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吟读完任风叹偷偷塞给她小纸条,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方小知受了重伤,却是宁死不肯投降,欧阳询念及师兄弟之情,便放弃了继续攻打那座由方小知镇守的城池。
任风吟不禁担心起来,如今起义军的士气受到了大的挫折,而欧阳询一行人却是势如破竹,再这样下去,他与方小知必定要有一死战……
这些话不方便让别人知道,因此任风叹才写成纸条,任风吟想着,不由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将士对敌人有包庇,论律该斩,可是如今这幅局面,到底该如何是好。
“惠妃娘娘到。”
听见宫人的传唤声,任风吟急忙将手中的纸条塞进枕头下,理了理衣衫,前去迎接卫秋庭的到来。
“惠妃娘娘。”
“玉关公主。”
任风吟和卫秋庭彼此点了个头,算是行过礼。任风吟请她坐下,又招呼宫人去准备茶点,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卫秋庭道:“惠妃娘娘大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
卫秋庭闻言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公主太客气了。本宫今日也是想着,自从公主回来之后,本宫还从未上这凰语宫来过。”她说着理了理自己鬓角自然下落的碎发,笑道:“前些时候听说公主迎回了自己的小女儿,心中替公主高兴。因此便冒昧前来,还请公主见谅。”
任风吟听见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她不经意地瞟了几眼卫秋庭,只觉得她似乎变了不少。
荣冠六宫的妃子不少,可是在父子两朝中都能做到这一点的女人,卫秋庭大概是央鹤国有史以来第一人。想来当年父皇是十分喜爱她的,初登皇位的皇兄亦不必多说,也无怪乎她当年会那样嚣张跋扈。
只是,任风吟又看了她几眼,与当年初识时的惊艳相比,如今真算是普通了。眼角的纹路虽然不多,却也是隐约可见,皮肤也不再如往昔一般水润,看来这半年多被冷落的生活并不好过啊。难怪这次回来远远地见过她几次,都觉得不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性子也温和了不少。
“公主莫不是在嘲笑本宫变老了?”卫秋庭感受到任风吟若有若无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本宫今年已有二十八,与公主比起来,自然是人老珠黄,呵呵。”
“娘娘说笑了。”任风吟毫不避讳她的躲闪,依旧看着她道:“本宫八岁那年便知道吏部尚书卫家小姐以一舞名动任安,风姿卓越,引红梢无数。你长本宫八岁,岁月不饶人,面容有变化那是自然,但美貌与气质却是一如既往,何必自贬身价。”
卫秋庭听见这话愣了愣,一舞惊城,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若非有这些事,她如今大概也不会呆在这深宫之中,日日只期盼那一人的到来而导致自己郁郁寡欢了。她想着不由叹了一口气,低声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卫秋庭说着,不禁喃喃自语道:“皇上会喜爱她,也是因为她舞跳得好么……”
任风吟听见这话不禁追问道:“谁?是那个皇兄从山林中带回的女子么?”
任风吟一边说一边想着自己真是大意,回宫这么久,居然都把这女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她除了那颗泪痣之外都与尉迟不畏身边的那女人如此相似,实在是让人起疑。而她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竟是完全未曾考虑这件事,不由懊恼起来。
“要公主见笑了,正是烟贵嫔。”卫秋庭说着,已经收了刚才那副怅然的表情,面带着微笑道:“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柳眉,把东西拿上来。”
任风吟看着几个工人抬了几匹极其华贵的丝绸上来,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却是很快明白了。她笑着转向卫秋庭道:“惠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这是来自临安和姑苏上好的丝绸,公主喜迎爱女,本宫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上这几匹丝绸聊表心意。祝福公主与小郡主。”卫秋庭说着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任风吟,见她面带笑意,便接着说道:“还望公主,能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果然如此。任风吟瞟了卫秋庭一眼,心中却是感叹,竟连卫秋庭也有要求人在皇兄面前美言的一天,帝皇之爱,想来还真是可笑。任风吟说着伸手抚了抚那几匹绸缎,的确是上好的制品,她在飞虎国许久,这会儿正是想念家中衣料的时候,卫秋庭倒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投其所好。
“这是自然,不过,本宫同样有些想要惠妃娘娘帮忙的地方。”任风吟看着卫秋庭,笑道:“那位烟贵嫔,姓甚名谁,家中真的是住在山中,还有其他的一些情况,娘娘都了解么?”
卫秋庭听见这个问题不由笑了起来,她还当是什么忙呢,不由道:“她名字叫做虞烟,封号便是取自她的名字。家中听她说是在山中,她的老父是唯一的亲人,这会儿已经在城中安置下来了。至于其他……公主若是需要,本宫自当尽力而为。”
虞烟。
虞依。
这女人莫不是尉迟不畏那贵妃的姐妹?任风吟只是这样想了想,就觉得有冷汗从背后留下,若真是这样,尉迟不畏岂不是已经将魔爪伸向了央鹤国政治权力的最中心?!不行,不能这样妄下定论。任风吟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卫秋庭道:“那便辛苦你了,至于惠妃娘娘的要求,本宫也会全力帮助。”
“那,本宫便告辞了。”卫秋庭款款行礼,任风吟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凰语宫,立刻便瘫坐在了小榻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够可怕了,不行,她一定得查清楚。任风吟的两只手交织在一起,左手已经被她的右手拧得泛红了她都还毫无察觉,心中顾虑的事情太多,让她不禁感觉疲惫。
不知道此时的尉迟不却怎么样了。若是此刻有他在身边,自己想必会放心得多吧。即便身边有再多苦难,他也一定会帮助她,共度难关。任风吟缓缓地走进里间,看见榻上睡得正香的尉迟愿安,静静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任风吟伸手扶着襁褓之中小小的愿安,愿安的眉眼,嘴巴甚至还有耳朵,都像极了尉迟不却,任风吟看着她,就会想起她的父亲。
她记得她曾在愿安出生之前问过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当时的尉迟不却陪着她站在延边城外看山间大河奔腾而过,残阳如血,水波荡漾着金黄色的光芒,那是她在塞外最喜爱的景色,闲暇时,总爱拉着他一起来看落日。尉迟不却闻言不禁笑着看向她道:“自然是女孩儿。”
“为什么?”任风吟追问道。
“因为女孩儿长得像爹的多,男孩儿要是像你可就太丑了。哈哈哈哈。”还未等他说完,任风吟就已经抬手打了他两下,嘟起嘴道:“你才丑,讨厌死了!”
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她一直都记得,那一晚的万家灯火映衬下的寂静郊外,他对她说,要她等他。
等到战争结束后,他们便举家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只可惜世事无常。