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终、不胜,曾国藩体会要较之不与多一些,他说:“陆游说能长寿就像得到富贵一样。开始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挤进老年人的行列中了。我近来混了个虚浮的名誉,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就得到了这个美好的声名了。古代的人获得大的名声的时候正是艰苦卓绝的时候,通常不能顺利地度过晚年!想到这些不禁害怕。想要准备奏折把这些权利辞掉,不要再管辖这四省吧,害怕背上不胜其任、以小人居君子的罪名。”
正因为如此,曾国藩虽身居高位,也时时犹履薄冰,大功告成之日,更是益觉如蹈危局。倒使得曾国藩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不终也“终”了,不胜也“胜”了。
交友要诀——宽厚
交友虽然多多益善,但要交诤友、交益友,不能交狐朋狗党。同时,不能让朋友下不来台,丢朋友的面子,这也是交友之重要原则。曾国藩主张对己要严,对友要宽,尤其主张交友要有雅量,这样如果一时有意见相左,也会最终不伤和气。在一这原则他在《答欧阳勋》的信中充分出来:
“春季承蒙惠赐,收到您寄来的信札及一首诗,情意深厚而且期许很高,有的不是我这浅陋之人所敢承当的。然而鉴了您教导我的一片心意,不敢不不恭敬从命。由于我天资愚钝,无法凭自身求得振作、进步,常常借助外界的帮助来使自己不断向上、完善,因此一生对友谊一向珍视,谨慎而不敷衍。
我曾经思虑自己心胸不够宽宏、器虽狭小的话就不能博取天下的美德,因此有敢拿一个标准来强求他人。哪怕是一点长处、一点善行,如果它有益于我,都广泛吸取以求培养自己的德行;那些以正大之词、劝勉之论前来告知我的人,即使不一定投合我的心意,也从来都没有不深深感念他的厚意,认为他对我的关心,和其地人的泛泛之词迥乎不同。
去年秋天和陈家二位兄弟见面,我们一起讨论争辩,其中有十分之六七的观点和我不一致,但我心里还是十分器重他们,认为他们确实是当今出类拔萃的人物,其见解虽不完全合乎大道,然而关键在于这些是他们自己悟到的,不像是一般读书人仅从读书、道听途说中得到的;其观点虽然不一定臻至炉火纯青毫无杂质,然而他们所批评的切合实际,完全可以匡正我的不足、欠缺。至于说到我们彼此之间的情投意合,又别有微妙难言的默契。离别之后惟独经常思念他们,觉得像这样的人实在是朋友中不可缺少的,丝毫不敢以私心偏见参杂其中。平时我之所以不断勉励自己,并有大体上还能相信自己,原因就在于此。”
要做到交诤友,颂雅量。“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昔人之所以咏张居正者,亦可以此诗来论定曾国藩。当时他的朋僚歌功诵德的话,我们不需一一征引,只看左宗棠对他如何论定吧!
曾国藩死后,左宗棠寄其子孝威书云:“念曾侯之丧,吾甚悲之,不但时局可虑,且交游情谊,亦难恝然也。挽联云:‘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牛!’盖亦道实语。
孔子说:“切切,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之间相互批评,和睦共处,就可以叫做士了。
1843年2月的一天,曾国藩的好朋友邵蕙西当着曾国藩的面数落了他几件事:一是怠慢,说他结交朋友不能长久,不能恭敬;二是自以为是,说他看诗文多固执己见;三是虚伪,说他对人能作出几副面孔。
蕙西的话虽少,但件件是实,句句属真,直截了当,锋芒所向,直指曾国藩的病处。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直率啊,我有朋友!我每天沉溺在大恶之中而不能自知!
这事给曾国藩很大刺激,他在另一篇日记中写道:“我对客人有怠慢的样子。而对这样的良友,不能产生严惮的心情,拿什么吸收别人的长处!这是拒友人于千里之外啊!接待宾客尚且如此,不必再问闲后的时候了。偃息烟火,静修容颜又怎么说呢?小人啊!”
