。”
玉儿只是简单地讲了一下治病的经过。对于自己神奇的潜能力,玉儿自己也并不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只说法术是跟城西镇的乡医林医师学来的,也就是女佣小桔的姑妈。总之能够治好病人,自己最终也没被大法师抓去当成妖女处死,已经够幸运了。
欧阳杰听到这儿,已经是连声地赞叹。现在他对于玉儿,不仅是友善,简直是当成女法师一样尊敬。准确地说,是将玉儿看作传说中的小仙女了。
“别光说我的事呀!欧阳杰,也说说你自己的经历吧!”
听到玉儿这样问,欧阳杰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非常坦率地告诉丹霞和玉儿姐妹俩。
“我五岁时,我娘就生病死了。我爹后来又娶了老婆,对我还算好吧!我也不怎么在意。你们看到了,我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侍卫,还有好几个佣人。”
欧阳杰告诉丹霞和玉儿,他现在十三岁。三个人比了比年龄,还是丹霞最大,十四了。欧阳杰比丹霞小一岁,玉儿现在十一岁,最小。于是,欧阳杰也跟着玉儿的叫法,叫丹霞为霞姐了。
这样说着话,夜渐渐深了。可是三个人却谈得兴趣盎然,一点都不想睡。仆人端来了夜宵,连丹霞和玉儿也有份。进进出出的仆人们也听到些丹霞和玉儿所讲的故事,都感到非常好奇,觉得玉儿一定是一位小仙子,反正不是凡人吧!要不然,怎么会长得如此美丽可爱,又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力,仅用了一个小时,就治好了十位重症病人?年长些的离开时感叹着,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象玉儿那样的女孩子呢?年轻些的,则幻想着自己要是有一个象丹霞这样的姐妹该有多么幸福呀!
一直聊到了午夜十二点多,欧阳杰,丹霞和玉儿三个人才终于打着呵欠,准备休息了。
一位年长的女佣人,不到四十岁吧,走进来带丹霞和玉儿出去。玉儿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阿姨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直夸她真乖!
阿姨将丹霞和玉儿带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虽然是仆人住的房间,也只比主人的卧室略小些,里面陈设家具齐全。有一张宽大的床,两人睡,一点也不挤。靠墙还有壁柜,床边桌椅,全都实用而且整洁。两人脱下外衣,倒头睡在软和舒适的床上,很快就沉入了香甜的酣睡中。
第二天早上,还是昨晚带她们到这个房间的那位阿姨,进来叫醒了丹霞和玉儿。阿姨带来了一套几乎是崭新的衣服,让她们洗洗脸,赶紧换上。说少爷正等着她们一起吃早餐呢。两人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天哪!原来已经早上八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两人穿上阿姨带来的衣服,觉得轻薄凉爽,与原来穿的那种光滑不沾灰尘但有些闷热的面料所做的外衣完全不同。阿姨笑呵呵地告诉她们这都是用上好的棉布做的。这两套衣服都是城主夫人赏给女仆们穿的。没怎么穿过,就送给丹霞和玉儿穿了,还问她们合不合身?
