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愈紧,天更阴晦了。
客厅里有些冷,袁盎的腿隐隐作痛,便命家人将火盆弄旺些,再弄点酒来。袁福应“诺”,勤快地在火盆加了兽炭,略煽一煽,火星“噼啪”四溅,火苗袅袅升起,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不一刻,酒烫好了。袁盎自斟自酌,也不就菜小口抿着。他平生好酒,常为饮酒找些借口:名花忽开,小饮;好友上门,小饮;冲暑远行,小饮;凌寒出门,小饮;忽得美味,小饮;得一佳酝,亦小饮。
他还常说,酒之奇妙——胆却者饮它壮胆,愁闷者饮它浇愁,礼会者饮它成礼,喜庆者饮它喜庆。此时更要饮酒了,他要好好想一想:朝廷出了甚么事?为甚郭公公让他“谨言慎行”?他偏居一隅,对近两年朝政不甚了了,想了一回,也理不出头绪来。
正没理会处,袁福又来禀报:魏其侯窦婴和代相灌夫来访。袁盎立刻喜上眉梢,不仅老友上门,而且灌夫还升了官——他原是中郎将,官秩六百石;代地相国是从二千石,自然是升迁了。
袁盎撩起袍襟,不顾腿脚不便,忙不迭地迎出门外。只见两筹壮汉正牵着马,站在风雪里。一个燕颔虎颈,须髯如戟,身穿雪狐锦袍;另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穿锗色绢丝锦袍。不单身上,就连眉毛、胡须都沾满了雪花——正是时时想念的窦婴和灌夫!
“哎呀!你们可来了!”袁盎开怀大笑,抢上为他们扑雪,又攥住二人的手,一路寒暄进了大门。他们的坐骑,自有袁福牵到后槽喂上。
可惜三人高兴忘形,没有发觉远处街角有四只厉眼,狼一般盯过来。那是两骑精壮汉子,自打临近安陵时,便不即不离地坠在窦婴、灌夫身后。见窦、灌进了院子,这才兜转马头,向宅子后面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