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开个小食肆,要忙活的东西也着实不少,李氏她们停摆了三天的摊子,专心致志的做开铺前的准备。
宋梅子和华铜,甚至大房孙氏闻讯也带着两个已经成家的小子,放下家里的活计前来帮忙,一时间李氏娘几个的小院儿里笑闹声不断,当真是好不热闹。
却说韩沐生这厢忙活了一通,特意叫牙侩第二日上门举荐他相中的铺子,得到的消息却是李娘子麻辣粉的新铺子已经定下来,且租的就是旁边那朱漆红门的宅子。
韩沐生清楚记得那宅子是前日才被人买下,怎的又忽然租给甄知夏她们了?心里存了疑,便叫牙侩去查清楚,户主姓许名汉林,居然还是最近福仁堂内声名鹊起,给总督爱妾治好顽疾的那位坐堂大夫,回想起那日见到的模样标志气质出众的年轻人,韩沐生莫名的有些焦躁起来:“小庄,跟我到那丫头的铺子里看看去。”
“这是咱们少爷专门请高人开光的白瓷菩萨,供在屋里可以防小人避灾祸,灵光的很呢。甄小娘子,你家以后必定顾客盈门的,人多事情就容易乱,咱们少爷可是特意,光了大价钱才把这尊菩萨请来的。”
韩沐生轻咳一声,小庄适时的住嘴,又笑眯眯道:“甄小娘子,您看,这菩萨放哪里合适?”
甄知夏这几日睡得不够,所以反应也有些迟钝,冷不丁看这主仆二人从艳阳高照的屋外头踱步进来,那个主子背手立在门口,那个小厮却喜笑眉开的送上来一尊白瓷菩萨,一时愣怔就哦一声,连推诿一下都忘记了。双手举起欲要接过来,又迟疑道:“可是咱们铺子里没备下供桌啊!”
韩沐生呛一下,朝着小庄横一眼,小庄便立即道:“那小的立即去隔壁木具店买个现成的回来,那这菩萨……”小庄看一眼身后的韩沐生,到底不敢让自家少爷接着,便将菩萨塞到甄知夏手里,一路小跑抢出门。
“呃……”怀里的白瓷菩萨,莹莹泛着玉光,触手冰凉,抱着还是很舒服的。甄知夏晓得那些做大生意的人家,是要请菩萨坐镇的,只不过她们是觉得自己铺子太小,娘几个才没动作,不想韩沐生这就给她们送过来了一尊。
“谢谢韩少爷。” 韩沐生不乐意的哼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了,叫名字就成了,不用这么生分。也是你拦着阿值,非要他叫我韩少爷的吧?”
他愈是这般,甄知夏便愈要和他划清界限:“这可使不得,阿值他怎么能和您称兄道弟的,您可是知县家的公子,以往这般照顾咱们孤儿寡母的,咱们已经受益匪浅了,怎么还能再蹬鼻子上脸呢?”
“你!”韩沐生气的咬牙,这丫头生的刁嘴,话说的客客气气的却委实扎心,他费心费力的这是做什么,三天两头的往她摊子上跑,也没见她热情多少,帮她寻好了铺子,人干脆不要,不过想和她亲近些,又被推得老远。
小庄掐着变声期的公鸭嗓一路喊着进来:“让开,别碰着供桌,大家伙儿都让开。”
韩沐生正瞪着甄知夏,忽然转身一把接过供桌往墙角一放:“咱回吧,别挡着人做生意。”
说罢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外走,走两步见小庄没跟来就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跟少爷我回府!”
小庄忙不迭的哎两声,瞥见甄知夏木然站着,终有些不忿道:“甄姑娘,您又何必说话刺儿咱们少爷,咱家少爷待您可是一直好的很哪!”
