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离函谷关(5)
不一会来到步广里。只见一处阔大坡岗上,矗立着一座大宅。院墙高耸,全用虎皮石砌就;两扇红漆大门,上有核桃大的铜门钉;门楣上方,有“剧宅”二字。
剧孟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尾随,伸手敲门。不一刻,出来个二十多岁、身穿布衣的家人。
剧孟笑道:“曾厚是你啊!”
曾厚本是家生子奴仆,现是剧宅管家;见少主人回来了,连忙叉手笑道:“少爷,老夫人正念叨你呢!这一趟,可玩得高兴?”
剧孟笑着答应,把“飞黄马”交给他,叮嘱道:“好生喂上;让人烧点水,我们要洗澡。这是拜弟白龙,以后就住咱家了。”
“见过白爷。”曾厚接过缰绳,笑道:“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白龙心思活络,见剧孟与曾厚名为主仆,实有兄弟情谊,也就拱手道:“曾大哥别客气,以后小弟恶(我),还仰仗你照应呢!”
曾厚见他说话有趣,也即拿他当自家人看待。刚要退下,剧孟又把他叫回来,吩咐道:“曾厚,还有件紧要事。从今日起,要仔细门户,再派人到郡衙那边瞭着点……”
“这是为何?”曾厚一愣。
“眼下没功夫细说,你照办就是。”
曾厚何等聪明,已听出话中有音,立刻去安排。
白龙随剧孟进了大门,绕过影壁,穿过一带游廊,进了月洞门,来到一处跨院。只觉满院清香,院中几棵海棠树正在开花;东墙下一排翠竹,临风摇曵,沙沙作响。三间歇山式正房,一字排开,各有门户。窗棱上贴了薄薄的缯纱,极是敞亮。
“白弟,”剧孟笑道,“从今往后,咱哥仨就住在这儿。我住中间,你住西头。东头那间给薛况。你说好不好?”说着推开中间房门,与白龙一同进来。
白龙喜不自胜,连声说好。接着二人洗澡,换衣服。
白龙穿了一件剧孟的旧丝袍,肥大晃荡,他抬手转身,对镜一照,觉着体面许多,笑道:“哎呀,几年没洗过澡了,一下洗去二斤泥,清爽、清爽!”
说完做个怪相,逗得剧孟大笑不已。
待一切收拾妥贴,剧孟领着白龙去后院拜见娘亲。剧孟向母亲叩头问好。剧母打量儿子,见他晒黑了,但身子挺结实,只眉宇有些不展。母亲对儿子最是心细,便问怎么回事?
剧孟怕母亲担惊受怕,哪敢把实情相告,只说路途劳顿,受了点风寒,已不碍事了。不容母亲再追问,即回禀结拜了两位兄弟,都是孤儿,愿意来家居住。这一位叫白龙;另一位叫薛况,大约几个月后才能来。
白龙甚会来事,偷眼瞧见上坐老夫人,四十多岁年纪,一副慈眉善目,正看向自己。忙跪下磕头:“姆妈在上,受孩儿一拜!”
剧母见白龙浓眉大眼,长得精神,自是欢喜得紧,两眼眯成一条缝儿,笑道:“瞧瞧,瞧瞧,可怜见小人儿,长得怪好儿的。快起来,快起来!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别拘束,缺了甚么,使的用的,下人照顾不到了,尽管来找我,剧儿要欺负你,上我这儿来告状。我教训他……”又见白龙穿的是剧孟的旧衣衫,不甚合体,忙唤丫环去取布料,要给他缝几套衣衫。
不一刻,丫环将上好的衣料取来。那白的是绸,闪光的是缎,薄的是绮纱,还有细密的葛布。白龙何曾穿过这么好的东西?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往身上比比,挑了半晌,方选了一块本色麻布。笑道:“当小叫化惯了,还是穿麻布衣好,这种东西耐穿经脏。”
剧母见白龙生性简朴,愈拿他当亲儿看待,亲自为他量体裁衣。白龙自幼失怙,见剧母这般慈爱,立时胸中一热,哽噎道:“姆妈,你就是恶(我)的亲娘,剧哥就是恶(我)的亲哥!”
“对呢,”老夫人眉开眼笑,“你就是娘的老疙瘩!”
多年来,剧老夫人心悬两件事:一是,家中广有钱财,但人丁不旺,显得有些孤单,极愿儿子多结交些朋友;二是,剧儿快成年了,盼他早日娶妻生子,也好弄孙。如今儿子有了帮手,自是欢喜得无可无不可了。
不一刻,仆人摆上晚食来。全家围坐吃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剧老夫人高兴,喝了一小盅酒,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饭后,剧孟、白龙陪着母亲,又喝了会子茶,直到老人家有些乏了,他们才重回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