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离函谷关(6)
当晚,月色甚是光明。
剧孟把曾厚唤来,说要用铁铲、水桶种树。曾厚一听便笑了,“少爷,不是说笑话罢,半夜三更种哪门子树呀!”
剧孟取出一枝带土的红栁,扬一扬道:“就是这个。”
曾厚素知小爷的脾气,他决定办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忙道:“小的这就去取。”
不一刻,曾厚把一应用具取来。剧孟在院中相度了一块地方,与白龙一块掘松了土,把袁盎临别相赠、一路上精心养护的红柳枝条植入土中,仔细踩实了,又浇了水。看了好一会,才回到屋中。
剧孟顾不上洗手,又吩咐曾厚:“明日派人到关中去,买几百棵红栁苗木,不要怕花钱;把门前岗子全栽上它,出门进门都能看见……对了,剧宅也改叫‘红柳庄’。”
“小的本不该多嘴,”曾厚不明白:“这,这是为何?”
“曾大哥,”剧孟还未开口,白龙嘴快替他答了:“你有所不知。在长安时,剧哥结识了一位朋友,叫袁盎;这人在‘上巳节’救了剧哥一命,柳枝也是他送的,种红柳、改庄名,正是剧哥不忘旧呀!”
“为这个,也不全为这个;”剧孟想一想,正容道:“这次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一位西域老人,他见我带着红柳枝,便给我讲了红柳树的习性。”接着便一五一十,转述了那位老胡人的话……
红柳又叫柽柳,或西河柳、三春柳,原生于西域大漠里。此柳高不过五六尺,树围大的四五寸,枝条皮红光润,叶子象柏树叶子,似蓝而绿。它极耐干旱、盐碱和严寒,无论戈壁、碱滩,都可落地生根。在沙漠里,沙增一寸,它长一尺。一棵一人多高的红柳,竟有几千条细根,根深十多丈。根部粗于树干,枝条却柔软得很,狂风也吹不断它。每年春天开花,能开半年多。花穗粉红,如粟如樱,嫣然有香。此柳浑身是宝,可作薪柴,可入药,能治风湿痹痛。所以,胡人也叫它“救命柳”……
说到这里,剧孟感叹道:“那胡人有句话,我永远忘不了。他说:‘松如君子柳如侠。’松树高洁,把它比作君子,一点不错。红柳,也确有侠德:耐旱耐碱,哪里都可生存,此一德;不畏**,以柔克刚,二德;燃尽自己,造福于人,三德。有此三德,不正是侠柳么?”
白龙、曾厚一同点头,喊道:“对,就叫‘红柳庄’!”
剧孟甚是得意,笑道:“从今往后,要让侠义道上的人,全知道有‘红柳庄’这一号,有难处便来找我。唔,家里也做些调整。客厅,改做博棋房;庭院垫上黄土,当练武场;前面院子的两边厢房,作招待朋友的客房。客人来了,每日五菜一汤,有酒有肉;要出门的,可车马侍候。对了,还要修密室和暗道,万一事急,可以躲藏。等我画好图样,照图施工……”
“少爷,这,这不是败家么?”曾厚一直觉得,老爷留下这点产业不易,怎能这么踢腾了。此刻他下决心,宁肯惹少爷不高兴,也要劝一劝,如果实在不行,就抗命不遵,宁肯这个管家也不做了。
剧孟先是一愣,见曾厚咬着嘴唇,知道他是来真的了。遂眸珠一转,有了计较;心平气和道:
“曾厚哥,你我从小一块玩大,是何等情谊?你反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当今官府无道,常拿富贾开刀。你以为守住钱,不花就行了?你想错了!真要保住这个家,非得广交朋友不行……”
接着,剧孟把这次长安之行,如何在“上巳节”临危受命,又如何被官兵一路追杀,幸遇袁盎、王公之妻,以及郭中、田仲二位大侠相救,都一一说了。
最后道:“此事并没有完啊!说不定海捕文书,已到了郡衙。所以咱们要有防备,真要有那一天,不能束手就擒,至少来个鱼死网破——”略停又道,“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我说的,不过是未雨绸缪……”
听到这里,曾厚恍然大悟。不由对剧孟刮目相看:少爷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位小爷,终不是池中物,早晚要成龙啊!心中这般想着,嘴中却一迭声答应:
“小的懂了,明日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