丹霞穿上后,非常合身。玉儿那件裤子稍有点短,上衣袖子也不够长。其实是因为玉儿个子长得特别快,十一岁的女孩子,只比十四岁的霞姐矮一点儿,远远比同龄的女孩儿个头高很多。
她们手拉着手,开心地说笑着,一起来到餐厅。餐厅里已经坐在桌边的欧阳少爷,和里面忙碌的仆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他们每一个人,都被站在门口的两个女孩所吸引。不仅是美丽,也不仅是可爱,她们身上那种快乐和坚强,带给陷入战争阴云中的这座城市中的人们,久违的纯净和希望。
看到大家这么关注自己和玉儿,丹霞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玉儿却一点儿不在意。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欧阳杰身旁,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快坐下吃吧。”虽然欧阳杰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可是城主的家教还是很严。这么盯着女孩子看,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杰赶紧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怎么一直没见到城主,还有夫人呢?”年长几岁的丹霞,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们忙着呢!听说这两天一直在和阳州那边的人谈判。天神护佑,最好不要打仗了。你们都快吃吧。如果不够,锅里还有,想吃自己来盛好了。”在餐厅里,一位为首的仆人,告诉了丹霞和玉儿一个消息。
就在这一天午后,传来了好消息。明泉城和阳州城的谈判有了结果。双方都作了让步,达成了停战协议。到第二天,阳州城攻打明泉城的军队就要开始撤军了。
明泉城内的军民都是欢欣鼓舞,在互相庆贺。而城主家中的仆人,在忙碌中,都兴奋地谈论着这个好消息。年长的阿姨迫不及待地将停战的讯息告诉给玉儿和丹霞。还说她们两个简直就是天上降下的吉星,她们一来,打仗也结束了。大家又可以过太平的日子了。
听说停战了,玉儿和丹霞也特别高兴。而且这也意味着她们可以很快动身,离开明泉城,继续往东南方的旅程了。而让两人更为激动的是,就在这一天的晚间,她们得知城主要接见姐妹两人。
欧阳杰带领她们来到前面那座城主大厦,城主就在大厦顶层的一个房间。
丹霞拉着玉儿的手,走进了一个非常明亮,非常宽敞的位于整座大厦顶层的办公大厅,地上还铺着奢华的地毯。一位年约四十的贵族男子,坐在黑色沉重的巨大办公桌后的高背椅上,身材高大,脸型瘦削,英俊中透着坚毅和果敢,自然流露出领袖的气势。
“城主老爷,您好!“丹霞和玉儿一起跪下行礼。
“不用行大礼。小杰,你带她们在旁边坐下吧。”低沉的声音威严中,还透着对两个女孩的一些随和。
“你们的事情,小杰都和我讲过了。赵德错把你们当成了奸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实话,你们在南华城城西镇的事情,特别是沈玉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连我都觉得,沈玉这小姑娘不简单哪!”说到这儿,城主欧阳越对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玉儿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女孩子,从南华城一路走到这里,实在不容易。你们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出来,不用害怕。”
此时,丹霞和玉儿看着这位威严的明泉城主,对她们两个弱小卑微的女孩如此和善诚恳,不禁心生敬意,特别地感佩。
玉儿也就大着胆子回答道:“城主,我可以叫您伯伯吗?”
“行,当然可以。”欧阳越和儿子小杰相视一笑,点头表示同意。
“伯伯,我和霞姐从南华城一路走到这里,就是想去东南的凤凰山。我们只想请您帮我们早点出城,还有要是能想办法帮我们再走远点,也能穿过阳州城就更好了。”
“明天,小杰,就要动身去阳州了。你们两人可以作为小杰的随从,跟他一起去阳州,到了那里,再找机会离开。本来想留你们多住几天的,小杰特别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可是看到你这么心急,就不留你们了。”
说到这里,一名侍卫进来报告说外面有要事等着城主去处理。于是,丹霞和玉儿向城主告辞。
回到欧阳杰的楼房内,丹霞和玉儿才得知小杰明天要去阳州城的真正原因。几天来,小杰的父亲欧阳城主一直在和阳州城的人进行艰苦的谈判。谈判连续进行了几天几夜。直到今天早上才结束。结果,是双方终于决定结束这没有人真正获胜的战斗。当然是有条件的。明泉城和阳州城可以共同拥有位于两座城市之间的一个水库。争夺水库的所有权也就是这场战争的起因。阳州会拿出一些钱,并派来一些专业人员,维护水库的清洁和安全,提供一些配套的设备。而明泉城这边则由城主的儿子欧阳杰带领一些专业人员帮助阳州进行一些供水管道的安装建设。其实,这都是官方一些修饰的说法。