朋友有了过错,蕙西不指出来,那是蕙西的过错;朋友指出了过错,曾国藩不改正,那是曾国藩的过错。现在是一个直言不讳,一个表示痛改前非,正如朱熹《四书集注》中所说的:“责善朋友之道也。”
在曾国藩的师友中,李鸿章也可以算是他的一个诤友。这在曾国藩弹劾李元度事件中就可看出。
1860年,曾国藩为杜绝王有龄分裂湘系的企图,在进至祁门以后,遂奏请咸丰皇帝将李元度由温处道调往皖南道,并派他率军三千,进驻兵家必争之徽州。至徽州不满十日,李世贤即攻克徽州,李元度不逃往祁门大营,却败退至浙江开化,这是李元度明显倾向王有龄的迹象。及至回到祁门大营,丝毫没有闭门思过的迹象,竟然擅自向粮台索饷,并擅自回到了湖南。这使得曾国藩悔恨交加,决心参劾其失徽州之罪,以申军纪。
曾国藩此举,本无可厚非,但文武参佐却群起反对,指责曾国藩忘恩负义。李鸿章“乃率一幕人往争”,声称“果必奏劾,门生不敢拟稿”。曾国藩说:“我自属稿”。李鸿章表示:“若此则门生亦将告辞,不能留侍矣。”曾国藩气愤地说:“听君之便”。
后来,李鸿章负气离开祁门,辗转波折,复欲归至曾的门下,曾国藩则大度相容,并写信恳请李鸿章回营相助。
一次,李鸿章在与曾国藩畅谈时,直率地指出他的弱点是懦缓,即胆子小与效率差,这两个字入木三分地刻画出曾国藩的致命缺点。
曾国藩既有邵蕙西、李鸿章这样的诤友,也有吴竹如那样的挚友,这也是曾国藩德业能够不断长进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是1843年2月的一天,吴竹如与曾国藩交膝谈心,谈到他平生的交道,把曾国藩以知己相许,他说:“凡是阁下您所有的以期望许诺下的古语,信了它就足以滋长您自以为是的私念,不信它又恐怕辜负了您相知相许的真情,我只好自始至终怀着恐惧的心理”几句话,不温不火,不恼不怒,字字力若千斤。曾国藩当即记下了他的感受:
“听了吴竹如的几句诉,我悚然汗下,竹如对我的敬重,简直是将神明收敛在内心。我有什么道德能担当得起呢?连日来安逸放肆,怎么能成为竹如的知己?实在是站污竹如啊!”
因曾国藩处世交友贵雅量,所以他从不苛求于人,而是待人以诚。曾居京就十年,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他做过五部侍郎,在此期间他结交了一大批名师益友,读了很多书。
曾在京的师友,讲身之行必得者,则有唐镜海、倭良峰、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穷经知道者,则有吴子序、邵恩西;讲诗文而艺通于道者,则有何子贞;才气奔放者,则有汤海秋;英气逼人志大神静者,则有黄子寿、王少鹤、朱廉甫、吴革畲、庞作人,皆有志之士不甘居于庸碌者也。曾国藩有了这些师友,研讨切磋,德业益进,后来在事业上得到这些师生们的助力亦甚多。
常醒己身
荀子《勤学篇》有一句名言:“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已,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一个人广泛地学习,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他就会变得聪明,而且行为也没有过错。这里最难的不是“博学”,也不是“省乎已”,而“日”和“参”,不仅“每天”,而且,“多次”反省自己,天下有几人做得到呢?
曾国藩比荀子还严格,要求也更具体,在道光二十二年正月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凡事之须逐日检点,一日姑待,后日补救则难矣。况进德修业之事乎?(汤)海秋言:人处德我者不足观心术,处相怨者而能平情,必君子也。”
他不仅逐日检点,而且事事检点,天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大概寥若晨星。曾国藩的这种检点的思想,并不是他心血来潮的奇思异想,实在是札根于深厚的文化传统的自然秉承。
孔子就说过“见贤思齐(看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看到别人有毛病就反省自己,孔子大概是中国第一个善于反省的大师。孟子也是一个善于反省的大师,曾国藩最服膺于他,表示“愿终身私淑孟子”,“虽造次颠沛”也愿“须臾不离”,而孟子是从别人对自己行为的反应中来反省的,他最著名的方法就是“反求诸己”:爱人不亲,反其仁(反问自己的仁德);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曾国藩认真钻研过的程朱理学也强调“正己为先”。
曾国藩正是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来“逐日检点”的,事关进德修业的大事,所以他才对自己要求得那样严格,不可有一天的怠慢。
与怨恨自己的人相处,因为怨恨自己的人,往往是对自己的缺点或过错最敏感的人,也往往是对自己的缺点能给予无情抨击的人。然而接受他的批评是需要勇气和胸襟的,尤其是接受那些与自己有矛盾的人的批评;有人总是怀疑的批评怀有敌意,不管正确或错误一概拒绝,他没有气量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一次检点自己的机会。
有人说:“谤之无实者,付之勿辩可矣;谤之有因者,大自修弗能。”器量阔大,使我们能检点自己,大度本身就是一种魅力,一种人格的魅力,那不仅是对自己缺点的正视,而且也是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做人从立志开始
做人是从哪里开始呢?从立志开始。
没有志向的人和有志向的人绝对是不一样,不仅是想象上的不一样,而且也是事实上的不一样。立志则能把这两类人区别开来的。
曾国藩曾深有感触:“《礼记》中说,君子庄敬日强。我天天过着很安逸、也很放纵的生活,于是,人也就一天天地衷颓下来。正像那些草木,志之不立,本之拔矣。”由此可知,千言千语,首先在于确立志向。
曾国藩过人之处在于,无论是低微鄙陋时,还是高贵富足中都自立自强,郑板桥说:“富贵足以愚人,贫贱足以立志。”也就是说,艰难困苦可以锻炼人,舒适安逸可以销磨人。有人奋斗是因为他的环境艰苦;一旦条件改善了,他也就没了奋发向上的动力了。曾国藩能在安适中自立自强实在令人感佩!
