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被那个人吓了一跳,光顾得在这里商量去了,却忽略了身后有人,齐齐转过身来,却发现是一个个子挺高,高颧骨、瓦刀脸、眼神阴翳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郝种田不认识,但是恍惚是昨天下午放学,班主任刘老师把他招呼进办公室,跟班主任商量事的那个。
不知道叫什么,但是,郝种田明白了,他一定是个校领导。
苗爽转过身来,看到这个人,两个人都没说话,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呢?”
郝种田自觉自己是为了干正事,没做什么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所以,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在这商量事呢。”
谁知,这个领导更阴沉了,他盯着苗爽,冷冷地道:“商量事?你俩才多大,有什么事可商量?你们怎么不跟别人商量呢?”
本来苗爽转过身来,看到是眼前的人,眼睛就冷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听他无端的说这些话,可就更不耐烦了,开口就道:“王主任,你在这看了这么半天,也没弄明白,我们在商量什么事吗?”
这句话,可是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瞧不起,而且,郝种田感觉到,就算今天郝种田拉住苗爽的手,苗爽气得河池他的时候,也比现在有热乎气。
被她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家伙敢跟一个领导这么说话,同时,他也在纳闷,为何这个苗爽对这个领导,那么冰冷?
他去看那个所谓的王主任,他脸上铁青,此刻正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耐心下来,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苗爽,你是班干部,学习又好,千万不要荒废了自己,更不要胡闹,我这可都为你好。”
苗爽嘴角翘起:“是吗?太感动了,不过我没看出来呢。”
王主任这下可更恼了,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苗爽压根就没有一点惊慌的觉悟,她不慌不忙,道:“那,你想要我什么态度?你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了,你还要说些臭氧层的话,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主任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的教导主任,竟然训斥不了一个学生,声音愈发高了起来:“你把我当傻子吗?”
苗爽却道:“对不起,王主任,你既然这么说,我只能告诉你,现在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你将就着当一回吧。”
郝种田听了差点笑出来,他使劲地低着头,很辛苦地抑制着自己。
王主任可惨了,他瞪着眼睛老半天,没有反过劲儿来,最后干脆恼羞成怒,吼道:“走,走,走,跟我到办公室。”
说着就要上来拽,苗爽一甩袖子,轻蔑地道:“干嘛啊?我自己能走。”
王主任此刻杀了苗爽的心思都有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眼睛里阴森森的。
带着苗爽和郝种田两个人就回到了办公室,让老师们吃惊的是,苗爽这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班干部,这次居然是被老师带到办公室。
王主任显然是想在众人面前打压一下,两个人的嚣张气焰,本来他有小办公室,却非把两个人带到教室办公室,当着一众老师的面,唾沫四溅地训斥两个人,也不给两个人的辩解机会,看他眼珠子通红的样子,郝种田就知道,刚才苗爽真的是惹火了他。
但是,这个王主任千不该、万不该,批评两个人的时候,非要认定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早恋。
这可让郝种田和苗爽恼火不已,他的调门很高,逮着一个话头就不停顿,让两个人插不上话,辩解不了。
郝种田能感觉到,苗爽的眸子里,已经燃烧起了两团火苗,身体也在颤抖,她可能忍道极限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苗爽一定会给这个王主任一个好看。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儿飘了进来,当郝种田看清那个人的时候,脸不由得红了。
这人就是林志柔,后者正疑惑而严肃地看着自己,郝种田直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了,恐怕这个林志柔老师不定怎么误会自己呢。
他想找机会给自己辩解,但是主任说话就是不断流,他眼睛一扫,忽然想起个主意来,他扭头向一个办公桌走去,这下可把王主任造懵了,声色俱厉地喝道:“你给我回来!放肆,你敢跑?”