“真正的意思就是,我得作为人质,长期住在阳州城内。”小杰难过地低着头,对霞姐和玉儿,他不想隐瞒任何事。
这一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好觉。仆人们走进走出,忙着准备明天去阳州的行李物品。小杰也在忙着准备。丹霞和玉儿则帮忙收拾东西,丹霞和厨房师傅一起做了一些准备路上吃的点心。玉儿则去院子里看第二天出门的车辆有没有准备好。
正当大家忙乱时,城主夫人带着一些衣物也来到小杰的房中。夫人穿着真丝的飘逸的长裙,在烛灯下黑发披肩。有着灵巧的双手和精致白皙的面容,颇有魅力。
“小杰,这就是你的两位从远方来的客人吧!你们叫什么?好漂亮,好可爱的女孩呀!”说话的声音也是如鸟雀般婉啭动听。
这让玉儿和丹霞头一次见到,就对这位年轻美丽的城主夫人生出几分好感。在四个人分别介绍过后,夫人从一大叠衣服中,拿出了几套色彩鲜艳,花样精美的女孩衣服,送给丹霞和玉儿。
大家一直忙乱到半夜,还是夫人让三个孩子都去睡觉,明天还得起早去阳州城呢。于是四个人才各自分开,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一晚,谁也没有睡好,都想着明天去阳州的事情。
新的一天来临了。当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明泉城,明泉城内,热闹的一天开始了。
大家都早早地起来。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停战协议正式生效的第一天。
丹霞和玉儿一早就起来,先去好好洗了个澡。她们避开了城主私宅内的其他人,洗澡时很小心地藏好所带的银币。洗完后,再重新将银币放进丹霞亲手缝制的贴身内衣的口袋中。内衣外,再穿上夫人昨晚送来的新衣。现在,玉儿还剩下十枚银币,丹霞还有九枚。
早餐非常丰盛,但是气氛却压抑得不同寻常。明泉城中的每个人都不愿意小杰少爷就这样离开他们。家中的侍卫和佣人们,更不舍得平时温和有礼的杰少爷,才十三岁,就离开家,离开亲人,去一个充满敌意的陌生的城市。
城主和夫人一起,一直将欧阳杰,丹霞,玉儿和其他随从,送到城外的外环线路口。最后,分别的时刻来到了。欧阳越走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小杰扣上一颗敞开的衬衫扭扣。“自己当心啊!别忘了,叫人多带信回来,需要什么,只管说。”话很少,然而此时格外轻柔的动作和温和关切的语音,以及分明是不舍却又无奈的神情,已经足以代表一个严肃同时也是慈父的心声。
“嗯!爸爸,我走了,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啊!”同样是简短的话语,恋恋不舍却又是被迫离开家乡和亲人的年仅十三岁的男孩,轻声而顺从地说出来。在父子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表白,却足以明白彼此的眷恋和亲情。
这时,夫人也走上前来。即使平时,夫人和男孩并不亲近。这个时刻,还是足以唤起作为一位成年女性,一位母亲的温柔的爱心。她上前,紧紧地搂抱住小杰。小杰也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抱住了夫人。接着,她伸出手,捋了捋小杰前额垂下的头发,轻轻地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小杰,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注意冷暖啊。如果那边的人对你不好,你也不要瞒着,派人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让你受欺负的。”说着说着,自己的眼里已经含满了泪花,说不下去了。
分别仪式就这样结束了。欧阳杰和丹霞,玉儿一起已经坐车离开。城主和夫人站在路边,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站了很久。
这趟旅程,对于十三岁的欧阳杰来说是艰难和痛苦的。而对于丹霞和玉儿来说,其实倒是最为轻松的一次旅程。
她们可以不用两只脚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长路。车子也舒适,她们乘坐的车厢的座位上还有软垫。踏车的侍从,车技一流,车行驶得不快不慢,还非常平稳。
在明泉城所属的城乡内,他们一路通行,非常顺利,但在明泉和阳州交界的地方,重重的关卡,就使行进速度慢了下来。阳州城主还算遵守达成的谈判协定,已经开始撤军了。但是关卡还是很多,经常会遇到盘问。侍卫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出示签署着阳州城城主名字的通行证,并说明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这样等到接近阳州城的市区时,已经是晚上了。