铺子外头韩沐生中气十足的喊一声:“小庄,再不走你别回了!”小庄这才屁颠颠的忙跟出去。 甄知夏吐口气,也不知道是叹那任性的韩沐生还是叹自己,只是小心将白瓷菩萨先摆进去,又空手来搬供桌,忙完才跟着大伙儿出去帮忙。
孙氏的两个小子今日一来就要朝着李氏磕头的,唬的娘几个忙上前去拉:“做什么呢,还不赶紧起来。”
孙氏却挥一挥手:“让他们跪,要是没有他三婶,两个兔崽子还想讨媳妇生崽子呢,前几年忙,一直时间没过来,这回来了就好好给婶子磕个头再说。”
李氏急的就差跺脚:“大嫂,你说的什么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眼下这般是做什么。”硬是将二人拉着,甄大朗见跪不成,便憨着嗓子道:“三婶,您且放心,三叔的墓,每年咱们都打理着,以后咱们也不会丢了手去的。”
李氏忙点头:“晓得你们是好孩子,心里一直有你三叔呢。”这几年她带着两个闺女上坟,同时也让荣值跪拜自己的义父,她的义兄荣张,没回都瞧见甄三的墓旁有新鲜的烧纸,且那里杂草也无,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大房几人,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关心甄三。
孙氏道:“三婶既然不受,但你们心意也到了,赶紧帮忙两个妹妹收拾去,别傻傻的站着。”
甄大朗和甄二郎好脾气的笑了笑,掀开帘子出去,李氏责怪道:“大嫂你看你弄得哪一出,真是折腾人。且孩子都大了,大朗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斥责他们,教外人听了多不好。”
孙氏笑道:“哪里来的外人?这儿不就咱几个,再说了,我平日里也不这般说话的,这不是说给你听的么。”
李氏嗔怪道:“既然不把我当外人,又何必说给我听。” 孙氏呵呵笑着,拉了李氏在桌边坐下:“有我家小子在外头忙着,咱好好说回话,许久没见了,我攒了一大筐子话,不说,我回去得憋屈呢。”
李氏笑着点头:“大嫂有话说就是了。”
孙氏满足的叹口气:“公公婆婆,还有二房他们都跟着小叔去县城享福去了,咱本分,咱只要守着自家那块地,日子也能过的舒舒服服的,干啥非要拔尖脑袋往县城里凑,咱又没有三弟妹这本事。” 李氏讶异道:“怎么大家伙儿都搬去榆木镇了?”
“那陈家小姐从小养的娇,哪里受得了住在咱穷乡下,她嫁给小叔,就在家里住了三日,那三日哎哟,别提了,闹的一家子鸡飞狗跳的,咱们自家做的菜,她家的丫鬟都嫌弃,更别提那陈小姐了,愣是一筷子都没碰。自己带了床铺,自己备了碗筷,自己还带了厨子。啧啧,真是说上三天都说不够。”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娇生惯养的陈小姐不适应乡下的苦日子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动静闹腾的太大,就连朴实如孙氏也看不下去了:“结婚第二天,婆婆等着喝媳妇茶,结果一坐一个早晌,人影子都没瞧见,婆婆气的要去敲小叔的房门,却被几个丫鬟拦下了,说啥也不让她靠近,谁不和规矩。婆婆气的差点和那丫鬟打起来,说是不给婆婆敬茶的媳妇儿才是没规矩,吵的狠了又被五弟妹的那叫啥,教养嬷嬷给软刀子顶了回去,婆婆差点给气的中风,在院子里吵吵嚷嚷,说是给下人打脸,她没脸活了。闹腾到快吃晌午饭的时候,五弟妹才不急不慢的跟着小叔出来,在堂屋磕头,还嫌弃甄家的跪枕脏,又教丫鬟换了个簇新的丝绸垫子才肯给婆婆敬茶,那茶水早凉透了,婆婆憋了一肚子气,连准备的鎏金银镯子都没给她,茶也不肯喝,只勉强受了新夫妻的磕头,旁人就再也按不住她了,硬是搀着公公往自个儿屋里一坐,当天的饭还是我端过去的。三弟妹,你也知道老宅本来就不大,那几日真是,喝个水都要等半日,我和二弟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不小心听三弟妹的丫鬟说,这甄家穷成这样,婆婆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货,听说连个镯子还是鎏金的,陈家体面些的丫鬟都瞧不上,更何况自家小姐。二弟妹听了就去和婆婆说了,我拉也拉不住,婆媳俩就在老宅里骂上了。”
李氏给她倒一杯水:“就这么骂了,大家伙儿不就听到了?”
孙氏道:“可不就是为了让五弟妹她们听着的么,就算五弟妹听不到,陈家的丫鬟婆子也听得真真的,到时候往五弟妹耳朵里一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孙氏是没好意思提,马氏那嗓子,若是真的想和人骂架,甭说隔着院墙,就算隔着几个院子,也能听得着。
孙氏继续道:“二弟妹也是个闹腾的人,你说非要点这个火,她开头和婆婆还能说些五弟妹品德有失之处,毕竟五弟妹做的是有不好的,她一个妯娌帮着婆婆说两句也没啥,可是后头她和婆婆就干脆就将五弟妹编排上了,这可不就惹得五弟妹愈加不快了么?”
李氏奇道:“她们编排什么,陈家小姐不是家中殷实的很,她们向来是待陈家人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