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吟在山脚处便走下马车,方知与欧阳询的坟墓都在山腰处,走上去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任风吟缓步走着,止影默默地跟随在身后,二人均是一言不发。
当日方知与欧阳询以身殉国,第二日清晨,任风吟一早便去了朱雀门,在无数尸体之中反复寻找,终是将他们尸身带回,葬于任安城后萃英山。此后每隔数月,她都会前来拜祭,而每到周年忌日,更是从未缺席,年年必至。
倾夜如今已从崇胤宫中迁出,在任风吟的帮助之下定居任安。任风吟到达墓地之时,正巧见到倾夜与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长者一起立于方知与欧阳询的陵墓前,那位长者她从未见过,看去年纪虽大却筋骨强健,虽是一头白发,却并不让人觉得苍老疲惫,肃穆之态不由令人心生敬畏。
倾夜听见脚步声扭过头来,见是任风吟不由莞尔道:“雨落。”
“这位是知哥哥和小询的师父,崇胤宫皇甫隐前辈。”倾夜向任风吟介绍身边的长者,任风吟听见后急忙行礼道:“见过皇甫前辈。”
“不必多礼。”皇甫隐看着任风吟道:“倾夜才同我提到公主殿下,说是当年若非你,我这两位徒儿想必连尸骨都不会留下,皇甫隐在此谢过公主殿下。”
任风吟闻言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前辈何须如此,我与方知少年相识,小询我亦是视为亲弟,怎么也不忍他们被抛尸荒野。”
多年前皇甫隐便曾听方知提起过南宫雨落此人,称其貌美性善,实属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后来,方知渐渐地便很少提起这位南宫姑娘,直到他与倾夜成婚之前,有一日师徒两畅谈许久,才又听方知提起过这位南宫姑娘,只是那时,南宫雨落已经变成了任风吟。
那时的方知满心仇恨,而皇甫隐年岁已老,早已将崇胤宫内大小事务交予方知处置,自己则是常年不在宫中,云游四海,方知如今有了自己的看法和决定,他唯有劝诫,却是无法阻止他。
“老朽愚钝,未尽到规劝的责任。若非孽徒当年……如今局势大概会完全不同。难为公主您不计前嫌……”皇甫隐如今想起过往之事,无不痛心疾首,也怪他未能在关键时刻阻拦方知,否则他也不会失去方知与欧阳询这两位令他无比骄傲的徒弟。
“如今老朽年迈,且有顽疾缠身,这一次是趁着自己还能走动,才想着一定要来看看这两个徒儿。”皇甫隐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后,倾夜和这里的一切,还要承蒙公主多加照顾。”
这一日的天空一直昏昏沉沉,这会儿终于下起了斑驳小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任风吟听着皇甫隐的嘱托,静静地点了点头,道:“前辈所托,我定会尽心竭力。”
“师父,我送您下山吧。”倾夜撑起伞,冲任风吟点了点头,道:“雨落,那我们便先走了,下雨路滑,你多加小心。”
“恩,照顾好前辈。”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任风吟回过神来,面对着方知和欧阳询的坟冢,过了许久,才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给本宫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