就在前面的道路上,一队威武整齐的军士正步走向欧阳杰他们。每个人肩上都斜挎着闪着金属光泽的枪。在离欧阳杰他们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时,一声号令“停!”几十个人一齐停下来,立定在原地。一名军官走向前,向早已下了车的欧阳杰低了低头,作为敬礼。“你是欧阳少爷吧。我代表阳州城主来迎接你们。请跟我进城吧。”说完,侧过身,笔直地伸出手,指向阳州城内。
在阳州,他们被安排在一个离城主府不远的一所宅院内。很明显,这所宅院比明泉城城主府的宅院小多了。房子也比那里的要老旧很多。不管怎样,大家总算是安顿了下来。当晚,他们根本没有见到阳州城的城主,更没有人请客招待他们。当然,小杰知道,他们可不是阳州城主请来的客人,而只不过是一场战争后,作为停战条件的人质而已。以后,这幢灰暗的三层小楼和一个同样灰溕溕的小小的院子,就是他的新家了。而门口,还有监视他们的阳州城的警卫。名义上很好听,说是保护明泉城少爷的安全,随时供欧阳少爷差遣。而实际上呢,就是监视他们,不让他们逃跑罢了。
第二天,随行来的技术人员和安装供水设施的工人都被分派出去工作了。阳州城城主派了一个官员过来,总算是招待欧阳杰和从明泉城来的随行人员一餐。说了一些让他们安心住下来,不会亏待他们的之类的客套的话。
小杰也免不了表达谢意。吃过饭后,小杰拿出了很多从明泉城带过来的礼物。有柔软鲜艳的布料,纯棉和真丝的都有。还有特产食物,甚至还有昂贵的卷烟,送给阳州城主和城主的家人。
玉儿看到,和她们一起来的一名小杰的侍卫,私下里送给这位官员几包卷烟,那位官员本来一副官腔,收下礼物后,很快变得笑容可掬了。
“好,好!你们这么有心,这么客气,我一定会在城主面前替你们多说好话的!这两位小娘子,是要去凤凰城的呀!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看这两天有没有商队经过,如果有,可以顺道带她们走。”
“太好了!长官,您真是好人!”玉儿乐得跳起来,朝着那位官员,和霞姐一起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时,甜甜地一笑。这一笑,让那位长官眯着眼,咧着嘴,眼睛看着玉儿,而心神却飘飞到了遥远的天边,差点儿回不来了。
“长官,你们城主那边还有什么吩咐吗?”幸亏欧阳杰这大声的提醒,长官才回过神来。
“哦!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不要乱跑。这年头,哪儿也不太平,也是为你们好。呵呵!这位小姐,是叫——,对,是叫沈玉吧!这么小,才十一二岁吧。就长得这么漂亮啊!长大了,可不得了!”
两天后,那位长官果然带来了商队的消息。而且,他让沈丹霞和沈玉早点做好出发的准备。第二天,就可以跟着商队出城了。
又是一个即将分别的夜晚。
丹霞、欧阳杰和玉儿三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三个人又是一起聊到深夜。就是一起从明泉城来的侍卫和其他几个仆人,也都舍不得丹霞和玉儿这么快就离开。短短的几天,这两个女孩带给大家非凡的快乐和惊喜。她们来到已经持续陷入战争困境中好几个月的明泉城,就象是久不见天日的黑暗的城堡中,照射进来两缕格外明亮的清晨的阳光,让困在城堡中的人们感到欢欣和希望。
玉儿和丹霞也有些恋恋不舍的。尤其是她们在这样特别的时期,和小杰一起从明泉城来到阳州,和小杰拥有了患难中的深厚情谊。现在却要留下小杰独自一人,面对阳州城所有陌生和敌意的目光,忍受着作为一个人质的艰难的岁月。
后来,玉儿拿出一顶帽子。帽子是男式的,是用那种不会沾染灰尘,看上去永远都是崭新洁净的面料做的。丹霞则送给小杰自己亲手编织的一条素色的围巾。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到了小杰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是自己家里随时可以拿出很多替换的衣物。到了冬天,围巾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此时,外面的星光如宝石洒满夜空。
“给帽子绣上三颗星星吧!”这是玉儿的提议。
“好主意!”丹霞立刻动手,其他仆人帮忙找来了针和彩线。
在烛光下,丹霞穿针引线。很快就在帽子的前檐上,绣好了三颗并排的星星,每颗星星都闪烁着七彩的光。
“玉儿,这支笛子是我的亲娘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一支小巧的竹笛,笛子右端还缀着彩线结作为装饰。
“这一定很珍贵吧。”玉儿慎重地接过来,捧在掌心,细细地欣赏着。
“霞姐,这两块手表,是我爹让我送给你们的。不是很贵的,我想你们用得着。”
“这怎么好意思?实在是太贵重了。”丹霞接过手表,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