此时,郝种田已经在老师办公桌上,端起了一杯水,回到王主任身边,恭恭敬敬地递给王主任,这一举动把全屋的老师都弄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当老师这么多年,批评学生无数,没见过哪个学生,竟然从容到了给老师端水。
就在王主任一愣的时候,郝种田说话了:“主任,你说累了吧,喝口水吧,有些事吧我想跟您解释一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和苗班长真是在商量事,现在这个事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妨告诉你,省得你老是操心,还累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不要紧,老师们轰的一声,就笑开了。郝种田就看见,林志柔老师那俊美的脸一下就出了一个弧度,她连忙转身看向窗外,但是身体似乎抖了几下,那个剪影真是太美了。
再看看苗爽,那丫头也把头低下了。
咳,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啊。
郝种田这么感慨着,又把老师身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头脑一热,为的就是不让林志柔误会自己,就接着把自己的事说了:“我和苗班长就是在商议这个事,我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查出那个祸害我们老师的人,要是不让这个害人精得到法律的惩治,我誓不为人。”
郝种田这么一讲,一些不知道这个事的老师,可是震惊大了,天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办公室里一下就议论起来,郝种田看到老师们那震惊的样子,心里还在得意,可是当他扭过身来看王主任的时候,却发现,王主任的眸子里,射出了一股阴森幽冷的狠色。
他只道,自己的讲述让王主任愤怒了,可是,他到现在还没转过一个弯来。
程老师说,那个领导警告她,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以现在的情况看,程老师的确是上班第一课,就讲了生理卫生,那么这个课程不是校长安排的,就是王主任安排的,那么是哪个领导给学校打了招呼,只需问问眼前的主任就可以了。
现在,有些老师已经开始偷偷地打量王主任了,后者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是,郝种田根本没意识到,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王主任说道:“主任,我知道您心疼我,怕我娶不上老婆,可是,您可按错人了,人家苗班长多优秀个人材,长得多带劲啊,你想想吧,人家能跟我这样的早恋吗?王主任啊,你玩笑开大了。”
郝种田这东北式的无厘头,简直了,再次让办公室的老师们爆笑起来。
郝种田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苗爽,但见后者低着头,但是那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苗爽此刻心里得意得很呢,认谁在公开场合这么夸自己,也是有点小得意的。
此刻,经过郝种田这么一闹哄,王主任真是骑虎难下了,他后悔自己不该,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把学生带到办公室里来,现在没法下台了。
正在此时,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班主任,他慌里慌张地走过来,对着王主任道:“校长找你,上面来人了。”
王主任如蒙大赦,临走前他还装腔作势的训斥班任刘老师:“你们班怎么回事?应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班任大老刘点头如捣蒜,等王主任走出去,老刘这才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
郝种田跟着苗爽走出去,谁知班主任又跟了出来,他把郝种田叫住,小声道:“你,把人家上厕所的那个工具给烧了,人家来找你了,要你包赔损失,你赶紧想办法吧。”
郝种田心里一热,刚要出口表示感谢,班主任转身进屋了。
下一节课是林志柔的课,此时,已经接近下课了。苗爽咬着嘴唇,瞄了他一眼,突然又转回身来,他走到林志柔跟前,对林志柔小声说了什么,林志柔点点头答应了。
第三节课开始了,学生全都就座了,男生们期盼已久的林志柔却迟迟没进来,倒是苗爽走到了讲台上。
她清了清嗓子,下面就静了下来,看起来她真是在学生中,很有威望了。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咱们班新来的郝种田同学,跟我说,昨天还在一起干什么了,许多同学想知道,我们在一起干什么了。”
她这样开场白,许多男生更是竖起了耳朵,大家谁都不想,让一个牲口先摘了这朵花。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两个去救人去了,救谁呢,救的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她就是我们的生理卫生老师,程思华老师。”
这句话一出口,班级立即像油锅里撒了一把盐一样,大家轰然议论起来。
苗爽敲了敲桌子,接着往下讲:“根据郝种田同学的介绍,我才了解这个老师的情况。”
于是,苗爽把程思华老师几岁没了母亲,几岁没了父亲,小时候想吃一口蛋糕,却被父亲和继母打得恶心呕吐,自己去打工,赚了钱却被继母唆使父亲夺走,从小到大靠卖血供自己上学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此时班级里的女生已经泣不成声,男生的眼睛里,也不住地流下泪来。
说到这里,有人在下面接口道:“这就是说,这个老师太穷了,才去跟人家做那种事的呗。”
苗爽正在擦眼泪,听到那个学生的疑问,严肃道:“错,她是被人诬陷的。”
接着,苗爽把程思华来到越秀镇的遭遇全说了一遍,许多男生都愤慨起来,拳头握得咯咯响,有的人喊道:“太缺德了,是谁?把她抓出来,干死他个比样的。”
这时候,刚才的那个人又说话了:“这玩意儿,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要是她看自己的事暴露了,就编这么一套故事,那也说不定呢。”
苗爽点头道:“你说得好,但是,这个事有人证明。”
郝种田站了起来:“昨天中午咱们放学后,我回到家里,才发现,有三个女老师住在我家,她们就是乔老师,林志柔老师,还有就是生理老师……当时,”
“哇……”男生们轰动了,他们用嫉妒的眼神看着郝种田,这个比样的,运气可是太好了吧?