大凡有所成就的人,没有不自强不息的。
诸葛亮讲“志当存高远”,宋文帝讲做人应“概然立志”,王夫之讲“传家一卷书,惟在汝立志。”还是曾国藩的同僚胡林翼说得好,他说,人生决不该随俗浮沉,生无益于当时,死无闻于后世。唯其如此,我们应自立自强,努力做众人所不敢为、不能为的事情,上以报国,下以振家,不负此昂藏七尺之躯。他所以说得好,是因为他说得全面、朴实,说得我们可以做到。当然说得知曾国藩最为接近的是王阳明,犹不种其根,而徒事培拥灌溉,劳苦无成矣。”王阳明的“根”和曾文正公的“本”说的就是一个意思。
所以,做人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志。也就是要使自己振作起来,抖擞精神,给自己一个目标,一个方向。很多人并不是智力不如人,意志不如人,条件不如人,然而很多年过去后,他应当是不如人,这主要是因为他没有确立远大的志向啊!
人无志向,柔弱无刚。王阳明说得好,志向不确立,犹如没有舵的船,没有马嚼子的马,飘流奔放,最后将到达何处呢?
曾国藩独白:自从去年12月20日后,我常常忧心忡忡,不能自持,若有所失,到今年正月还是如此。我想这大概是志向不能树立时,人就容易放松潦倒,所以心中没有一定的努力的方向。没有一定的方向就不能保持宁静,不能宁静就不能心安,其根子在于没有树立志向啊!
另外我又有鄙陋之见,检点小事,不能容忍小的不满,所以一点点小事,就会踌躇一晚有一件事不顺心,就会整天坐着不起来,这就是我忧心忡忡的原因啊。志向没树立,见识又短浅,想求得心灵的安定,就不那么容易得到了。现在已是正月了,这些天来,我常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全是鄙夫之见。在应酬时我往往在小处计较,小计较引起小不快,又没有时间加以调理,久而久之,就是引盗入室了啊!
这恰恰说明,曾国藩其实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同样有斤斤计较的时候,有见识的浅时候,有心浮气躁的时候,但他敢于面对自己心灵中最黑暗的部分,并无情加以拷问,这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吧?
志向不立,则心神不宁;志向即定,则鬼服神钦。
东晋名将祖逖与刘琨都以雄豪闻名于世,两人感情甚笃,共被而寝,常彻夜纵论天下大事,感叹心复中原的大业被苟且偷安之徒所贻误。祖逖与刘琨约定:“如果四海之内风云变幻天下豪杰起事,我与你一起举义中原做大事。”他们矢志习武练艺,当时,人们认为半夜鸡鸣是不祥之音,生怕听到。祖逖却认为:“此非恶声也。”半夜鸡鸣正好催他们提早起床,从此鸡鸣之刻就是他们习武之时。
非凡的志向诞生非凡的勇气,正是因为有了坚定的志向,他们才能不为流俗所移,心正气顺,心安理得,所有作为。
人是主观意念的产物,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首先在于你想到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想到他要成为一个科学家,他也就不会按照成为一个科学家必备的素质要求自己,训练他当然不会成为一个科学家了。
曾国藩说,人如果能立志,那么他就可以做圣人,做豪杰,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吗?他又体必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呢?古书上说:“我欲仁,斯仁至矣。”就是说,我想得到仁,这仁也就到了。我想做孔子、孟子产的人,于是就日夜孜孜不倦地攻读,一心一意地去钻研他们的学问,谁能够阻止我成为孔孟那样的人呢?如果自己不立志,即使天天与尧、舜、禹、汤这些圣人住一起,那只能他们是他们,我还是我啊!
人的立志是第一步,更应当存高远,也就是要有远大的抱负,正如《史记》中所说的“鸿鹄之志”。
《后汉书》中说:“志不求易,事不避难”。有大抱负,才有大动力、大毅力、大魄力、也才会有“会当凌顶,一览众山小”的大境界。所谓大抱负不是好大喜功,不是好高鹜远,而是放眼天下,志在四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这样的胸怀和气度你才能看轻自己所重的,看重天下所看轻的。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曾国藩的六弟在一次考试中受到挫折,于是就抱怨自己时乖命蹇,牢骚满腹,曾国藩知晓后对他立志之小感到很可笑,以为六弟所忧虑的事情太不值得一提了!
在曾国藩看来,君子立志,应有包容世间一切人和一切物的胸怀,有内以圣人道德为体、外以王者仁政为用的功业,然后才能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不愧为天地之间的一个完人。因此他们所忧虑的是德行不修炼,学问不精通。所以,当顽民得不到教化时,他们就深深忧虑;当蛮夷人侵中原时,他们就深深忧虑;当小人在位贤才受害时,他们就深深忧虑;当天下百姓得不到自己的恩泽时,他们就深深忧虑,这真是所谓悲天悯人啊!所有这一切才是君子所要忧虑的,至于一己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贵贱和毁誉,君子从来就无暇顾及。
六弟小试受挫,就抱怨命运不济,我私下忍不住要笑他气度太小,志向不高远啦!
明朝吴麟征有句话说得好,“深儿女之怀,便短英雄之嚼一己之悲欢,就会看不到脚下的土地,身边的世界,也意识不到自己对天下的责任,当然也就不会产生大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