“哦……”郝种田有点怯意了,他想不到自己引起男生的集体嫉妒了。
“当时,生理老师就要寻死,我们刚把她拦下,那个迫害她的女人就来了电话,程老师在电话里,反复地申明自己并没有勾引她的丈夫,你们猜那女人说什么?她说,我知道,你们根本就没事,但是,我就是要把你赶出去……”
郝种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时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并不知道老师身边有人,所以她说得肆无忌惮,这个话当时有乔老师和林志柔老师都听到了,可以说,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是,其他两位老师不会作假。”
乔老师是谁,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林志柔老师,那美丽可人优雅的风骨,已经深入全班的心,不用说别的,林志柔三个字,就是保证。
班级里一阵沉默,可是还是刚才那个人又说话了:“这玩意儿,谁知道呢……”
却不想他的话立即遭到了一大批的人的反对,先是朗威冲着那人骂道:“草你姑奶奶,你闭上你的臭嘴。”
又有人骂道:“你******想死,是不是?”
那人再不敢吱声,而其他人则开始骂那迫害程老师的人:“狗娘养的,是谁?把他揪出来,为老师报仇!”
“草******,干死他。”有人气愤不过,竟然擂了桌子。
这时,苗爽拿出来一封信,对大家说:“这是老师自杀前,留下的遗书,我给大家念一遍。”
“父亲不是亲生父亲,母亲不是亲生母亲,我没有家。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友,所以,我只能为自己办一场丧礼。
从小到大,我生活在别人的家里,我只能靠卖血,靠给人刷盘子生活,我一直期盼,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爱情,但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花开的年龄,我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我要在鲜花中离去,我要用鲜花来装饰,我没有到来的婚礼,就算是,我把葬礼和婚礼一起办了吧,尽管我不知道,我未来的伴侣是谁。
卑微的人不敢期盼太多,最后的底限,就是活得清白一些,可是,我连清白都这么奢侈。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要传承的,有人传承生命,有人传承精神,我作为一个教师,学生就是我要传承的人,所以学生就是我活着的最大价值,他们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是,她们把我在学生中的尊严都撕毁了,我赖以存活的本钱都没了。我原本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离不开了,因为我的尊严丢在这里了。
当一个人还有鲜血可以卖,却无法用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的时候,就只有付出最后的一点财富了,那就是我的生命。
我死在了鲜花中,我没有亲人,也没有财产可以留给谁,我只有一句话,告诉我只和见过一面的孩子们:我把命放在这里,看在我一死面子上,你们相信我,老师是清白的,那张照片不是真的,好吗?”
教室里,哭声一片,男生女生都流下了眼泪,连朗威都落泪了。
这时,一个男生腾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草,你们也不说明白,早说啊,我能不交这照片吗?”
呼啦啦又有十几个学生站了起来,走到讲桌前,把照片交给了苗爽。
苗爽郑重地对大家鞠了一躬,道:“谢谢你们,但是,现在,还有更需要大家做的。”
朗威就道:“你说吧,要我们干什么?”
苗爽便开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是,就在她们商议着下一步干什么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正有人通电话:“都是你胡闹的,现在可好,有人要查这件事了,你赶紧让你弟弟来,让他把这小子给我撵走。”
电话那边,是一个凶恶无比的女人,她放下电话,咬牙切齿地道:“撵走?太便宜他了,要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